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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太子 第61节

  “至于舞弊的事,更是就得当场抓捕,事过境迁的话,谁会认罪?”
  高尧臣知道自己刚才急了点,一瞬间已恢复了平静,遂说:“廖大人,我不是说不查,是得考虑影响。”
  “省试是国家抡才大典,事关国家命脉,全省数千生员,尽在其中,就听一个下吏不分真伪的说法,就妄动干戈,要是起了骚动,惊了考场,即使所查是实,怕也要革职流徙千里,廖大人,不可不谨慎啊!”
  这话说的有理,十五年寒窗才挣来这乌纱帽,还有日后建功立德封妻荫子的理想,一旦因这事付之东流,的确不值。
  可廖清阁是刚愎清正的性子,一旦起了疑心,却不肯罢休,就问:“那依高大人之见呢?”
  高尧臣笑了笑,瞬间已经想出了话:“这事甚大,我思量再三,觉得事不可不查,但又不能卤莽。”
  “不能惊了考场,打搅了生员的答卷,毕竟都是多年苦读,满门上下的期待——因此到第三天半夜,考试已完,真是松懈时,我们再进去袭击,若有舞弊,照样能查。”
  “之前,廖大人可额外派人围住贡院,不许人进出,若是送饮食也得严加检查,最重要的是,这事就算学督总督问起,也有说法——府城额外想给贡院多层保护,并无不妥之处。”
  “你说呢?”高尧臣笑眯眯问。
  廖清阁反复思量下,发觉的确是好办法,环顾了一下四周,吩咐:“高大人说的有理,就按照这个办!”
  等廖清阁具体调遣时,高尧臣这才得了空,吩咐下人:“你立刻出去,通知小侯爷,以及赵督监。”
  “是!”跟随的下人一溜烟的奔了出去。
  贡院
  天亮渐渐亮了,吃过一张肉饼,喝了清水,考场就有差役挨号舍送考题卷,话说到了省试,一切都非常规矩,考官和考生有任何联系,都得通过差役,不得私下说话。
  考题卷装在个密封的信封里,苏子籍取出一看,就暗暗一叹。
  “果然,省试没有县试府试的诗赋、帖经、墨义这些基本功了,全部是经义大题。”
  四书五经总共是40万字,要背诵的是20万字,单纯的基本只要下死功夫,就可背诵通过,但对经义的掌握,就不能靠死读书来获得,得有天赋,有明师,甚至得有阅历。
  可以说,乡下私塾教育,最多只能中秀才,因此才建有县学、府学进行深造。
  “第一卷,论诸科表。”
  所谓的科表,在这世界就是公文的基本格式,按照给的事件,撰写各种基本公文——不上县学、府学,根本学不到。
  “第二卷,史、策二道。”
  “第三卷,论经义五道,重中之重。”
  “考题不少,时间很紧张啊!”苏子籍看了考题,估算了下,不由摇首。
  要是没有经过题海战术,或日更数千的锻炼,根本难以适应,难怪许多第一次参加省试的生员,往往不能适应考试强度,身心崩溃。
  审完题,苏子籍笑着:“论诸科表,其实本质是和诗赋、帖经、墨义这些基本功一样,是公文的基本功。”
  “要是没学过,或学的不精,很难弄,错漏百出,要是精了,写起来就几乎不耗脑子,幸亏我还算精通。”
  苏子籍就全心投入进去,为了谨慎,还是先用草稿,总共七种公文格式,刷刷就写完。
  仔细对了一遍,发觉并无错漏,就登录到了正式卷面上去。
  吹了吹墨,见墨干透了,才叠了放好。
  “第二卷是论史、论策二道。”
  “论史,就是对历史的评论,论策,就是对现在发生的事的评论,可所谓古今尽述。”
  “又是专门的拉分题。”苏子籍眉一挑,就了解官方的用意。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可以说是寒门能突破社会阶级的唯一渠道,因此大凡有点钱的人家都支持子孙读书。
  可是朝廷每年只需要一二百空缺,就得筛除大部分人。
  “公文是看基本办公能力,总不能取了什么都不会的读书人。”
  “史、策二道就是考基本的决策管理了。”
  “史还好说,历史已经确定,主要的是紧扣官方的忠勤二字就脱不了题,策就是问怎么样办事。”
  “只会喊着,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怕是都在策论上露了怯,露了丑。”
  “只是,还是问策治河?”苏子籍真正惊讶了,记得上次也是这题,联想到了南方多雨,多水灾,不由皱眉。
  不过这时不容多想,苏子籍的实际行政经验也不多,但前世看过有关方面的论述,都是后人总结的经验,这时只要用上一二就可以。
  “的确是用上一二就可,科举最重要的,还是经义五道。”
  “要是有愚蠢的人,自作聪明,在史、策二道出了大彩,掩盖了经义,就可能被归到了只干事不升官的浊吏之属中去。”
  专业人士从来难升官,这是古今定理。
  而且这种干实事的才能,最容易受到嫉恨,因此不宜锋芒,只要表现出自己有干实事的潜力,不是袖手谈心性的迂人就可。
  苏子籍有此心得,自然对主题把握得十分准确,而且四书五经学到了12级,所谓的理真文老渐渐领悟。
  新手经常引经据典,堆砌辞藻,这种只能在府试(秀才)中存活,到了省试(举人)中就会被尽数淘汰。
  历史上多有年少中得秀才,一辈子考不了举人,就是根本没有转过这个弯。
  举人文章,讲究的就是行文的精悍洗练,要是达到了增一字嫌其累赘、减一字达意不确的程度,就是进士翰林之境。
  应题(不离题)、合道(符合四书五经及官方大旨)、引韵(引经据典非捏造)、理真文老(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苏子籍恍惚之间,竟若有所悟,似乎对四书五经又进了一步,这时不及细查,下笔有神,将二题草稿做好,已经是中午。
  顿觉全身疲倦,连忙把两张肉馅饼撕了吃了。
  第107章 有趣
  “我学有蟠龙心法,身体强悍,还这样累,难怪经常有应试的人晕倒的事,写这文章,真的累人!”苏子籍又喝了口清水,将文章一字一句的修饰,确定没有问题了,才一字字誊写到正式卷面上去。
  “睡一小时再考。”这时已是下午,有些疲惫,就抽出隔板,合身躺下,呼噜一睡。
  贡院格局规整肃穆,一条宽阔青石板通道,正对最高“明远楼”,这楼有三层高,负责考场纪律监临、提调、巡察等官员,都会爬到楼上,居高临下俯瞰,整个考场一览无余。
  督学尹修洁巡查,只见几十排号舍,每个学子一间,每间三尺余,个个露头伸足,却鸦雀无声,一派肃穆,大部分在写文,也有人在煮饭,还有人在睡觉,这些都不管。
  除非舞弊,朝廷规矩,学子在号舍所作所为一概不管。
  只是笑了下:“现在这时,还睡午觉,的确心大,是老考生了吧?”
  “不是老油子,就是胸有成竹。”副考官谷文赋笑着,还想说话,突一阵骚动,回首问:“怎么回事?”
  难道有人擅闯贡院?
  才问着,一行人过来,谷文赋就喝着:“方真,你虽是淮丰侯的世子,也不能擅闯贡院,你这等跋扈,难道真不怕朝廷问罪?”
  方真却把身一让,露出一行青衣人,只是笑着:“我怎敢擅闯贡院,这是赵督监要来。”
  青衣人都是面白无须,为首一个四十左右,相貌端正,年轻时或还很俊秀,可惜上了年纪,又无须,再加上带着一点阴柔之气,让人见了,就免不了觉得有点怪异。
  赵督监泰然自若,虽笑盈盈,看起来极和气,让在场的官都是一惊,这可是能在皇上面前有着一些脸面的笑面虎。
  “赵督监,您虽是钦差,但仅仅是采购使,采购宫廷用品,而无权干预地方军政,更不能干预省试,还请速速退下。”
  督监不过是五品,督学全称“提督学政”,尹修洁本是从三品,这时形同钦差,更不怯场,冷冷说着:“要不然,我宁可获罪,也要先请王命旗牌!”
  这话一落,气氛就僵硬起来,方真心中一叹,前朝闹过宦官之害,太祖建立大郑,就命:“总管无过于四品,余尽五六品论。”
  就是为了限制宦官,而读书人对宦官也非常警惕。
  只是这次,撞了铁板了。
  “咱家知道你有王命旗牌,不过我有这个。”赵督监一摆手:“我们入里面说话。”
  尹修洁一皱眉,想了想,还是入了一个隔间,正是休息所在,转身正要说话,就见得眼前太监伸手取出一物。
  一见之下,尹修洁不由大惊,仔细再看,还是九寸五分的令,黄金所铸,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字,沉甸甸亮晃晃,显示它至高无上的权力。
  尹修洁虽满是震惊和疑惑,但身为臣子,数十年当官,规矩不是白设,立刻跪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尹大人请起。”赵督监还是笑着:“这事,你可以据实陈奏,不过却不能违背我的命令,要不,不是你请王命旗牌斩我,是咱家先凭此令斩你。”
  “不过尹大人放心,我没有干涉省试的意思,只是驻扎在这里,一切还是由你作主。”
  “至于我奉的差事,到了秋闱结束时,自然会给尹大人一个交代。”
  尹修洁不得不应命,心中满腹疑云。
  号舍
  到了第三天,大部分考生都已面色憔悴。
  苏子籍还好,默读了一下最后一份卷子,又趁天还亮,将草稿上文章小心抄录上去,等墨迹干了,苏子籍轻轻吐了一口气。
  “总算写好了。”
  他看看对面号舍,里面考生脸色憔悴,正不断搔着头发,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再看着远处号舍中隐隐走动的身影,哪怕看不到表情,也能感觉到他们的焦躁。
  收回目光,苏子籍看了看天色,哪怕无雨,也还将卷子用每个号舍都有的油纸盖上,这才慢慢起身,在号舍内来往踱步。
  偶尔巡逻到这里的差役,只朝看一眼,就不再理会。
  苏子籍慢慢踱步,因写文章而疲惫的精神得到缓解,略有些发涨的头部,也跟着一轻。
  “这号舍,应该是翻新过吧?”
  苏子籍这时终于有闲心打量这方寸之地,毕竟除这里,跟号舍能看到的外面,视野中也没有别的事物。
  之所以觉得号舍翻新过,是因作木板的墙壁看着并不陈旧,对了,地下的砖也是新铺。
  苏子籍的目光落在一处,正在想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嚎哭,随后是骚乱,把苏子籍的思绪直接打断,眼瞅着几个差役从面前跑了过去。
  “不,我还能写,我还能写,呕!我还可以……唔……”
  片刻,一个状若疯癫的考生拖走,正好从苏子籍号舍前面经过,几个差役就差扯着对方头发了,好歹也是个看起来年纪不小的秀才,头发都有点白了,这样拖死狗一样拖出去,实在是凄惨。
  “竟是疯了?”苏子籍摇摇头,对这种事,他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稍不远处号舍,郑应慈暗暗叹了口气,他经验有点老道,知道不是疯了,是拉了痢。
  号舍一间接一间,要是拉了痢,臭气冲天还罢了,关键是很容易传染,因此朝廷有命,一旦发觉,就立刻拉出号舍,不过不会赶出考场——有专门的小黑屋,在考期内,死也要死在里面。
  当然,已经考的成绩,不会作废,只是无法再写。
  想着,郑应慈继续下笔,将最后一篇仔细润色,话说他跟了刘谌,授了道法,但并没有禁止他科举,只是叹着:“道士与朝廷终有些冲突,汝要秋闱,我也不拦你,只是要以贡士去会试,万万不可。”
  “徒儿只是有些不甘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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