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不过他识破的时机也不迟。
“你们现在告诉我,她确实中毒了,毒药正是我手中的这份白色晶体,更具有说服力的是——这是夏洛克叔叔分析的结果。”
“假设夏洛克叔叔没有说谎,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有人将「毒药」调包了。我想前天晚上,吉姆叔叔跟妈妈大吵一架后,飞回伦敦找到了克雷斯故意留下的白色晶体,那才是我给他的毒药,毒性不过是假象,骗的只有克雷斯一个人。
但你们为了让我亲口说出真相,故意留下一份真正含有毒性的药物让夏洛克叔叔找到,借他之口坐实我下毒的真相。这样一来,作为幕后操纵手的我就无力反驳你们的指控。”
柯罗诺斯好整以暇地看着麦考夫,“父亲,你看我说的对吗?”
麦考夫貌似认真地在听,但实际上在柯罗诺斯只讲述到三分之一处时,他就毫不犹豫地跟脑海里的那人说,“柯罗诺斯还有一张底牌。”
对方显然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福尔摩斯先生,看来只有你能阻止他了。”
麦考夫叹了口气,“婴幼儿是世界上最变幻莫测、难以定性的生物。无论是夏洛克、欧洛斯还是柯罗诺斯,他们明明最开始都是正常的。”
对方咳嗽了几声,说话的语气变得格外谨慎,“你没有没觉得,其实柯罗诺斯可能是受了某人的影响。”
麦考夫眨了眨眼,“以后你就会知道答案了,”话音刚落,他迅速抢过莫里亚蒂的伯莱塔手枪。与其说是抢,不如说是莫里亚蒂特意为他准备的。因为在手指接触的一瞬间,他清楚地注意到莫里亚蒂的嘴角微微上扬。
他的动作太快,康斯坦斯跟柯罗诺斯都没有反应过来,就看见他举起手枪,在空中划出一个半圆,然后缓慢地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柯罗诺斯·阿普比,”麦考夫沉静的语气在房间回响:“我对你的纵容并不是毫无底线。”
柯罗诺斯脸上的笑渐渐褪去。
第77章 离别
汉弗莱坐在会客厅的沙发里,壁灯的暖光氤氲在头顶上,他的膝盖上放置一本厚如法典的相册,老花眼镜后的一双眼睛正聚精会神地欣赏每一张崭新如初的照片。
德雷克将煮好的红茶放在汉弗莱手边的小桌上,他注意到汉弗莱的手指在这一页停留了很久,于是身体前倾,啊,原来是……
冰凉的手指摸了摸照片上那人的脸,汉弗莱的神色在灯光下变化莫测,他缓慢吐出沉积在心里多年的郁气,“德雷克,我不会为我的决定道歉,即使是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也会做相同的决定。南希她不明白,政治是一个怪物,会吞噬一切看似坚定实则脆弱的情感联系。”
德雷克第一次听到汉弗莱爵士用这种语气说话,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怜悯,“帕特的死亡并不是您的过错。”
“还有威廉姆斯,威廉姆斯,我只不过把他当作是一桩交易的筹码,但没想到——”
德雷克脑海里闪现出一个小男孩的样子:乱糟糟的黑色头发,洗得发白的淡黄色衬衫与长裤,裤脚露出纤细的脚踝。瘦弱,肮脏,但有一双宛如大海的蓝色眼睛,抬眼看向他的那一刻,透露出与年龄不相符的冷静与漠然。
跟帕特是截然不同的孩子。
德雷克叹了口气,“但您应该告诉小姐,有关帕特跟艾莉亚的真相,您明明知道她有多尊敬她的父亲。”
汉弗莱正想说什么,却听到隔壁发出一记沉闷的声响,墙面跟着晃动,他惊慌起身,「啪嗒」一声膝盖上的相册应声跌落。
很快,德雷克跟汉弗莱走到餐厅,紧闭的房门前,他听到汉弗莱半是担忧半是气愤说:“我以为他们至少学会了用语言而不是用武力解决问题!”
德雷克拦住想要进门的汉弗莱,他竖起自己的手指放在唇前,用眼神示意汉弗莱继续听。
莫里亚蒂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就像是电影的慢动作回放:麦考夫手里的枪自己挣脱出来,像一头没有方向的黑鹰,在空中展翅高飞,却不小心被巨大的风浪拍打进峭壁上,它被一股力量死死地困在狭小的牢笼里,无辜又可怜地望着他。
麦考夫惊呆了。
脑海里的声音发出微妙的感叹:“我敬畏这种超脱自然的力量。”
呵,麦考夫冷笑一声,他毫不留情地戳穿道:“你只是害怕一切你无法控制的东西。”
“即使她每一次都是为了别人才使用这样的力量。”
“啪!”
话音刚落,他看到康斯坦斯抬手给了柯罗诺斯一巴掌,通过声音大小判断,这一掌其实并不重。
她抬起下巴,沉静的目光酝酿了几滴水珠,嘴角还上扬着。但在麦考夫看来,那笑容除了辛酸沉痛,根本一无所有。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柯罗诺斯,”她声音哽咽,“你知道我们所有人的弱点与软肋,你不择手段地想让我离开,我不怪你。因为想到是你,是你帮我救了吉姆,我就没有办法对你生出任何埋怨。”
“但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用他来威胁我!”
康斯坦斯在这一刻哭出了声。她抬起头,一字一句,眼里有泪光闪烁,“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他。”
柯罗诺斯眼圈微红,“可我也很想你啊,妈妈。”
“我每天都在想,为什么只有我没有妈妈。为什么除了我大家都见过你,为什么他们会比我更了解你,为什么你没有出现在我生命里但生活却处处有你的痕迹?为什么父亲总是对你避而不谈?这一切都让我感到困惑,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知道答案而已。”
而他几乎花费了一生的时间,去寻找这个答案。
“从头到尾都是错的,”康斯坦斯艰难地开口道:“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她以为他会比自己想象的要快乐和幸福得多。
总之,不该是这样。康斯坦斯莫名开始自责起来,就好像柯罗诺斯的人生之所以变得如此荒诞极端,源头是她,起因也是她。
即使她跟另一个康斯坦斯,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柯罗诺斯望向麦考夫,他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康斯坦斯看上去那么痛苦,“是我错了吗?”
麦考夫的嘴唇颤抖,他想狠狠地责骂柯罗诺斯一顿,但话到嘴边却变成:“是我的错。”
“是我逃避现实,也是我影响了你的判断力。”
“很抱歉,这都是我的错。”
柯罗诺斯哑然,他后退几步,不敢相信这是麦考夫·福尔摩斯说的话。他这几十年的记忆里,从来没有听过父亲说过这么真心实意的道歉。毕竟他那位高权重的父亲,仿佛天生就戴着一副拒人千里的面具,谁也敲不碎,谁也打不破,用虚伪的笑容穿行人世间。
真是可笑。
柯罗诺斯:“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
麦考夫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下意识地转移话题:“我们每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自然有人喜欢,也会有人——”
“你永远都不会表达自己的真实情绪!”柯罗诺斯冲他低吼道:“你每一次都是这样,用满不在乎去掩饰自己的情感。妈妈忌日那天,你永远都在处理公事。是的,所以我不知道是谁深夜捧着她最爱的花去看她;我也不知道,在夏洛克叔叔差点被炸死的那一天,你明明在美国参加会议,为什么会被拍到刚下飞机就晕了过去的照片。”
柯罗诺斯泪流满面。
麦考夫不知道这个孩子为什么会这么爱哭,他讨厌人类品质中的懦弱无能跟愚蠢,眼泪更是弱者的代名词,可偏偏柯罗诺斯哭得这么伤心,仿佛要将一切委屈都发泄出来。
他叹了口气,伸展双臂拥抱了柯罗诺斯。
这行为像是为这段看似脆弱易碎的父子关系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但麦考夫知道,一切都到了该真正结束的时刻。
“你该走了。”
“我想跟她道个别。”
柯罗诺斯见麦考夫一步步朝康斯坦斯走去,他下意识想说话,却不料手腕被另一只手抓住,猝不及防地被迫后退直至门口。「砰」的一声,莫里亚蒂快速将门合上。柯罗诺斯诧异转过身,发现汉弗莱跟德雷克正神情复杂地看着自己。
莫里亚蒂先他一步发问:“你不是应该在费城吗?”
汉弗莱将视线从柯罗诺斯身上收回,“费城的气候并不适合我。再说了,也不知道那群美国人怎么回事,中途居然想扣押我!”
他愤愤不平道:“他们知不知道我的身份,居然敢无故扣押一位英国公民。”
莫里亚蒂没理会汉弗莱转移话题的小把戏,他轻车熟路地找了把椅子坐下,无意间看到地面上掉落的相册,他确信这是汉弗莱从美国带回来的东西,因为城堡里没有相册。
弯腰捡起,翻开第一页。
餐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麦考夫牵起康斯坦斯的手,他能感受她掌心的温热和一丝莫名的紧张,心里轻叹一声,他跟她走到窗台前,望向窗外的塔尖上的一轮金色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