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麦格纳森挑了挑眉深深地盯着她。
与此同时,嗓子眼快要跳出喉咙的约翰·华生对坐在驾驶座位上的男人说:“天呐,为什么我们还不降落?”
“因为我不想让那个人赢。”男人攥着操纵杆,视线落在草坪上的阿普尔多,安静美丽,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第62章 童年与秘密(上)
约翰由守在门口的保镖引路到二楼走廊处的尽头,他疑惑地望着保镖离开的背影:三天前在贝克街,这位人高马大的黑衣男人可没有刚才那么好说话。所以,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尽管忐忑不安,但他仍然用力地推开了这扇仿若不能逾越的大门。
“麦格纳森先生,”坐在暗红色扶手椅上的康斯坦斯听到吱呀的声响,她微笑着,脸上的肌肉恰到好处;但奇怪的是,她今天穿得十分庄重,从头到脚都是肃穆的黑色。麦格纳森就在她的右手边,一身熨烫得笔直的灰色西装,一道冷冰冰的目光打在约翰身上。约翰脚步一顿,他站在康斯坦斯的后方,没有吭声。
康斯坦斯没有回头,她的声音比约翰在窃听器上所听到的要柔和:“俄方那边的条件,我过几天再给你答复。”
麦格纳森起身,他浅笑道,“当然,这毕竟是涉及到俄英美三方的敏感信息。”
“什么!俄方?阿普比小姐,我以为你来这里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康斯坦斯迅速打断,她的语调瞬间变得冰冷,冒着寒气,“约翰,这是国家大事。”
她从扶手椅上缓缓起身,说出的话让约翰难以维持脸上的平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约翰愣在原地。他的脸就像是被扇了一耳光,震惊的目光时不时在康斯坦斯跟麦格纳森两人之间逡巡着。他的眉毛跟嘴角冻住了,笔直得就像是用直尺画出来的一样,但约翰不可能放弃他此行目的。
他转过头,对麦格纳森一字一句,口吻强硬道:“我的妻子玛丽,她在哪里?”
麦格纳森摇了摇头,一脸遗憾:“抱歉,华生先生,我并不认识您的妻子,也不知道她的具体下落。”
如此敷衍的语气让约翰感到愤怒。“你这个无耻之徒。”他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怒火所到之处,是麦格纳森面带疑惑的目光,而这道目光却下意识地投向康斯坦斯。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约翰那一双浅蓝色的眼睛,朝康斯坦斯眨了眨。
康斯坦斯露出一副好笑还有点无奈的表情。“玛丽没有跟你说吗?她今天跟汉弗莱去看板球比赛了。”她解释道:“你不知道他们之前就认识吗?玛丽之前在汉弗莱做手术的那家医院工作,她是他的护士,之一。”
你又在胡说什么!约翰的眼珠震惊得快要跳出来了,他欲脱口而出的疑问通通都卡在喉咙,发不出声,讲不了话。随着一股清新馥郁的豆蔻香味涌进鼻腔,他的肩膀突然变沉,是康斯坦斯的手掌覆了上去。
她随即一瞥的眼神仿佛在说:闭嘴,跟我走。
约翰不确定自己是否看懂了阿普比小姐的眼神。但她随即而来的举动却验证此推测的准确度。她小声向麦格纳森道谢,两个人握了握手,麦格纳森收回手的一瞬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眨眼间一闪而过,但康斯坦斯的脸却没有任何变化。
直到走出阿普尔多的大门,约翰就像一条濒死的鱼久违地呼吸到海洋的气息,“赫——”他狠狠地喘了口气,胸腔鼓起,声带抖动。该死的,他终于可以说话了。
“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康斯坦斯回过头,望了一眼坐落在碧绿草坪上极具现代感的白色建筑物,目光复杂。约翰见状,也回过头,顺着她的视线,他问道:“你在看什么?”
上帝,约翰简直就像个捧着大英百科全书,不停问东问西的小男孩。康斯坦斯深呼吸,她反问道:“是夏洛克告诉你麦格纳森绑架了玛丽?”
约翰一脸惊奇:“你怎么知道?”
「砰砰」清脆的敲击声,停在离他们不到十英尺的直升飞机的挡风玻璃,它利落及时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约翰扭头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又看了看康斯坦斯。他举起手来,表情微妙:“事实上,我还有个问题。”
康斯坦斯微笑地看着他,“闭嘴。”
直升飞机在麦格纳森的视线里越走越远,蓝灰色的天空漂浮着的一条长长的白色尾巴。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边,回想着二十分钟前他们的谈话。她威胁他,他也同样如此。只不过,他没有料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有时候,遗忘比起死亡更痛苦。但或许,你能选择另一条道路,活着的、有那么一点价值的路。”
驶向大西洋的直升飞机的空速表不断攀升。他们的视线穿过逐渐灰暗的天空,落在飘渺不定的远方,无线电耳机里传来的是即将到来的暴风雨预警,操纵杆平滑地拨动。狭小的机舱,巨大的噪音围绕着他们,无处不在。还有四个小时,莫里亚蒂侧过头,陷入沉思的康斯坦斯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
莫里亚蒂有时真的希望能回到小时候。准确来说,是回到他错失她成长的那些年。他离开的那年,她的个子还没有书桌高,每次不想喝牛奶的时候,她总会抱着他的腿撒娇;最初也是他教会她下棋,并且还称赞过她的天赋;每年阿普比家的圣诞节保留节目,是他跟她合奏的《amazing grace》;他的家中至今还保留着一套palitoy在1970年推出的《星球大战》全套手办,那是他为她准备的成年礼物。
他曾答应过她很多事情,但令人遗憾的是,实现的却没几桩。
莫里亚蒂盯着玻璃窗外的飘过的云朵,通过麦克风,缓缓开口道:“我处理了那些视频。”
康斯坦斯的大脑短暂地停顿了两秒。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摸着下巴,语气不自觉紧张起来,低声道:“你……你看了那些视频?”
“或许你是指,我有没有看清那个怀表的照片?”
莫里亚蒂一刹那显露的眼神,玩味之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锐利。康斯坦斯微微张开了嘴巴,她半信半疑地盯着他,怀疑他正在试探自己。于是,道歉的话送到嘴边,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就像每个试图隐瞒真相的知情人,不到最后揭露的时刻,他们永远都抱有侥幸的心态。汉弗莱如此、麦考夫如此,她也如此。
康斯坦斯回过头,看了一眼睡得昏昏沉沉的约翰。她问道:“华生先生怎么会跟你一起来?”
莫里亚蒂冷漠地瞥了一眼,“只是顺路。”
康斯坦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她说:“保护约翰的安全,我的意思是,夏洛克欠了我们一个人情。”
“我们?”莫里亚蒂露出古怪的笑容,他的嘴角牵起嘲讽的弧度,“我一直以为这个词指的是你跟另一位福尔摩斯先生。”
“但我跟你才是一家人。”这句话康斯坦斯脱口而出,没有任何犹豫。
不小心从耳机里听到这句话的约翰猛地睁开了眼睛,「咕噜」他吞下因惊恐分泌的口水,后脑勺紧紧地贴着背垫,一双好奇的眼睛在前座两个人的背影之间跳来跳去。
如果他们是一家人,那么阿普比小姐跟莫里亚蒂的到底什么关系?兄妹还是——什么的,他的脑袋不太够用了。事实上,每当遇到这种时刻,他真的很想念夏洛克,真的。
“约翰·华生,你的眼睛能不能不要像大本钟的指针,不停地动来动去?”
莫里亚蒂的刻薄跟他本人一样让约翰讨厌。
“华生先生,相信我,”康斯坦斯微笑地别过头,“玛丽很安全,她甚至还有一个惊喜在等你。”
约翰闭上了嘴,用眼神回复道:真的吗?
四个小时后,谢林福特岛四周一片雾色茫茫。褐色礁坪绵延不绝,尖锐的礁石像个城堡围住整座小岛。从高空的飞机向下看,没有特别之处。除了它黑色不可摧毁的外壳,以及左下角隐约闪烁的红点,炽热可怖。
轰隆隆的低鸣声划过海岸线的另一头,回响至孤零零的堡垒上空。直到动静越来越小,直到从机舱落下三个模糊不清的黑影。
在堡垒的中央控制室,四面都是花岗岩材料制作的厚壁,可以阻挡大部分的热量以及强大的冲击波,这是军事基地才能拥有的防御等级。四块高清的监控屏幕,散落在桌上的对讲机,还有一个女人。
她的黑色卷发,每根发丝都散发着轻盈、浪漫、性感跟苦涩的香味。烟草不知何时被点燃,她皱着眉,一点淡淡的咸味驱之不散。这是一个人,不对,或许是他们都熟悉的味道。
“他们来迟了。”她说道,然后耸了耸肩,自言自语道:“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真的确定玛丽是安全的?”已经反复询问数百遍的约翰·华生仍然没能放下心中的疑虑,他紧跟着康斯坦斯的身后,一边用余光瞥着那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吉姆·莫里亚蒂,一边感叹天知道为什么他要跟这个四年前曾想用炸弹炸死自己的罪犯一起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