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然后在正式会议上签署这份我曾「为之不屑」的方案。”麦考夫的眼睛里含着笑。
康斯坦斯起身,她振振有词:“不管结果如何,那群老派的文官都会感激你做出的努力。至于我,他们大概只能背地里对我咬牙切齿,「哦,那个阿普比家的小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我敢打赌,他们一定会向汉弗莱告状。所以,我计划在安全月实行这项方案。”
麦考夫凝视着她,没有说话。
“好吧,你上次这么盯着我还是因为我翘掉了印度大使的晚宴,然后被你发现在唐人街吃晚餐,”康斯坦斯无奈之下从文件堆里找出被遮住的报告,她递到麦考夫的眼皮下,“我非常健康——两年前我就开始戒烟戒酒,每天保持锻炼,相信我,就算是十年前的我都不会这么有规律地生活。”
麦考夫仔细地翻阅着她的体检报告,听到她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为自己的情绪、对往事的怀念而感到惊讶,“你过去确实像个双面人,但我有幸认识了那个最疯狂的康斯坦斯。老实说,那感觉还不赖。”
康斯坦斯被他这番话逗笑了,她维持着嘴角上扬的角度,但说出的话却没有丝毫的让步,“你可没有资格说我是个双面人,你当年可是在我的屋子里,吃着我做的蛋糕,然后监视隔壁的邻居,还骗我说什么——你有个弟弟在剑桥读书,正好也是化学系,你想认识一下他的老师。夏洛克知道你把他的母校降低了一个水准吗?”
麦考夫合上手中的报告,他微微抬起下巴,反击道:“汉弗莱知道他的小孙女在大学时不仅翘过课,还在酒吧打过架吗?”
你居然还敢提这件事!
康斯坦斯有一种不可遏制的念头,她一想起那晚在酒吧发生的事就气得不行,语速快到如同机关枪发射的子弹。
“麦考夫,他当时在羞辱你。不过是一个布灵顿俱乐部的成员,穿着ede&ravenscroft定做的礼服,朝着柜台甩出一捆现金,就敢为所欲为。”她的手指挥舞着,就像是在前线指挥马岛战役的军官,眉眼间隐约透露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我只不过小小的教训了他一下,我就是不能忍受有人这么对待我在乎的人,没有人可以,哪怕他拥有所谓的蓝血血统。”
麦考夫嘴角的笑意不断加深。对于那晚发生的一切,一直都牢牢地印刻在他的脑海里。他从来都不知道女人打架居然这么——精彩纷呈——她当时绝对没有喝醉,他看得出来,她的酒量很好。所以在第一拳挥出去的瞬间,他知道她一定会打中,没有留任何情面的,让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子鼻青脸肿。他本来可以拦住她,但他知道那天,她的心情不好,她甚至都没有主动上前跟他说话。
5月2日,对康斯坦斯而言到底是一个什么特殊的日子,麦考夫不得而知。但他永远都记得,在嘈杂尖叫声不断的酒吧里,满是汗臭味跟廉价香水味的人群中,他的思绪跟目光全都落在那个最耀眼的角落里,他的脸上渐渐浮现难得的笑意,正像此时此刻。
“等等,”康斯坦斯察觉到整件事情的经过有那么一丝的不对劲,那个被她教训的男人跟埃德里克明明相识,他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名字,挨完揍之后,他完全可以向自己位高权重的父母告状。所以,汉弗莱为什么从未在她面前提及过此事?
“你做的?”康斯坦斯几乎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她对他的行为举止太熟悉了。麦考夫习惯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在一些细枝末节里。比如他正在回避她投来的询问目光,而这恰巧验证了她的猜测。
一种深沉的静默笼罩在他们之间,似乎人人都各怀心事。康斯坦斯意识到自谢林福特岛回来后,她好像又变成了从前那个大胆又活拨的阿普比,就连谈话都比以往放纵了许多。而麦考夫,这段时间他几乎没有对她说过一次「不」,他善解人意,纵容着她,更胜以往。
终于,康斯坦斯开口了,她像个审讯员一样,淡淡地来了这么一句,“汉弗莱说过,干你们这行的成不了家,就算能成家,那也不一定能维持下去。”她似乎想在证明什么,或者是想让麦考夫证明什么。
麦考夫故作随意地向四周瞥了一眼,他终于从椅子里挪了出来,踱步到她面前,手指轻轻抚上她光滑的脸颊,他明白她的意思。即使是他们,也有会对关系所带来的改变而感到忧虑——他总算及时意识到了。
“但康妮,自十五岁起你就没有再听过他的话了。”
麦考夫拿出十多年前,她在离别之际悄悄塞进他衣兜的戒指,一枚再朴素过的圆环戒指,内圈镌刻着她的名字。他一直带在身上,无论身处何境。
“原来,我早就求过婚了。”康斯坦斯的口吻有种说不出来的怀念感。她为自己从前莽撞的行为感到一丝微妙的好笑,“但麦考夫,这枚戒指其实是——”
分手礼物还未说出口,麦考夫就将她搂在怀中。她能够看到他的脸,离得很近,还能看到那双深邃的灰色眼睛,似乎更近,还能感到他那温暖的、带着淡淡香水味的呼吸。
他的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她的脸颊,她还能感到他的手握着她的手,她的思绪飘忽不定,她不知道麦考夫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直到他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对你的感受。但比起难以启齿的情话,我更喜欢用行动表示自己的感情。”
话音刚落地,他的手指突然收紧,他的嘴唇向她的嘴唇压下去,他们深深的吻着,如同多年前的那个不眠之夜。
第66章 关于婚礼地点
约翰四处张望着这座据说有百龄的老宅,听玛丽说,阿普比这座灰蒙蒙的屋子已经被英国政府登记为「listed building」,而汉弗莱爵士,同这屋子给他的感觉一样——古老陈旧、傲慢自负。
“我不懂,一个婚礼地点而已,”约翰举着酒杯,他小声跟玛丽嘀咕道,“跟他们相比,我们的效率简直好到不可思议。”
玛丽坐在宽敞的餐桌边,小声谢谢德雷克递上的蛋奶酒。对于约翰的抱怨,她竟然生出一种奇异的赞同:“汉弗莱爵士只是力求完美,他想给自己的孙女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但莫里亚蒂——他绝对是故意刁难。”
约翰的视线落在餐桌一端:汉弗莱爵士板着脸,穿得如同马上就要参加在罗加诺厅举办的国宴,正式而隆重;汉弗莱爵士的左手边是精神焕发,正在完美演绎一名绅士作风的莫里亚蒂,要约翰说,莫里亚蒂简直是个天生的演员,明明前不久还用炸弹威胁他跟夏洛克,结果转眼间又变成所有人眼中彬彬有礼的大学教授。
而他们的对面:神情温和的福尔摩斯夫妇,则像全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怎么说呢,比较正常。他们举止得体,跟自己的孩子不同,他们从来不会说出让人难堪的话。
不太正常的是玛丽右手边的夏洛克。还没坐下十分钟,她就觉得他十分想夺门而出。如果不是福尔摩斯夫妇在场,她确信夏洛克一定会这么做。
“这个场面真诡异。”约翰注意到夏洛克到现在为止根本没有说过一句话,而莫里亚蒂也从未看过夏洛克一眼。两个人甚至都懒得假装友好,他们同时无视了彼此。
玛丽还没回答,就听到前厅的门被推开。她听到一个清亮的女声在抱怨:“肯尼迪家族的人说话都这么浮夸吗?我仿佛看了一出脱口秀,他还一直朝我眨眼睛。柯罗诺斯,你也看到了吧,他绝对是朝我眨了眼睛,呃,这真让人觉得反胃。”
“康妮,”有两道厚度不同的男声同时在走廊响起。
玛丽悄悄探出头。一个身型瘦削,穿着价值不菲西装的年轻男人顺手接过康斯坦斯的手提包,在看清他的面孔后,玛丽在心里思忖:他到底是这两家中谁的孩子?
年轻男人说:“你该不会忘了2012年最高法院对美国同性恋婚姻合法化的裁决中,这位肯尼迪的叔叔投下了关键第五票吧?”
康斯坦斯跟麦考夫面面相觑,他们同时看向年轻男人。
“你的意思是,他是在向你暗送秋波?”康斯坦斯有那么一瞬间的疑惑,她转过头问麦考夫,“你也这么认为?”
麦考夫心想,真希望自己没有听到这段对话。他自然地揽过她的腰,顺其自然地往自己的父母方向走去。他一点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年轻男人坐进夏洛克旁边的空座位,嘟囔道:“他绝对是嫉妒了。”
夏洛克随意瞥他一眼,“在你跟着他们前往格罗夫纳广场西侧的24号大楼时,你就没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同吗?”
年轻男人愣住,他搜寻着会晤前的所有细节。然后有那么一点点的异样突然从脑海浮现出来——康斯坦斯的嘴唇。
“夏洛克叔叔,你真的太可怕了,”他缓缓起身,“记得在我出生后提醒我,千万不要跟你作对。”
“什么?”玛丽听到这里,内心的惊涛骇浪已经盖过一层又一层,她转过头盯着约翰,发现他的脸上出现了跟自己毫无差别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