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男孩眨了眨眼,之前蓄在眼眶里的水珠啪地一下砸下来,脸上倒是难得地露出笑容了,他松开了环住膝盖的双手,转身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本子,指了指封面上的名字。
  诸伏景光。
  松田阵平微妙地觉得自己好像被笑了——不带恶意的那种,但是看着对方脸上的泪痕和笑得弯起来后更好看的眼睛,还是决定大方地不计较了。
  “那么,诸伏”,松田阵平握住对方的手再次强调,“我送你回家吧。”
  诸伏景光低下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他在本子上写了长长一段话,大意是如果他送自己回家的话那应该邀请他一起吃晚饭,但是他现在寄宿在远房一个叔叔家,不好麻烦叔叔再准备多一个人的饭菜。
  松田阵平也没再说什么,倒不如说以他的性格,对于初次说话的人态度这么友好已经很罕见了,于是卷发小孩带着满身伤痕独自回家了。
  后来的发展也很显而易见。
  有些事情一旦留心,就再也无法放任不管。松田阵平对于这个和自己有着类似遭遇的同龄人抱有下意识的好感,而对方显然也是。
  于是他们开始越走越近,松田阵平说打一拨也是打,打两拨也是打,胆敢来恶意嘲笑诸伏景光没有父母的同样会被他施以铁拳,诸伏景光想帮忙的时候还会被他拦下来。
  猫眼小孩无法,只能偷偷从自己本就不多的零花钱里再省下点买材料给松田阵平包扎。
  后来他发现松田阵平连晚饭都是自行解决的,就自告奋勇说他可以先去松田家帮忙做饭再回自己叔叔家,松田阵平想了想总比自己天天啃面包好,就答应了。
  年仅7岁的诸伏景光自然是没有以后堪称星级大厨、莱伊吃了都夸好的厨艺,但竟然也能做出几道普通的家常菜了——如果忽略掉在切菜时差点不小心切到手、倒汤时差点烫伤的危险时刻的话,做菜天赋着实可怕。
  再后来,警视厅终于发现抓错人了,松田丈太郎得以被无罪释放,但大受打击、前途无望的职业拳击手开始酗酒,松田阵平依旧无人照顾,曾经把父亲视为偶像的孩童不可避免地对父亲感到失望。
  心思细腻的诸伏景光抱了抱自己唯一的好友,他下定决心,要和松田阵平一起去拳击馆,跟松田丈太郎的拳击手朋友们学习拳击,他再也不想当那个只能被别人保护的弱小角色了。
  由于诸伏景光的战力在逐日增加,欺负他们的孩子越来越少能从他们手上占到便宜,他们终于慢慢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有了好友陪伴的诸伏景光也在两年后摆脱了失语症,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阵平。”
  从小学、国中、高中到大学,诸伏景光和松田阵平从未分开过,并且由于各自的家庭原因,都对当警察有很强烈的执着,便也一起进入了警校。
  在警校期间,两人与班长伊达航成为好友,诸伏景光在松田阵平和伊达航强势不容拒绝的帮助下抓住了当年杀害他父母的凶手,了解了他多年的心结。
  在那天晚上,一丝乌云也没有的夜空中洒下亮得足以能和路灯抢工作的月光,他们一人抓着一罐啤酒坐在宿舍的天台上,在初秋的夜风里聊他们的过去,聊他们对于未来的想法。
  松田阵平说我喜欢拆东西,而且也收到了爆处组的邀请,那么就以和炸弹打交道为生吧。
  伊达航说我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想去搜查一课。
  诸伏景光沉默了很久说我大概和班长一样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我应该走上另外一条路。
  但他被剩下两人追问应该是什么路的时候又说不出来了,只是笑着摇摇头说我不知道,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
  穿着警校生制服的猫眼青年眼里常年带着温和的笑意,面对着自己的好友时尤甚——当然也可能会带上那么一些狡黠:“不过我还以为阵平会让我陪你一起进爆处组呢,毕竟以前也经常拉我陪你一起拆炸弹模型。”
  翘着二郎腿、枕着手臂躺在天台边缘看星星的松田阵平从鼻子里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我是那种会强迫别人做不喜欢的事情的人吗?虽然诸伏在这方面上手也很快,但只是陪我,并不是真的喜欢吧。”
  “只是陪你?”伊达航拍了拍松田阵平的肩膀,“幼驯染关系真好啊,你看我就没能得到松田老师的拆弹一对一特训课程。”
  松田阵平半月眼,诸伏景光笑眯眯回答:“毕竟我们一起长大,班长想要一起参与的话下次也叫上你。”
  “不了不了,我怕被松田老师公报私仇。”
  “喂喂!”
  往事在脑海里翻涌着掠过,松田阵平神色不变地看着自己的手再次从屏幕上穿过。
  他开始尝试其他方法,譬如集中注意力去想着操控屏幕上的光标。
  然后成功了。
  就在他准备点下“诸伏景光”的选项时,出现了一个弹窗,把两个选项挡住了。
  “距离该题答题时间正式开始还有30天,请答题者从每天一题开始练习,答对均有奖励哦~”
  松田阵平盯着最后的那个波浪号,默默咬紧了后槽牙。
  等他知道这是谁搞的骚操作,一定要狠狠揍对方一顿!
  第3章
  “和波本一起拿到四园集团掌权人女儿这个月的行程。——rum”
  手机震动了一下,坐在副驾驶上的半长发青年不情不愿地打开然后看到了这么一条信息。
  他哀嚎着虚虚趴在正在开车的金发深肤青年身上:“小波本,我们又有活干了!可恶啊我们刚熬了两个通宵现在才下班啊!”
  坐在后座的黑色长发青年正低头用纸巾细细擦掉狙击枪架在废弃大楼时沾上的灰尘,闻言不轻不重地呵了一下以表达自己对两位同事要继续加班的幸灾乐祸。
  金发青年,也就是代号为波本、真实身份为日本公安派到组织里的卧底降谷零,看不得代号为莱伊的长发青年那“阴阳怪气”的态度,决定用更为阴阳怪气的语气回敬:“没事,田纳西,我们是有实力才会被派任务,不像有些人,和其他狙击手私底下比赛的时候回回拿第一、实力被吹上天,等真正做任务的时候却错漏百出,真是担不起重任呐~”
  做任务“错漏百出”的莱伊:“……没能把任务目标引去最佳狙击位置的明明是你吧,波本。”
  故意没把任务目标引去最佳狙击位置是为了给公安留出救人空间的降谷零理不直但气很壮:“谁能想到他还藏了一手呢?更何况只是差了半个花瓶的位置,不要告诉我大名鼎鼎的莱伊每次都要在最佳狙击点才能完成任务吧?”
  “好了好了,小莱伊,小波本,都是任务目标的错,谁让他不好好配合呢?”仿佛丝毫不觉得自己嘴里吐露出的话语有多么可怕,半长发青年继续用着他独有的甜腻的轻快男声熟练地充当调解员,“不如我们三个今晚一起去新开的空中花园餐厅吃晚饭吧,我想想,那家餐厅好像就是四园集团旗下的吧?”
  莱伊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那双眼尾下垂、含着甜蜜笑意的紫罗兰眼眸,十动然拒:“不要想着我给你们无偿加班,田纳西。老地方放下我就可以了。”
  降谷零一个漂移把莱伊甩在了巷子口:“放心,我看着你这张脸吃饭也会消化不良的。走好。”
  两人看着莱伊的黑色身影消失在视线后,谨慎地排查了一遍车上,没发现多了什么不该出现的监视监听仪器之后才小小地松了口气,降谷零有些不解:“萩原,你为什么会邀请那家伙?难得这次任务是纯粹情报组的,不需要他一个行动组的,如果他真过来我们要传递信息也很不方便。”
  黑色半长发青年,22岁,代号田纳西,真名为萩原研二,和幼驯染降谷零同属公安但分属不同组别,因为一些公安的内部不和没有互通消息导致乌龙地和好友被派往同一个跨国犯罪组织进行卧底。他此时正因为熬夜被清晨的阳光刺得眼睛有些不舒服,即使如此当听到降谷零的疑问时也习惯性地朝对方眨眨眼:“小莱伊是那个多疑的小琴酒的下属,如果他答应我的邀请,不说我们会怎么想他,首先小琴酒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就算降谷零和萩原研二从小一起长大,此时还是不禁边挪开视线边在心里默默感叹,这人使用honey trap就好像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当真是天生情报员的料。他忽然被勾起了奇怪的胜负欲,勤能补拙,从小学习就一直是no.1的金发青年表示这方面也不能输给好友!
  萩原研二好笑地看着仿佛身后莫名开始燃起来的降谷零,不知道自己又是哪句话勾起了他的好胜心,但他没打算细究,因为此时此刻他只想回去休息:“小降谷,我希望我们此时是在回安全屋的路上,而不是在回去公安看资料的路上。”
  虽然萩原研二看起来一切如常,甚至此时此刻还能眉眼弯弯地和降谷零开玩笑,但他毕竟只有22岁,从一个偶尔喝喝酒抽抽烟经常飙飙车的三好公民,到假扮十恶不赦的犯罪组织代号成员,也才短短两年时间。他已经习惯了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甚至手上也不知道曾被染红多少回,却从未有一刻忘记自己的使命,这代表着每次出任务多少都会有负罪感,这是不可避免的,负罪感带来的心理上的疲惫感更甚于生理上的。不过,至少在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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