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什么恶念善念,什么妖性人性,她愿意怎样就怎样。
  那金钵却也旋即跟上,覆盖了她头顶的那片天空,婉娘心里一沉。
  ……
  见林玉京进门,许纤问,“送走了?”
  “送走了。”
  她松了一口气,“这几日他们一直待在杭州,教我总是担心。”
  林玉京还问呢,“担心什么?有他们在该安心才是,有什么妖魔鬼怪也不用你出手解决了。”
  许纤哼了一声,心想还不是替你这个妖怪担心,口上却道,“说的也是。”
  她抬起手,好让林玉京替自己穿衣裳,穿好之后,他忽地半跪下去,替她整理裙摆。
  ……
  法海收回装着怨女的金钵,手腕一翻,便不知隐入何处,正要走时,那高海却已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求大师帮小人将纤纤从妖怪手中解救出来。”
  他抿了抿唇,好脾气地跟这书生解释道,“许纤姑娘的夫君并非妖魔,她身上带有避水珠,世间妖魔皆退让。”
  “可是纤纤……她,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身陷险境。”
  法海语气疏离下来,“还是不要如此称呼许纤姑娘得好。”
  “大师说的是……纤,不,她虽说是我未婚妻,可到底未过门,也已经嫁人,如此称呼确实不妥。”
  “可那林玉京真的是妖怪啊。”
  “他是许纤姑娘的夫君,夫妻一体,你在这里说一些没有证据的论断,污蔑他的名声,于许纤姑娘也并非好事,不可妄言,施主,你着相了。”
  “一见桃花,嗔心莫起。”
  言罢,法海不再看他,绕过他欲要离去。
  身后高海瘫坐在地上大笑,“大师已见过她了?起了心思的只有我么?不然何以将她比作桃花?”
  法海脚步顿了一顿。
  陈心赶高海,“去去去!说什么胡话呢。”
  又转头对法海道,“大师别理他,这人是个疯子,逮着谁都胡乱攀咬,别跟他一般见识。”
  陈心还记得将才这书生说自己的事儿,说他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怕牵连到人家姑娘,现下见这书生连带着又牵连上了法海,不免要说几句解围,“过会儿指不定还要说玉儿也喜欢上许纤姑娘了呢。”
  法海掩在袖下的手下意识摩挲上那只簪子,垂眸“嗯”了一声。
  玉儿不满,“谁说的!我才不喜欢她!做什么胡乱说人?”
  她又不是男人,做什么喜欢一个姑娘?何况那姑娘又是间接导致她失恋的罪魁祸首,不免迁怒些许。
  法海又“嗯”一声。
  引得陈心侧目,惊道,“法海大师?”
  法海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后知后觉意识到方才玉儿说了什么,蹙眉,“等你见了许纤姑娘便喜欢她了。”
  喧闹久了,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
  玉儿大怒,“你们都被那个许纤姑娘迷得神魂颠倒的!怎么连法海大师也这么说!”
  法海却不理她,他也不理人群,只注视着高海,忽然道,“我会在杭州再留几日。”
  等高海闻声抬头,便见那修眉俊目的和尚居高临下地,冷冷地注视着自己。
  都说我佛慈悲,他却没在那和尚眼中找出半点慈悲来。
  “贫僧乃金山寺下一任主持,法号法海,自幼便降妖除魔,从未有妖魔能自这金钵底下逃脱,便是施主未曾听过贫僧的声名,方才应也见了贫僧的本领。施主说的事情,贫僧应下了,贫僧会查明许纤姑娘的夫君到底是妖是人。”
  “唯独一个,待贫僧查清事实,你断不可再污蔑关乎许纤姑娘的任何人或事。”
  法海想起那日她被人泼血的场景,语气不由更冷,“还要为她澄清此事。”
  “好好好!”高海爬过去,眼中冒出精光,“他一定是妖怪。”
  法海念了一声佛号,而后掐了一个法决,高海立时便不能出声了。
  “言语生妄,施主且先清净三日。”
  第59章
  ◎白蛇◎
  看热闹的人群围了一重又一重,不知从哪儿丢出来一颗石子砸在高海身上,一个女童声音脆生生的,“坏蛋!”
  有了开头, 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
  “你这书生,白读这许多年的书,属实不知好歹,林家郎君从前荒唐是不假,可自从与许纤姑娘成婚后就一心向善了,拨给善堂跟慈幼局的银子成箱成箱地进,旁的大大小小的法场灯会之类就不提了,你们南山书院也受过人家的银两碳火,怎么好意思反过来咬人家一口呢?”
  近日两夫妻又给官府捐了一笔银两,说是要帮着建一个女学。
  唯一容易遭人论长道短的地方大约就是许纤姑娘对生身父母的态度了。
  闹剧最终在一辆马车到来时停下。
  车帘被掀开,里头端坐的公子如玉,容颜秾丽,仿如隔着云端遥遥而来的谪仙。
  “让法海大师见笑了, ”林玉京微微俯身, 行了一个礼,发丝垂落,端得是风姿郁美。
  他只轻飘飘地掠了地上瘫坐的高海一眼,又看向法海,微微一笑, “也不必劳烦大师再在杭州逗留了,今日便将事情理清罢,大师尽可用任何手段来查我到底是不是妖。”
  高海颤抖着,他日夜恨毒了林玉京,可现如今咬牙切齿恨着的人到了跟前,他却不敢再说半句话。
  ……
  许纤坐在青蛇面前,怀里抱着小黑,偷偷摸摸地看了看四周,做贼一般,悄声问他,“你再跟我仔细说说林玉京的事情好不好?”
  青蛇却问道,“他呢?”
  “出门去了,说是什么事情要去收个尾,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过我让他给我带炙羊肉了,到时分你一半。”
  她好奇得很,问题一堆。
  “林玉京变成妖怪的时候疼不疼?”
  “怨女喝了我的血变成厉害妖怪了,金鹏妖也想吃了我,”她突发奇想,“林玉京能不能喝我的血会变厉害吗?他现在在妖怪里算厉害吗?”
  如果他在妖怪里排不上名号,她倒是可以给他点血。
  青蛇被这一堆问题砸得头疼,“别成天瞎想一些有的没的,喝你的血做什么,他又不修邪道,姑奶奶你可别千万给他放血。”
  叫白涉知道,又得发疯。
  小黑从她怀里跳出来,追着一只蝴蝶滚到了廊下。
  “我对你们这些妖妖鬼鬼的不大明白,要不你从头跟我说一说。”
  “我须得告诉你一点,林玉京与怨女不一样。”
  青蛇道,“他本就是妖。”
  “我想了很久,这件事情你得知道。”
  他紧紧盯着许纤,观察她的反应。
  “啊,”许纤眨眨眼,显得有点傻乎乎的,又“啊”了一声。
  怔愣半天,忽然发问,“那他怎么忽然就……自从火灾之后就变了性子似的。”
  她还以为是物种转变的副作用呢。
  “唔,这就说来话长了。”
  ……
  青蛇果真从头到尾给她讲了一遍,只是略去了白涉妖身为何的部分,将他不清楚的白涉与许纤的前世今生也略了去,只捡着林玉京与白涉两者间的关系说了。
  他不知道许纤会如何想,只一口气说了,最后道,“不管是林玉京还是白涉,称呼的都只是同一只妖怪罢了,人妖殊途,更何况你又是修士,想离开的话就趁现在好了。”
  青蛇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许纤,目光流露出不舍,难得遇到个能同自己说得来,玩得来的人。
  他向来不爱跟人打交道,因自己与人类从来都说不到一起去,也不理解他们的所思所想,不懂他们所谓的规矩,更不懂他们用所谓的规矩把自己都框到一个范围内,束手束脚的。
  许纤是头一个跟他聊得来的人类。
  若她是一个普通的,谨慎小心遵守规矩的人类女子,如许娇容那类性格,青蛇也不会跟她讲这些,讲了是害了她,还不如叫她蒙在鼓里,安稳地在白涉的庇护下度过一生。
  但许纤不一样,她想法很是不同,并不拘束,现下也有了自保的能力。
  她应该有知道这些事情的权利,也有自己作出决定的权利。
  而且这种事情,越往下拖下去,越不好再澄清,若许纤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还好,一旦她自己察觉,爆发出的矛盾只会大不会小。
  何况,许纤已经感受到了不对劲,猜对了一半,猜出剩下的一半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还不如趁着现在和盘托出。
  “你若是不想留下,现在就是离开的最好时机,白涉跟林玉京那边,由我来拦住。”
  许纤“啊”了一声,她好像慢了半拍,看青蛇肃了神色,正了语气,有点懵,反过来安慰他,“不是什么大事。”
  “双重人格而已,”许纤拍了拍他的肩,“我还听说有分裂出二十四个人格的呢,林玉京才俩。”
  “你想想,现在情况总是比先前好点的,总算两个人格不是各自一个身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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