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可若是仔细看,却能看到男人深邃眼眸下的一片青色,似乎昨晚睡得并不好。
“总看我做什么?”顾熠阑目不斜视地打着方向盘,薄唇轻启,吐出一串冰冷的话。
被他这么一提醒,苏泽岁才反应过来,自上车以来,自己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已经很久了。
“因为、因为……”
苏泽岁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顾熠阑总是能让人移不开眼。
如果顾熠阑在周围,他会情不自禁地看向对方,看他在做什么,猜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但如果四周没有顾熠阑,就算再好玩,他也只愿低头捏手指,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他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只能将其归结于男人有神奇的魔力!
“为什么,”苏泽岁小声道,“要退出。”
顾熠阑略显疲倦地挑了挑眉梢。
苏泽岁憋了口气,才把最后几个字加载出来:“赛车俱乐部。”
他刚说完,顾熠阑扬起的眉梢就压了下去,而后座传来管家明显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顾熠阑显然也听到了后车座的吸凉气声。
他没做任何反应,甚至连视线都没偏移丝毫,只是沉默了片刻,才对少年道:“这件事,你不会想知道原因的。”
男人声线平稳,嗓音淡淡,从中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苏泽岁还没来得及想通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手机就“嗡”地响了一下。
【aaa管家:小少爷可千万别问了。这个真的不能问!!真的!信我】
苏泽岁一愣,对着手机屏幕点了点头。
顾先生身上有好多不能问的东西。赛车俱乐部不能问,公司和学业不能问,杯中丝丝缕缕的血更不可以问。
这样想着,他又忍不住回忆起那天逃跑时,不小心摸到的、顾先生手臂上突兀的伤痕。这个也同样让他很疑惑。
是上次扶老奶奶过马路受的伤还没好吗?
“到了。”顾熠阑低沉的嗓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男人本就居住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在amg one 的飞驰下,更是很快就到了中心商业街。也就是他们的目的地。
苏泽岁捂住口罩,压低帽檐,轻轻地深呼吸,紧张地攥住了手中的三根牵引绳。
上街道,对他而言,无异于上战场。
但amg one虽外形低调,但却不掩豪华跑车的本质,在街上分外亮眼。他刚跳下车,就引来了无数或惊羡或探究的视线。
苏泽岁一抖。
不、不要来摸我的小白兔。
但没过多久,周围人像是畏惧什么似的,迅速收回了目光。就算再好奇,也只敢边走路,边假装漫不经心地瞥上一眼,然后快步离开。
一道修长的阴影将苏泽岁笼在里面,他才反应过来,顾熠阑下车了。
男人垂着单眼皮,眉宇间交织着阴郁与浅淡的疲惫,周身却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像未曾激活的冰晶,冷冽而疏离。让人甚至不敢直视他。
他淡淡一扫四周,原本还往这盯着的路人莫名后背发凉,赶紧走开了。
苏泽岁瞪圆了漂亮的眼眸,短暂的难以置信后,随即便松了一口气。
跟顾先生一起出门,真好呀。
但顾熠阑却微微皱起了眉头:“走吧。”
苏泽岁拉着三只小兔子,跟在男人身后,开心得走路都轻快了许多。
他从未如此轻松地逛过街,尽管街上人来人往,却好像空无一人。至少一眼看过去,终于没人会一直死死盯着他了。
没几分钟后,顾熠阑停在了一家咖啡店门口。
“抱歉先生,本店宠物禁止入内。”门口的服务员指了指“no pets”的标识。
此地位于a市商业中心,格外注重卫生安全和服务质量,绝大多数店铺都禁止宠物入内。
管家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身后的小少年。
但苏泽岁脸上oversize的墨镜基本遮住了少年大半张脸。管家这样望过去,只能看到反光墨镜中傻愣的自己。
原来特意牵宠物,是这个目的。
街上的人呼啦一圈散开、全都不敢靠近他们,人流拥挤的店铺他们又进不去,小少爷害怕的人类真是一点都近不了他的身啊。
对此,顾熠阑却丝毫不意外,用下巴指了指店门道:“去吧。”
“好、好的,顾先生。”管家立刻自己推门进了咖啡店,进门前,还忍不住瞥了眼苏小少爷。
苏小少爷看上去很冷静,但实际上,口罩下的小脸已经皱了起来。
门、门口的服务员。离得好近、好近……
他忍不住朝顾熠阑那边靠去。
就在此时,咖啡店内突然传来一道男声:“hi,顾熠阑?”
苏泽岁一僵,闻声望去,就看见了一位坐在靠玻璃门处的、二十五六岁的男人,正朝着他身旁的顾熠阑招手。
店里的男人戴着棒球帽,面容帅气,桌上摆着计算机和咖啡,显然是来咖啡店办公或写作业来了。
被他热情打招呼的顾熠阑只是微微颔首,看起来兴致缺缺,没有任何要沟通的打算。
但店里的人似乎对身体僵硬的苏泽岁有着浓厚兴趣,推开玻璃门,就朝两人走了过来。
苏泽岁下意识就往顾熠阑身后躲去,只露出半个身子,警惕又害怕地看着来人。
这时,他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aaa管家:那是顾先生的发小,巩创,他们现在在a大同一个课题组读博】
苏泽岁偷偷朝咖啡店里望去,管家正站在前台,慈祥地朝他笑了笑,然后用眼神示意着他看手机。
【aaa管家:小少爷别怕。他是除你以外,和顾先生关系最近的朋友】
在苏泽岁偷看手机的时候,巩创也在打量着躲在顾熠阑身后的他。
少年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但行为举止却难掩稚气。那身上的套装是他家里的小辈最喜欢的高奢品牌,价格不下四五万,应该也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最让巩创难以置信的是,少年缩在后面一直发抖,甚至连带着顾熠阑也微微颤起来,但顾熠阑居然没把他拎到一边去,再冷冷丢下一句“要抖自己抖去”。
“这位长得很可爱的小朋友是?”巩创止不住好奇。
顾熠阑没说话,苏泽岁嗓音细弱蚊蝇地自我介绍道:“未婚妻。”
但他戴了口罩,声音又太小,巩创没有听见。
巩创又看了眼少年,问男人道:“顾熠阑,新交往了这么乖巧的小孩,真不打算给我介绍一下?”
顾熠阑本就因熬夜而闷沉的脑子此时更加烦躁,薄唇微启,不耐道:“你在这干什么?”
巩创好歹也跟顾熠阑认识了快二十年,此刻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在转移话题。
他轻笑了声,刚要把话题再转回去,就对上了那双冷若冰霜的黑眸,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和阴戾,直直地冲着他而来。
巩创一噎,还是实话实说道:“最近在ads空间和cft中拓扑不变量方面取得了一些突破,就想着来外面的店里找找灵感。正好等咖啡,要不进来看看?”
他举止自然,逻辑清晰,应该是真的想跟顾熠阑探究学术问题。
苏泽岁耷拉下漂亮的眼眸,手指本能地攥紧了三根缠绕的牵引绳。
三只小白兔都蹦累了,此时正懒洋洋地眯起了红色的眼睛,一坨一坨地堆在他的鞋子上,毛茸茸的,很可爱。
他很羡慕面前的巩创能言会道,不仅就跟顾先生从小就认识,还和他现在在同一个课题组。
苏泽岁极少出门,不懂外面的世界,就只会每天待在家里,抱着竞赛书等着顾先生回家。
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顾先生每天出门去实验室待那么久,见的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什么进展?”顾熠阑道。
“我在试图将ads/cft对偶性在高维空间与低维量子场论之间的映射,推广到更多维度的空间或量子场论中。但还是遇到了一些困难。唉,难搞。”巩创扶了扶额头。
苏泽岁竖着耳朵偷听着,但却听不懂。
他手指被牵引绳勒得有些疼,但却没有收力的打算。
透过漆黑的墨镜,他又扫了一遍这个暗沉的、人来人往的大街。
如果顾熠阑进去了,那就只剩下他一个带着宠物的待在外面了,应该会有人过来撸他的小白兔,然后可怕地跟他社交。
他很害怕,却没办法。因为他感觉顾熠阑肯定会对巩创的话很感兴趣。
从曾经的那些竞赛教材中,苏泽岁能窥得男人对物理学近乎痴狂与执着的热爱。
毕竟就算是已经“没用”的竞赛题,顾熠阑也会同意给他讲解,从原理到推广都梳理一遍,再淡淡瞥他一眼,平静地问他“还有哪里不会”。
就在苏泽岁以为顾熠阑会慵懒地挑起眉梢,对他说“我进去一下,在门口等我”时,顾熠阑终于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