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她加了购物车，结算时蓦然发现一件事：首印不是一千本吗？怎么界面上显示库存只有五百？
下单后何南北立即给出版社打电话，得来对面有点懵逼的回复：“是上了一千本的货，但是……但是九点零一秒的时候，有一个id直接拍了五百本……”
五百本！
《徐徐》的装帧采用的都是市面上最高级的材料，走质不走量，再加上乱七八糟的花费，一本的售价达到了两百多元，谁会这么大手笔？
这时候，杜梨的电话来了：“老何！！童欢微博！！”
何南北：？
她点开微博，一眼就看到了对方的置顶。
@童欢ida：送四百九十九本《徐徐》，从转发这条微博的人抽。
第四十二章
对童欢来说， 这十多万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尽管她的经济条件算是不错， 但只出席活动的置装费一项便花去收入的大头，更遑论其余的杂七杂八各项费用， 甚至意味着接下来的两个月她都要“节衣缩食”。
何南北直接给童欢拨了语音。
过了半分钟，对面才接起来，环境音嘈杂，令何南北必须全神贯注地听。她想了很多开场白，临到嘴边却只剩一句：“五百本都是你买的？”
童欢不知道在忙什么，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她只觉心头一阵无名火起：“你做事之前能不能长点脑子？做这一行的出的比进的多，这么冒冒失失的，打算下个月喝西北风？”
那边乱了几秒，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尔后清晰起来。
好像有气流在耳际来回刮搔， 麻且痒。她的唇离话筒很近，一字一顿似珠玉落弦：“我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花钱。花钱是因为我乐意， 不花钱也是因为我乐意。”
何南北顿了顿， 又听她戏谑道：“还是……你已经打算好来替我管钱了？”
……这都怎么回事这是， 明明好心劝她别浪费钱，到头来被人反教育一通？
何南北没脾气了：“你忙吧， 我有点事， 先挂了。”
与此同时，west village的某间摄影棚内。
童欢将手机捏在手里，不确定地拿起面前的绒线帽：“这个……”
薇薇安沉痛道：“你去吧，组织会铭记你的。”
童欢沉默了一下， 忍辱负重地戴上了绿帽，薇薇安在一旁笑得直打跌：“蜜汁好看，很适合你啊……多么符合圣诞节主题的原谅绿啊……”
时尚之所以为时尚，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正是因为它不被所有人接受。
下一场的布景还没准备好，童欢定了下妆就走到旁边，低头按开手机。
半个小时前发的抽奖微博，现在已经有将近两千多条转发了。
网友a：卧槽（‘皿′）这么壕！
网友b：看来之前有传的小道消息，lynn是ida的伯乐之类的，不是假的啊～
网友c：伯不伯乐我不知道，但总觉得好姬，千金为博君一笑什么的……
网友d：＋1
网友e：＋2
网友f：＋3
网友g：＋10086
看着评论，童欢不自觉地笑了笑。想了想，又叫薇薇安过来：“帮我订一下nuit后天晚上的位子。”
薇薇安正在咖啡机前冲咖啡，听到这话后愣了一下：“后天？后天的话，这种地方，应该半年之前就预约满了……”
童欢笑意更深：“你去订，完事儿之后把结果告诉我。”
“对了，”她补充道：“要三个人的位置。”
正好摄影助理叫童欢过去，薇薇安乖乖躲到一旁拨电话，心里暗暗奇怪。
ida的各项收入她都模糊地知道一点，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状态，先一口气拿出十多万拍了五百本图册不说，又去订nuit的平安夜晚餐，将近一万美金又没了。
让她奇怪的点就在这里，童欢向来出手阔绰，她从来没见过她手头缺钱。
薇薇安晃了晃脑袋，心里随即释然了。她跟童欢关系好，并不意味着要把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扒个清楚吧？作为一个有职业道德的助理，不该问的事，就让它们随风而去吧。。
夕阳将沉未沉，何南北昏头涨脑地从暗室里溜出来，去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几百张胶片的冲洗确实是个大工程，累得她倒在室外沙发上就不想动弹。
看到手机日历的推送时，她才想起来，今天是平安夜，连忙给奶奶发了个视频请求，聊完之后又下单了一堆有的没的送过去。她心里清楚，老太太什么都不缺，之所以这么做，是给自己求个心安。
这时候，一个电话来了。
她怔了怔，童欢？
“晚上有事吗？没有的话，一起过平安夜吧，我订了个桌。”
何南北张了张口，只听见对方轻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在纽约，只是吃个饭而已，你别想太多了。”
……她连这也知道？！
只是吃个饭，那也没什么吧？
她心一横：“嗯，几点？”
“六点半。把你地址发给我，我去接你。”
挂了电话，何南北就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既然答应了人家出去吃饭，总得把自己捯饬得像个人样吧。
睫毛眼影卧蚕样样不缺，又咬着牙把衣柜里isbal的那条黑色高定拿了出来，还是她当年跟高层打过招呼，才排上一个预约号得来的。直到她坐在梳妆台前开始盘发，才恍然发觉过来：是不是太正式了？
她停下妆发的手，凝望着镜中的自己，想了想，又释然了。跟她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是可望不可即的奢求，哪谈得上什么浪不浪费。
时钟指到五点半，何南北慢条斯理地下了楼，抬眼便看到一辆黑车停在公寓楼前。
童欢放下车窗，一条胳膊松松荡荡地晃在空气里，手腕上的镯子闪闪发亮。见何南北来，她嘴角漾起一个笑来：“赶紧上车，要是被来巡逻的物业看着，还要交罚款。”
暮色四合，她被车灯一衬，整个人都是亮的。
何南北上了副驾，看到对方满身行头齐备，隐隐觉得今天晚上不只是吃一顿饭这么简单。
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去哪吃？”
“nuit。”
系安全带的手停下了，何南北不可思议地问：“nuit？三十四街那家英式餐厅？”
童欢默认，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把窗关上吧，外面很冷。”
那家以豪奢著称的餐厅，就连她也只是听说过，从未真正涉足过。何南北皱了皱眉，胸中浮上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吾家有女乱花钱”的悲怆感：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吃了上顿没下顿……
第四十三章
路上堵车。
何南北被暖气蒸得有些胸闷， 于是降下窗通风。混杂着尾气味的冷空气像刀割一样扑面而来， 像几千条鞭子同时抽在脸上，疼得很锋利。
童欢看她一眼， 手上不停，忙里偷闲道：“闷的话就把空调关了，我不冷。”
何南北关了空调，顺口说：“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吃饭？”
“突然？”童欢轻轻“哎呦”一声：“我哪是突然想找你吃饭，是一直、从来想找你吃饭，只不过你一直都不理我，我天天给你发短信也不回——”
何南北迟疑道：“我……我有吗？”
童欢报了串号码，何南北一脸wtf：“那号是你的？”
童欢深深叹了口气，忧愁道：“果然贵人多忘事，我不是跟你说过换号这事儿了吗……”
她哭笑不得：“那你也得跟我说那是你的号啊！以为我光猜就能猜出来？我每天那么多陌生短信， 要是每条都看我用不用干活了？”
那时候，每天中午十二点， 何南北总能雷打不动地收到短信：“我想你了。”或者：“出来吃饭吗？”
短信连着来了四天， 她被烦得受不了， 直接拉黑，眼不见心不烦。
何南北摸了摸鼻尖， 小声嘟囔道：“我以为是哪来的神经病……”
童欢哑然， 没想到是这么回事，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地清了清嗓子。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也是，”童欢回过神来， 语气平淡，低声道：“我当时也是傻，以为我在你心里算是特别的，以为你看到短信就会想起我。是我想多，也不能怪你。”
何南北敏锐地尝到了混在其中的幽怨味，不知怎么回答，只陪着笑了笑。
车子往前开，童欢目视前方，突然问何南北：“这两年，你谈过恋爱吗？”
何南北脱口而出：“没有。”
“真——的？”对方嘴角噙着笑，饶有兴致地试探她，如海藻般的黑发俏皮地掠过锁骨：“你可花名远播，他们都叫你消消乐，说是开个趴至少能碰见三位前女友，碰在一块’biu‘一下就没了……”
何南北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这些话由别人来说不痛不痒，由童欢嘴里说出来，就感觉变了个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