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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太子 第178节

  苏子籍站在一旁,因着这一下,下意识发现了落在棺材上的雪。
  虽推下来后,立刻就有邵家仆人举伞将棺材遮住了,可往下推时,还是有雨雪落在上面。
  有些没有融化,与水渍摊在上面,让他看着不太舒服。
  苏子籍有心想擦,摸了摸袖,一块手帕就这么掉了下去。
  野道人接住,递了回来。
  “我有着手帕吗?”因着受这悲伤情绪感染,苏子籍心里也沉甸甸,接过来时,觉得这手帕既陌生,又有点眼熟,展开一看,因只是一瞬,只来得及看清是一句关于情的诗。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自己何时有了这帕子,翻过来,又看见了曼陀罗花,立刻想起来了,这是桑女的手帕。
  “咦,它怎么又在我怀里了?”这样想着的时候,手已用这帕子擦去了棺材上的雪。
  “你就是苏贤侄吧?”这时,勉强保持着仪态的邵父叫住了苏子籍。
  苏子籍手里捏着手帕,有些不像样子,就先放在棺材上,冲着邵父行了一个晚辈礼:“邵伯父请节哀,保重身体要紧。”
  “哎!”邵父痛苦闭眼叹了口,再睁开时,已将悲伤压下。
  “你帮我儿的事,我已听说了。苏贤侄,我邵家不会忘记你大恩,以后凡是我邵家能帮的,你尽管提,我绝无二话!”
  说着,又对着那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说:“柳儿,跪下,替我,替我们邵家,拜谢苏贤侄!”
  “使不得!”见这孩子竟然噗通一声就真跪下了,苏子籍忙避开推辞。
  “这其实是我第四子,森儿是我第三子,当年老二夭折了,离我们而去,现在老三也是这样。”
  “不是你帮忙,老三怕永无归家之时,他娘就能直接疼死。”
  “这是活命之恩,他这做小儿子,应该叩谢你,你不要推辞了。”
  苏子籍怎可能接受?
  正要再推辞时,突见不远处人群匆忙左右散开,一辆疾行而来牛车,在邵家队伍前停下。
  还没停稳,一个穿着素色衣裳的少女就跌跌撞撞从牛车上跳下,踉跄奔到了跟前。
  “森郎!”
  见棺材不远,邵母哭得两眼和烂桃一样,哪还不明白,眼前棺材里装的就是邵思森?
  她只是一看,就扑了上去,可才刚碰到棺材,没等哭出声,就先一口血喷了出来。
  周围一瞬间鸦雀无声。
  苏子籍也是震惊。
  “这莫非就是邵兄的未婚妻?”他暗暗想着。
  满场的人,哪怕远处没走的看热闹的人也都惊呆了,任谁都没能想到,会突然出现一个少女,扑到棺材前,还这么吐了血。
  鲜血落在地上,与没有消融干净薄雪落在一起,煞是刺眼。
  这呆滞也只是片刻,牛车上几步下来的丫鬟,稍慢一些踉跄追上了,喊:“小姐!”
  就这一声惊醒了众人。
  人群中有人猜测着少女身份,邵家人,无论老爷夫人、两位公子,还是下面的仆人,都认得这少女是谁。
  方才哭得几乎无法自持邵母,此刻被人搀扶,看着同样悲痛少女,不由呜咽一声,声音中悲切遗憾,令人听了心酸。
  “哎,痴儿,痴儿!”她叹着:“你何苦至此?”
  少女听而不闻,仿佛天地间此刻只剩下眼前棺材里的人,连轻摇她的丫鬟,也摒弃在自己的世界外。
  嘴角的血迹,被她胡乱抹去,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而下,她跪行两步,轻轻靠在棺上,无声痛哭着。
  第310章 遗物
  “地上这样湿寒,你们还怔着干什么?还不快扶周小姐去车里!”反是邵母最先反应过来,随着她的吩咐,立刻有丫鬟仆妇上前。
  少女,也就是周小姐,也不喊叫,初时被人向后拖着,只眼睛直直盯着棺材,可在远离了棺材的瞬间,却突然有了力量,挣开几人,不肯离开。
  见她这样,生怕硬拖伤了她,几个丫鬟仆妇为难地看向邵母,而周小姐,则感觉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物。
  将手微微摊开,是一块手帕。
  周小姐眼睛动了动,目光落在手帕上,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将手帕抓在手中,眼泪流淌,几乎喘不过气来。
  “这位小姐怕是有不足之症。”
  苏子籍早在此女刚才扑过来时,就下意识退了几步,但就算是离稍远一些,就这么看着,也能看出这位周小姐年纪不大,身子骨很弱。
  所谓的弱不禁风,大概形容的就是这种了。
  腰身细的仿佛风一吹就断了,脸色苍白,再加上悲痛,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让人悲伤的气息。
  苏子籍微蹙眉,这似乎是夭折之相,野道人虽此刻在这里,能观相一下,可惜这场合并不适宜说话。
  反是邵父因苏子籍为自己儿子尽心,并不避讳,叹着与苏子籍低声解释:“这是周瑶,原本还有个慧字,只是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商量着故把这个字取消掉了,贤侄你之前帮忙送回的家书中,解约书就是为她而写。”
  “邵家和周家是世交,当初结亲就是为了能更亲近些,她也是我与老妻看着长大,就算做不成我邵家的媳妇,在我与老妻眼里,也是半个女儿。”
  “我与老妻并无让她守活寡的意思,看了书信,当天就通知了周家,彼此换了信物,解了婚约,可这孩子她……哎,自己想不开!”
  “因着她身子骨弱,这次得了消息来码头,就没有告之,于情于理,我们都不愿让这孩子露面,再伤心一场。”
  “可她还是来了。”
  “她身子这样弱,跟森儿是青梅竹马,可怎么受得了?”
  说着,再次一叹。
  而不远处,周瑶哭了一阵,因有昏厥的迹象,不得已,邵母忍着悲痛,令着:“汝等不要依她,带回车内去。”
  就被几个丫鬟硬搀扶起来。她身子弱,又哭了这么久,这时无力挣扎,不得不被拖开搀扶到了远处,将她塞入了牛车。
  她也清醒了些,不愿意在众人面前这样,只是死死抓住了手里手帕,这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迫不及待将手帕展开。
  先入目是一句。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她痴痴看着,这情诗隐含意思,一根针直直刺入她的心里。
  “曾为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森郎,既让我遇到了你,又让我如何能再看得进别人?”
  下一刻,手帕牢牢攥紧的她,身子软软倒了下去。
  “周小姐!”
  “小姐!”
  “这孩子身子弱,快护送她回去,快!”邵母赶紧吩咐。
  因周瑶的事,她倒勉强打起了精神。
  邵父更是派了仆妇和护卫跟着,务必要将这明显是偷跑出来的周小姐平安送回去。
  等周小姐被人小心翼翼抬上了牛车,车帘放下,一群人护送着其离开码头,邵父才勉强一笑:“苏贤侄,让你看笑话了。”
  因着刚才事一打岔,他也不好再勉强苏子籍接受小儿子的拜谢了。
  苏子籍刚才很有感慨,见一叶而知秋,见邵父行为,就知道其人温润如玉,虽这个时代,风气近唐,但能主动为未过年的儿媳妇作到这点,也是难得,不禁有了敬佩之心,见邵家人个个悲痛难掩,苏子籍也已将棺材护送到了目的地,就不再打扰,对邵家人告辞。
  等走远些,看着邵家人将棺材运走,野道人叹着:“邵家的家风是极好的,邵英先不过是一个长史、后来升任同知、知府,因此人善于治理,很有政绩,深受百姓的爱戴,话说他在担任同知时,知府因故缺任,于是当地百姓数千人写联名书,请邵英代任。”
  “邵英知府期,政绩斐然,很得人心,特别是有一次,邻郡遇到了大旱,邵英上书,愿开本府仓储,为邻郡灾民发放粮食,遭到了同知的强烈反对,邵英说,《春秋》之义,理所救灾恤邻,彼民犹吾民也。”
  “虽获得了上级许可,开仓放粮,使饥民度过了难关,可这坏了规矩,明升暗降。”
  “而且虽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可邵思森的身死,邵家未来怕是折了一半,至于这个周小姐,也是夭折之相,本来难以活到二十岁,现在吐了心血,怕是一二年也难撑过。”
  “造化弄人,使我越发自疑了,或是我看错了,气数不应该这样啊!”
  苏子籍有点心虚,邵思森的身死,归根到底是自己影响,如果没有自己,他肯定不会去兵部,更不会去西南,他无语了片刻,看了一眼走到自己身侧的野道人,突然想起一件事。
  “糟了,那个手帕。”他不由得有点懊恼:“之前昏了头,竟忘了手帕是桑女落下的那一个。”
  怕是周小姐以为是邵思森的遗物,又见到了那诗,更产生了误会。
  有心想追过去,喊停了,索要回来,又一想,不过是一块手帕,实在是不值当的。
  “况且邵兄与周小姐,本是一对佳偶,却阴阳两隔,实在是可惜,这诗不是邵兄所写,这手帕不是他的,但对周小姐的心意却是真的。”
  “算了,就当是个美丽的误会吧,也留着当个想念,假作真时真也假,何必那样计较。”
  “走了,回家。”
  想到在远处正等着自己的叶不悔,苏子籍不再犹豫,招呼一声野道人,转身离开。
  “对了,小白呢?”走出几步又记起,自己自从昨日就没看见小东西,苏子籍不得不脚步一顿,问着野道人。
  野道人笑:“我还以为它与主公你提过了,原来竟是自己偷跑了?”
  “昨日快船送信回来,小白就跟着一同回来了,怕许久没见到夫人,想夫人了吧。”
  “倒是有良心的。”苏子籍松一口气同时,摇头而笑,知道这小东西没丢在了半路上就成了。
  第311章 我心难安
  一里外,正在奔行牛车上,周瑶微微睁开了眼,只是因刚才的悲痛,让她仍脸色惨白,看着就让人心疼。
  “小姐,您这又是何苦?”跟着她的丫鬟低声哭泣,后面跟着的牛车里,是以备不急之需跟着的邵府仆妇。
  而在牛车前后,有一个骑马护送的护卫。
  就算是个丫鬟,也不得不说,无论自家小姐对已逝邵公子的情谊,还是邵公子对小姐的情谊,以及邵家上上下下的厚道,都极难得。
  邵公子没有亡故,这是多好的一门亲事!
  自小青梅竹马,两家是感情好的世交,未来夫婿有才有貌还有情,既无婆媳问题,也无姑嫂矛盾,上上下下的邵家都与小姐早熟悉了,只要嫁过去,显而易见的,必能顺遂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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