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不担心这点。”达米安断然道，左手肘靠在车窗框上，漫不经心地偏过头，“只是想先了解，你有没有非得赶回去不可。”
凯莎的目光不自觉地从达米安侧脸的线条，游移到他轻轻敲击方向盘的手指上。
坦白讲，她不仅摸不着头绪，更合理怀疑达米安这么说是出于何种动机。可以说她有点被达米安平静温和的态度吓坏了。但她，当然了，不会让达米安发现她其实被他的良好态度给吓坏了。
所以她的应对之道，就是反问。
“我想我这边是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让我非得赶回哥谭去处理。你？”
“我也没有。”达米安咋了咋舌，若有所思地哼了一声，“这也就是说，我们都不急。”
凯莎认为，这就是她该提高警觉的最佳暗示。
“而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达米安回头，瞥了她一眼等等。那是个微笑吗？达米安微笑了？为什么？“除了米其林三星餐厅，我们也能有点别的选择。”
不等凯莎反应过来，达米安一转方向盘，特斯拉在一片喇叭鸣笛声中逆向掉头。要不是凯莎平衡感好受过训练，她肯定会撞上车窗。
“达米安！”她震惊地大喊。
“是的，那是我的名字。别弄坏它了。”
凯莎为着达米安可怕的冷幽默在内心翻白眼；她还以为只有杰森是这么幼稚，好吧，也得算上迪克，迪克的幽默感常常很糟。
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凯莎皱起眉。
“我们要去哪？”她问，发现达米安拨通了餐厅的电话，“你在做什么？”
“取消预约。”达米安说。
“什么？但迪克”
“理查德出于他善良的本性和全然的好意，想让我们通过共进一次晚餐、就完美修补起过往多年来逐渐枯萎凋零的信任关系，是的，这很可爱，很甜蜜，显然他想为了我们做些好事，但不是这样的，你我都清楚这点。”
凯莎张口，欲言又止。
“哦。”她说，“呃。”
达米安一咋舌，补充道：“尤其不会是在理查德刚放出错误消息之后。今晚没人要冒着半夜被登上小报的风险去吃米其林，总之不是我们。”
“……都不知道你还有这点自觉。”凯莎试图雄辩。
她倒是想讽刺下达米安，可这就是她能挤出来的唯一一句话。
“那么现在你知道了。”达米安平板地回答道。他将车拐上一条熟悉的道路。
这是回哥谭的路。
凯莎慢慢、慢慢地缩回去，想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埋进达米安放在后座的靠枕堆中。
“那么现在是？”她控制着语气里的恶毒，尽量不让失望变得太明显，“我们回家？回去巡逻？”
“不，你怎么会那么想？我们要去游乐园。”达米安却像是被冒犯了。
“游乐园。”凯莎狐疑地重复一次关键词。
见鬼了。达米安怎么会想去游乐园？这是达米安，那是游乐园，这两件事从来就不是同一件事。
“除非你不想去。”达米安顿了顿，生硬地改口道：“那我们也是能这就折返哥谭。”
“我没有，”凯莎脱口而出，速度快得她自己都感到尴尬，“……没说不想去。就只是怀疑你怎么会说要去游乐园。”
达米安只是哼了一声，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我们会在路上买快餐。”他只是这么说，一边检查快餐的预约系统，“椒盐薯条加大和草莓奶昔，鳄梨酱卷饼？”
“不要任何豆子。”凯莎补充道。她喜欢卷饼，尤其是鳄梨酱卷饼，可她恨透了出现在卷饼里的各种豆子。
事先声明，凯莎不是拒吃豆子，绝非如此。她只是讨厌卷饼配豆子。
“已经登记在订单备注上了。”达米安干巴巴地说，“你这个异教徒。”
大概在五分钟或十分钟后，凯莎才想到一个问题。
达米安是怎么知道、更记住她喜欢椒盐薯条和草莓奶昔的？
第16章
哥谭那怕是钻石区或布里斯托，多数店家仍会选择早早熄灯关门。冒险延长营业时间显得不切实际，可能赚得的收入远远比不上铁定要付出的代价。
反倒是在那些罪犯活跃的地区好比黑面具的地盘、双面人的地盘，罗马黑手党的地盘，在这些地区，商家不介意全天营业。特别是当他们深知自己已获得某位恶棍的青睐或保护的时候。
那要是说起像游乐园这种东西？在哥谭？
不。不就是不。
瞧见了吗？有多少个以此为主题、或相关主题来做风格发想的精神病怪人，就在那儿？其中最经典的莫过于小丑，还有玩偶人什么的。
任何精神正常的哥谭人都会明智地选择远离游乐园。
可以说，就连黑面具这种恶棍都不去游乐园玩的。
不是身份不匹配，是不想撞上精神病。
“所以。”
“所以？”
达米安正将信用卡收回皮夹，分神瞥了眼身旁的凯莎。
凯莎靠在售票亭右侧的金属围栏上，左手握着奶昔纸杯，右手抓着纸吸管、在奶昔里戳来戳去，比起喝奶昔更像是在玩食物。
今晚天热，她脱了针织外套和棉麻衬衫，将外套绑在腰上，上半身只留一件正红色小吊带，下半身是同样棉麻材质的鲜黄色过膝大圆摆裙。
有时，达米安就只是想知道，凯莎对上班的着装要求究竟在哪，为何她就是不能好好地选一套颜色沉稳的套装穿去工作？就算不是套装，深色系的及膝铅笔裙那也是行。
这倒不是说凯莎现在这么穿就不好看了。实际上，这只是……达米安认为五零年代的打扮放在凯莎身上，确实，是好看，而这就是问题。
可想而知，凯莎从不明白他内心的挣扎；达米安飞快扫了眼凯莎，面不改色，内心却苦涩地想。她只会认为他是在挑剔。
就像现在一样。
“为什么我们会在游乐园？”凯莎问，对他的目光那是浑然不觉，毫无半点自知之明。
“我是说，你，达米安拒绝享乐韦恩显然不是个多喜欢游乐园的人，而我们明明可以找个餐厅吃个饭就回去。我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儿。别回答我你是心血来潮。”
“那不是我的中间名。”达米安淡淡地指出错误。他不是没听懂凯莎在嘲讽他，而这就是他的应对之道。
凯莎瞇起双眼，显然对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感到很不满意。
达米安完全能看见凯莎脑袋里的齿轮是如何转动的。他看得见凯莎正在酝酿一些新的论点来惹恼他。
“你打算从哪开始？”达米安反问道，同时将票塞给凯莎，让凯莎忙于一些琐事、藉此转移焦点避免可能发生的争论，“就我所知，你喜欢射击摊位和碰碰车，但以你目前饱腹的状态下，后者不会是最好的主意。”
凯莎抢过票，又怀疑又叛逆地瞪着他。
“那就碰碰车。”凯莎说。
达米安长长一叹。他就知道。
“你是要跟我过来还怎么？那么多意见就别带我来游乐园。”
达米安只得跟上去，同时拿出手机从地图搜最近的药局。他已经能预见等会儿凯莎抱怨反胃的画面了。
第一轮结束的时候，凯莎说她感觉还好。
第二轮结束后，还好变成还行。
“第三轮！”凯莎说。
“第三轮。”达米安重复道，语气极其平板，“你确定？”
凯莎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
“怎么。你在怀疑我的体质？认为这点程度就会害我吐？当我们每天晚餐后的休闲娱乐是守护哥谭的爱与和平、其中包括而不限在大楼之间对抗地心引力的时候？”
达米安尽可能维持表情上的中立。他本想冒着吃力不讨好的风险阻止凯莎玩到反胃，不过现在看来他只剩下给对方买胃药的选择。
第三轮结束后，凯莎仍亢奋得像个孩子，单看行为全然无异于他们周遭那些十来岁的女孩们。
但达米安是谁？他能看穿凯莎。他能看到真相。
真相是，凯莎正在假装自己的胃没有比她更亢奋地玩起后空翻。她想吐，可她更不想示弱，所以她装做自己没有正在忍受胃痛。
达米安往药局的方向望了眼；粗估来回需要十五分钟，算上结账的时间。
“去排辣热狗。”他对凯莎这么说，一边将零钞塞进凯莎手中。
凯莎，当然了，通过大声抗议表达她的对此不满。
“为什么让我去？你根本不吃辣热狗！”
“你就是去排。”达米安不会告诉凯莎，这只是因为辣热狗的队伍最长，他想在这十五分钟内给凯莎找点事做。
凯莎气得鼓起脸，可终究是拿着零钞过去排队了。
达米安趁凯莎边排队边玩手机时，快速跑向药局。
结账的时间比达米安预估得要久一些，所以他实际上花了十七分钟又十二秒。再回到辣热狗摊附近时，凯莎明显已经等得不太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