第70章

  ……
  往事一幕幕犹如幻灯片,在莫里亚蒂阴暗的脑海里闪现。
  “快走!”
  伴随着一声惊天巨响,莫里亚蒂被一股巨大冲击力甩开了好几米远,在刺耳的噪声中,院落里玫瑰随着旋风抖开了生命里最后的花瓣,他捂着胸口,瘫软地倒在草地上,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片熊熊燃烧的火光还有摇摇欲坠的楼房。
  在他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突然拼凑起威廉姆斯最后说的那几个单词:“伊恩,生日快乐。”
  麦考夫有时觉得自己的头脑是一副无往不利的武器,同样也是无法摆脱的诅咒。
  如今,所有的一切让他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他放下手机,神情恢复到了平日里的冷静,这样的清醒让他很快就分析好了眼下的局势:“如果布伦丹真的想让汉弗莱爵士以帕特里克相同方式丧命。那么他就一定会一丝不苟地控制好所有细节,包括地点以及——陪葬人员。”
  手指关节不由自主地敲了敲光滑的桌面。
  “三个炸弹,一个在汉弗莱爵士的身上,一个在纳德酒店,还有一个——”麦考夫顿了顿,他蓦地抬眼,望向沉默不语的夏洛克,两个人心有灵犀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夏洛克的思绪瞬间转了回来,他抢先说道:“我去趟纳德酒店。至于你——”
  “我必须去贝尔法斯特,我必须将她带回来。”
  麦考夫的表情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痛苦。但那情绪一闪而过,快到让人抓不住。
  他的理智让他做了最坏的打算。
  不。不能有这种想法。麦考夫在脑海里一遍又遍地分析着布伦丹这个人,他不断否定着自己不曾说出口的猜测。
  “砰砰砰——”
  安西娅推门而入,她抬起头,眼神透露的复杂情绪到让麦考夫迟疑了两秒,才伸手接过她递来的爆炸报告。
  还能有什么是他不能承受的,麦考夫深吸一口气,随即快速地翻开报告:监控摄像头所拍摄的照片、来自实验室分析的弹片火药分析数据还有圣约翰医院的死亡报告。
  姓名的那一栏——不是汉弗莱爵士。
  不知为何,麦考夫的心突然松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也知道只要来得及,就还能阻止事态进一步恶化。
  这是合理的利益交换:一个人的牺牲能拯救更多人的生命。
  不管如何,伦敦大桥是绝对不能倒塌的。
  “长官,飞机将在三分钟后起飞。”站在一边的安西娅提醒道。
  麦考夫点了点头,他顺手将桌上的烟盒揣进兜里,正准备离开,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夏洛克突然侧身,再次询问他,“你不会重蹈覆辙的,对吗?”
  他在暗示那场车祸,那场麦考夫永远都不想回忆起的车祸。
  同时,他那双浅绿色的眼眸中还带着深深的怀疑。
  麦考夫冷笑道:“我所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当下的最佳选择。”
  “真希望如此,我的兄长。”
  门被重重地关上,只留下那沓报告安静地陈放在桌上,无人在意。
  “你到底想做什么!”
  康斯坦斯将书柜上所有的书都狠狠地推到地上,一本诗集摔落至她的脚边,夹在里面的一张旧照片掉了出来,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轻轻地捡起照片,手指却不停地在颤抖。
  “这……这……是什么?”
  难以预料的内容让康斯坦斯几乎都快忘了眼下万分紧急的时刻,她感觉自己失去了判断力,瘦弱的背脊紧贴着冰凉的石壁,整个人就像是被命运掐住了喉咙,她觉得精疲力尽,血已冻成了冰。
  而对面屏幕里的布伦丹却只是沉默地看着她,早在凯莉进房为康斯坦斯送饭的空隙里,他就换了一身浅灰色西装,搭配的领带、方巾以及袖扣配色十分讲究。
  一幅准备赴宴的正式打扮,他此刻温文尔雅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传说中的杀人恶魔,炸弹专家。
  “火焰熊熊!”
  随着她竭力镇定所发出的咒语,这张照片迅速被突然出现的红色火焰烧燃殆尽。徐徐灰烬从眼前落下,康斯坦斯再次闻到了那股奇怪的味道。
  “啪啪啪——”布伦丹漫不经心地鼓起掌来,他幽深的眼眸盯着康斯坦斯,“多么美妙的咒语,但却被一个优柔寡断的女人所掌控。”
  他发出了一道低沉的叹气声,紧接着缓缓从座位上起身:“你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逃离这里的,康斯坦斯……就比如之前凯莉,就是那个在街头递给你笛子的小女孩,她亲自端着晚饭走到你面前时,你就完全可以杀了她,逃走,然后把案件栽赃到我的头上。就算有监控又怎样,你们又不是第一次做篡改证据这种事情,只可惜呀——”
  布伦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盯着她:“就因为我的一句话,你就打消了这样的念头。就因为我说——你逃走之后,我会解决掉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所以你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那股奇怪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她的心难受得像无数虫子在咬着。
  “为什么不赌一把,康斯坦斯?”布伦丹的语调越来越高,质问的语气不停在康斯坦斯的脑袋里轰轰作响,“为什么不赌,其实我根本就没打算亲手杀掉任何人?”
  因为,我不敢赌。康斯坦斯咬着牙,她不能用别人生命的代价换取逃生的机会。
  哪怕这可能性微乎其微,她也不能用别人的生命做赌注。生离死别的预感涌上心头,康斯坦斯已经察觉到这味道有点不对劲,她咳嗽了好几声,发现之前无力的表现并非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紧接着,她的视线开始模糊。
  “是因为隔着这金属屏幕,你无法判断我是否在说谎吗?你在白厅爬到如今的这个位置,靠的究竟是你自己的能力,还是那神奇的魔力呢?”
  康斯坦斯神情一滞,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发光的方向,嘴唇嗫嚅着:“你……你到底是谁?”
  布伦丹毫不留情的声音冷冷地环绕在她四周:“放过加文·阿多尼斯,是他那悲惨的身世跟熟悉的样貌让你想起了自己的叔叔跟父亲;放过凯莉,是因为她让你想起了自己可悲的童年;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放过的人,最后都将成为插进你心脏的那柄刀,是害死你祖父,断了你最后退路的刽子手!”
  “你给我闭嘴!”康斯坦斯的呼吸越发急促了起来,她的四肢开始无力,意识开始慢慢涣散。但她仍然凭借着仅剩的力量,靠着墙,保持着最后的体面。
  无端的黑暗向她侵袭,这次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康斯坦斯努力保持着清醒,用无比生硬的口吻质问他:“布伦丹先生,探戈要两个人才能跳起来。单凭你一个人的能力,是不可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那个人,躲在你背后出谋划策的那个人,他知道我拥有的力量,所以告诉你不要与我接触;他知道我的成长经历,所以利用相似经历的孩子来放松我的警惕;他还知道我不可能,永远不可能——杀人,正因为他知道我是个软弱无能的人,所以你才敢用别人的性命威胁我。最可笑的是,他甚至还知道我家族的秘密。所以才独独找上了你,一个可怜的间谍,帮你费尽心思地布了这么一个局,让棋盘上的所有人都按照你们的步调行事。”
  “可你们最终目的,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在这里孤独地死去吗?”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布伦丹耐心听着她的这长篇质问,视线不由自主地往门口望去。门口隐隐约约站着一个人。
  似乎是接到了信号,他这才开口道:“这是我从俄罗斯潜伏者那里交换到的特殊药剂,会让你在睡梦中慢慢死去。康斯坦斯,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你最好的结局,忘掉今天看到的一切吧,到了天堂替我——向你的家人说声抱歉。”
  夏洛克仅花了十分钟就到了纳德酒店。
  夜幕中,他从蓓尔梅尔街第欧根尼俱乐部赶到邦德街的纳德酒店。因为大脑装下了整个伦敦交通状况。所以才能将这二十分钟的路程缩短至十分钟。
  但让夏洛克感到意外的是,在酒店门口,他看到了一个算不上朋友的老面孔,雷斯垂德警长,他的身后是熟悉的救护车和熟悉的毛毯。
  还有一个不太熟悉的面孔。年纪大约八十左右,头发花白,脸型瘦弱,他穿着一身得体的黑色燕尾服,披着熟悉的苏格兰场特有的毛毯,脸上的神情板得就像路边的花岗岩,与夏洛克所预想的劫后余生的模样大相径庭。
  “夏洛克,你怎么也在这里?”雷斯垂德看上去很意外,他走上前,还想问候几句,却被眼前这个冷漠的男人出声打断道:“尸体呢?”
  “啊,在酒店二楼。”
  话音刚落,夏洛克就拉开警戒线,急忙朝酒店二楼奔去,这期间他无暇顾及任何人投来的异样目光,也没有理会安德森跟往常一样的冷嘲热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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