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这是什么家族秘闻?
  跟福尔摩斯夫妇打完招呼后的康斯坦斯优雅落座,莫里亚蒂递给她杯子,她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避开了汉弗莱的视线,小声问道:“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严肃?”
  “你的婚礼地点,意见无法统一。”莫里亚蒂为自己倒了一杯,他幸灾乐祸的嘴角就没停止过上扬。
  柯罗诺斯喝着自己位置上的橙汁,他就坐在康斯坦斯的右手边,听到这里,他险些被喉咙里的水呛住,“咳咳,为什么?我不是给了预选方案吗?”
  康斯坦斯没理会柯罗诺斯的碎碎念,她实在是不理解这有什么值得探讨的。隔着餐桌,她跟麦考夫露出了相似的表情——疑惑不解。
  于是,汉弗莱清了清嗓子,他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语气高傲:“请原谅我再次不厌其烦地强调自己的想法,我认为汉普郡的海克利尔城堡是第一选择,我跟第七代卡那封伯爵是老朋友,他的继承人跟帕特读的是同一所私立学校,我确信他会非常愿意让康妮在那里举办婚礼,一场简单、迅速、耗费低,但举世瞩目的婚礼。”说完,他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麦考夫。
  但福尔摩斯先生却有不同的想法,或者建议,他说:“海克利尔城堡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地点,但我觉得——克里维登之家也不错。我跟麦克的妈妈就是在那里举办的婚礼。对我们来说,这是一段非常美好的记忆。”说完,他紧握着福尔摩斯夫人的手,两人甜蜜一笑。
  听到克里维登之家,麦考夫跟康斯坦斯瞬间变了脸色。而柯罗诺斯则机械地摇了摇头。
  麦考夫完全能预想到汉弗莱接下来说的话。果不其然,他听到汉弗莱用一种古怪的语调说:“seriously?你们应该慎重地考虑此事,并问问自己是否考虑过事情的全部含义。不会有人不知道1960年在克里维登之家发生的普洛夫莫事件吧。俄罗斯女间谍,婚外情丑闻,间接导致麦克米伦政府垮台。以我所见,这真是一个有勇气的选择。尤其是对我的孙女而言,度完蜜月她要怎么面对自己的同僚?这会成为她职业生涯中不能回避的污点。”
  然后他不留痕迹地将话题抛出去,“麦考夫,你认为呢?”
  约翰放下酒杯,他偷瞄了一眼麦考夫,然后对夏洛克说:“真奇怪,我的眼前居然出现了两个麦考夫·福尔摩斯。”
  “夏洛克,你都不帮一下麦考夫吗?”玛丽难得对这个大权在握的男人露出同情的目光。
  被叫到名字的男人略带嫌弃地瞥了一眼这对看戏的夫妇,他将手机放进兜里,出声提醒道:“你们该走了,赫德森太太在等着你们带回她最爱的曲奇小饼干。”
  “夏洛克,”约翰说:“我跟玛丽只是想过来跟汉弗莱爵士道谢,谢谢他救了玛丽。”
  “是柯罗诺斯救了你们。”夏洛克抬眼,神情冷淡,“而且刚刚你们已经见过他了。”
  “但夏洛克——”约翰话还没说完就被玛丽打断了,她拉住约翰的胳膊往外扯,“亲爱的,你是不是忘了要陪我去买一些婴儿用品?”
  “现在?”
  “还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吗?”
  华生夫妇的退场并没有引起餐桌上其他人的注意。尤其是处于话题中心的两家人。
  “很抱歉,我忘了还有这一层关系。”福尔摩斯太太脸上堆满的歉意让康斯坦斯感到一阵难堪。
  她压低声音说:“汉弗莱,我没说过我想在海克利尔城堡举办婚礼,你能别这么自作主张吗?”
  汉弗莱定定看了她一会儿,见她挑了挑眉,他不情愿地让步,只是他的表情不再明朗,“我早就料到有这种局面,所以我还有第二个选择——乌邦寺庄园,那是属于罗素家族的城堡,康妮的祖母是第十四任贝德福德公爵的姑妈。”
  “别强迫自己了,”莫里亚蒂说道,他终于确信了一件事,一件他曾半信半疑的事,“你一点都不喜欢罗素家族的人。你这些年一直跟他们保持联系,不过是因为你想百年之后葬在贝德福德公爵家族的私人陵墓里。”
  “什么?”康斯坦斯放下酒杯,她睁大眼睛,“你不喜欢他们,但你却让我参加无聊的晚宴,跟他们最年轻的继承人交好,你明明知道我也对他们——没有任何兴趣!”
  汉弗莱瞪了莫里亚蒂一眼,然后避重就轻道:“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选择:阿普比城堡。不过它实在是太老了,它跟征服者威廉是同个时代的产物。这些年我没有精力去翻新它,那是康妮还有……吉姆小时候常住的地方,我只是想维持它目前的模样。但如果要变成举办婚礼的地方,我必须要对它做出改变,这可能会花费不少时间。”
  听到这里,原本一言不发的夏洛克突然来了一句:“你知道麦考夫的工作性质吗?弄这么一出盛大的婚礼,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吗?包括他的——”
  “夏利!”福尔摩斯夫人突然出声制止道:“不要在汉弗莱爵士面前失礼。”
  “夏洛克,”麦考夫脸上没有丝毫不悦的神情,他这时候简直像个温顺的人物,“这不是重点。我认为汉弗莱爵士说得很对,他考虑得很周全。”
  真是荒唐。夏洛克跟莫里亚蒂同时翻了个白眼。
  “停下,”康斯坦斯已经厌倦这种僵持不下的状态,她对汉弗莱说:“我始终认为婚礼是一件非常私人的庆典。我一点都不希望在自己的婚礼上看到无关紧要的人,比如英国石油公司董事、皇家剧院基金会主席、英格兰银行副行长、牛津大学名誉校长以及头衔多到我不想提及的大人物。如果我的后半生都要跟所谓的利益相关者为伴,那为什么我不能有一次,只属于我跟我的家人的记忆?”
  柯罗诺斯刚想讲个笑话打圆场,就听到汉弗莱冷笑一声,他故作姿态地理了理领结,“谁在乎?”他说:“你当然能低调地举行婚礼,不过我希望我还能活到参加你的第二次婚礼,康斯坦斯·阿普比小姐,这么多年了你甚至连一个cmg都没有!”
  “以及很高兴认识你们,福尔摩斯夫妇。”傲慢地说完这句话,汉弗莱离开椅子站了起来,带着他的骄傲走上楼。他至少可以为一件事感到骄傲:即使他对真正想要的东西总是晚一步,他也是绝对不肯将就凑合的。
  气氛突然变得异常尴尬。麦考夫递了个眼神给夏洛克,柯罗诺斯转过头,看着莫里亚蒂,而莫里亚蒂则盯着站在走廊的德雷克。德雷克耸了耸肩,只好转身跟上汉弗莱的脚步。
  康斯坦斯的眼神则一直定在一个地方,那就是汉弗莱离开的座位。她全身紧绷着,努力不让叹气声从齿间溜走,短短的一瞬间,她又像回到了小时候。无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无法达到汉弗莱的要求,他从不给予她一点肯定。
  夏洛克收起翘着的双腿,他起身拉开椅子,对面面相觑的福尔摩斯夫妇说:“爸爸妈妈,时间不早了,我先送你们回家。”
  像是从睡梦中惊醒般,康斯坦斯眨了眨眼,她慌忙起身,“抱歉,福尔摩斯太太,我为汉弗莱的言论表示——”
  “康妮,用不着道歉,”福尔摩斯太太微笑道:“我知道汉弗莱爵士只是在关心你。”
  前院传来汽车发动的声响,康斯坦斯面无表情地盯着客厅墙上高高挂起的照片。淡黄色的墙壁上钉着一幅雕刻繁琐花纹的木质相框,照片里的所有人都朝着他们的方向,微笑着,眼睛里满是对生活的向往跟期待。
  “我永远都没办法成为帕特里克,成为他心中最完美的那个孩子。”她的视线从照片里长相俊美的男人移开,对莫里亚蒂说:“是我太没用了吗?”
  莫里亚蒂抬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他就站在她的旁边,盯着照片里年幼的她,黑色卷发梳成漂亮的赫本头,她被帕特抱着,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明亮的绿眼睛笑得像月牙。
  “说什么傻话,”他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你可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外交部常务次官。”
  康斯坦斯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发现是苏打水,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刚刚都让我喝酒了。”
  莫里亚蒂只好解释道:“你最好保持清醒——毕竟你都没有发现你的未婚夫跟你未来的孩子,他们同时不见了。”
  “什么!”康斯坦斯惊呼道。
  汉弗莱的书房就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在这样的深夜里,他就坐在自己椅子上,手里握着一张照片,借着昏黄的桌灯,可以清楚地看见,照片的主人公是一个女孩,她站在谢尔登剧场前,一身黑色毕业袍子,学士帽端庄地戴在头上,她没有看镜头,只是一脸平静地看着远方。
  书房的门被缓缓打开。
  “福尔摩斯先生,我认为你至少应该有敲门的礼貌?”他将照片匆忙夹进离自己最近的书里,正好是埃德蒙·戈斯的《父与子》。
  “汉弗莱爵士,情况紧急,原谅我的失礼。”麦考夫快步走到他面前,从自己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一支小型录音笔,放在两人之间的书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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