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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太子 第179节

  偏偏,这世上悲剧,泰半是将美好的东西毁给人看。
  昨日得到了消息,老爷夫人也如中雷殛,闻着邵家退亲,更是感慨:“吾家与之世交三十年,不枉。”
  虽不好意思,为了女儿,还是接受了退婚,本想隐瞒,只是恰被小姐听见,老爷夫人害怕小姐想不开,派了自己严防死守。
  是她实在不忍,在小姐差点跪下求时,终于豁出这条命不要,也要带着小姐去见邵公子最后一面。
  只是,小姐也太痴了,竟然当众哭棺,还吐了血,回去怎么交代?
  丫鬟这个旁观者,都跟着难过,此刻她劝着,又何尝不知道,遇到这样的事,如何能劝得动?
  如何能想得开?
  只是看到小姐这样,丫鬟后悔了。
  “早知小姐您这样难过,奴婢就不该带着您偷跑出来。”
  吐血不好,哭棺更不好,这样就打上了深刻的烙印,以后怕对嫁人有妨碍。
  “这不关你的事。”周瑶睫毛微动,神色素淡,说:“是我自己执意要来,森郎归来,我不来迎,我心难安。”
  “我本没有想着哭棺。”
  “森郎之心,邵家伯父伯母之心,连我家父母之心,我岂有不懂,都是为我一心一意考虑。”周瑶惨然一笑,惆怅说着:“我本拿定了主意,只看一眼,只看一眼。”
  “不想实在情不自禁,给邵家周家都带来了麻烦。”
  “小姐,呸呸呸!不要说这样的话!”丫鬟急眼说着,见着她低垂螓首,给窗外雪光一映,素若春梅绽雪,洁似秋菊有霜,又急又悔,说不出话来。
  “而且,母亲也知你带了我出来,不然只凭你我二人,又如何能使得动府里的牛车,如何能顺利到了码头?只靠你我面子,如何能让府里的人冒险?”
  父母疼她,初时怕她寻短见,可见她痛苦不已,终还是松了手。
  丫鬟有些不信,但就在这时,牛车忽然就放慢了速度。
  “是周府的管家,带着大夫在路边等着。”牛车外的护卫惊讶。
  丫鬟这才信了:“之前竟真是老爷夫人放行。”
  不然不会在距离码头这么近的地方就守着人,随时待命,连大夫都备好了。
  而周瑶则半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我有何幸,生在此家,可我生来秉性不足,怕又是白首送青丝,我该拿什么来报答呢?
  她再也撑不住,渐渐半昏半睡,无人看到,她紧紧握着的手帕,因染了血,有一缕东西渐渐顺着她的掌心,渗入了她的身体之中。
  等周瑶醒来,发现自己已躺在闺房的拔步床上,轻纱帐帘高高挑起,身上盖着的是柔软的被子,屋内有着暖香沁人心脾,而不远处隐隐有人影晃动。
  “小姐,你醒了?”随她慢慢睁开了眼睛,盯着她动静的丫鬟,立刻就惊喜叫了一声。
  屋内的人惊喜围上来。
  接着,外面的人也跟着知道了。
  闺房的外厅,容貌俏丽,与周瑶有三四分相像的妇人,正听着大夫捋着胡须说着大论,都说久病成医,这病人的家人久了,也能多少懂了一些了。
  “夫人,小姐醒了!”就在这时,里面跑出一个丫鬟,冲着周母急急说着。
  周母立刻站了起来。
  “夫人,小姐的病,是先天不足,又是心病引发,老夫写个方子,多少可以纾解郁气,但治标不治本,心病还须心药医啊。”大夫说完,就将方子留下,知趣的告退。
  周母目送他离开,叹:“我又何尝不知道这道理?可谈何容易?”
  “对了,小姐既醒了,你去前面告诉老爷一声。”
  “是,夫人。”
  此时的周父,正在前面正院厅中喝茶,明明是君山银针,这是贡茶,皇上所赐,可喝入口中与往常截然不同,愣是没有滋味。
  这时看到一个婆子从厅外快步过来,立刻就下意识站起了身。
  “可是你家小姐醒了?”
  婆子立刻一礼:“回老爷,小姐刚刚已醒了,夫人让老奴来告诉您一声,免得担忧。”
  还要再说时,这位在朝中乃从三品的光禄寺卿,兼集贤院学士的大人,就已一阵风一样,从她身侧“刮”过,朝后院疾行而去。
  一路上,周父脑海中,不断回放刚刚女儿被送回来时画面。
  本就体弱的女儿,半昏半迷被送回来,原本路上曾醒来过,到了家又昏迷了过去。
  这样的情况,如何令他心安?
  但做爹的,有老妻在女儿院子守着,不好时刻待着,免得被人说长道短,毕竟女儿大了,又是卧房,待着也别扭。
  可一个人干坐在前面等着,滋味也没好到哪里去,听到了女儿醒来消息,自然一刻都不想耽搁了。
  心里已恨不得踩着风火轮过去,可终得保持老爷的威严,到了后面院落,更是故意又放慢了脚步。
  “你先进去看看。”老妻见他过来,立刻说着,周父听了,直接揭了布帘进了里面。
  “老爷。”几个丫鬟见老爷进来,齐齐行礼。
  周大人此时也没心情理会她们,一摆手,她们就退到了一侧。
  周瑶此刻躺在拔步床上,不过也能看到苏醒,因他走近几步时,看到了女儿眼角默默流淌的眼泪。
  当爹的心,真十分不是滋味。
  可女儿大了,不是出了这意外,今年本该出嫁,周大人再心中焦急,也不敢对女儿说重话,看了一眼,又默默退了出去。
  第312章 黑色曼陀罗
  到了外面,看着神色憔悴的妻子,周父叹着:“你进去劝劝吧。”
  “哎!”周母叹口气进去。
  “你们先退下。”她进去,母女就无需避讳了,直接让丫鬟退出去。
  等屋内只剩下她与女儿二人了,才小心翼翼坐到床榻旁,轻声说:“瑶儿,娘跟你说几句话。”
  周瑶躺着,明显睫毛颤了颤。
  周母见了,知道她虽不想说话,但却听着。
  原本以为女儿去见了一趟,回来死了这心,发现情况比她想的要糟一些,女儿比她想的还要痴情。
  但也难怪,两家可是世交,青梅竹马,十余年的感情了,再说邵思森的确是万中无一,再难觅的良缘。
  心中叹了一声,周母带着小心,轻声继续说:“娘知道你难过,说实在,娘也难过,娘也懂你的心。”
  “但人生聚散本无常,有些事,既已经发生了,活着的人,总要朝前看,你说对吧?”
  “你的身子本就弱,该放宽心,别乱想,免得又生了病。”
  见周瑶还是不说话,柔声继续劝:“你真想念了,身子好了,才能亲自去邵墓前看看,给他逢年过节也上柱香,送些吃食。”
  “虽邵家不会忘了这些,可你做了,就是你的心意。而做这些,则都需有个好身子,病歪歪连床都下不了,岂不是想念了,去都无法去?”
  “你且放心,邵家早答应了这事,只要你好起来,随时可去。”
  周瑶慢慢睁开眼睛,转向了说话的母亲。
  母亲当年是名震京城的美人,保养得当,此时看上去仅仅是少妇,只是担忧自己,苍白的脸上带着一股倦容,还有细细皱纹爬上。
  周瑶心中一痛。
  见周瑶忍不住咳嗽,周母忙伸手将她慢慢扶起,给她垫上软枕,却没看到沉默着的少女眉心,隐隐有白色曼陀罗花瓣,骤然浮现。
  等她抬头时,花瓣已消失不见了。
  “瑶儿,要不要喝水?饿不饿?娘让人给你煮了些羹汤,现在就送进来喂你喝,好不好?”周母小心翼翼问。
  周瑶却只是怔怔地看向她,问:“娘,这世上真有鬼神吗?”
  周母心里就是一惊。
  “这孩子,莫非是寄希望于鬼神,想要再见思森那孩子?”
  周母望着女儿,担心女儿魔怔,有心说没有,直接断了女儿的念想。
  但一是周母也深信有鬼神,下意识不敢说出这样大不敬的话,二是又怕这样直接断了女儿的念想,反会刺激女儿,当下左右为难。
  最终还是小心翼翼说着:“鬼神肯定是有,不过,纵是人死后有鬼魂,也不能在这世上久留,还是得投胎才是。”
  本想再说什么,却没想到周瑶竟听了,点了点螓首。
  “我明白的,娘,您和邵伯母的担心,我都明白,我会好好活着,不让你们伤心。”
  说着,为了表示自己不骗人:“我有些饿了,您可叫人送羹汤过来。”
  周母见她这样说,放心了些,轻轻抚摸着女儿的面庞:“对,你活的好,才是我们期盼的,我这就她们进来服侍你。”
  正要出去,又听到周瑶说:“对了,娘,我还想继续学琴。”
  “好好好!娘答应你,这就给你准备琴,连同着教琴的女师傅。”周母这次是真松了一口气,连声答应下来。
  出去时,原本脸上带上了一丝喜气。
  对于周母来说,邵思森去了,虽是打击,可终只是没与女儿成亲的准女婿,而不是真女婿。
  伤心也是有限,更多的其实是遗憾,对女儿的担心罢了。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亲疏有别。
  “你们几个,去将小厨房上熬着的羹汤端来,服侍小姐喝了。”
  “你们几个,去我的私库,看看梧桐琴是否还在,在就拿出来修一修弦音……”
  “你们几个去……”
  依次吩咐了个遍,整个院落都忙碌了起来。
  周母才终于呼了口气,坐了下来。
  周父别看是从三品大员,刚才愣是没找到时机问话,此刻找了空档,问老妻:“瑶儿如何了?”
  “已好多了,我就说,让瑶儿亲眼去看一看,定能解开一些心结,执意拦着,怕是一直都觉得遗憾,过不去这个坎。”周母低声说:“现在还想弹琴,这是好事,能有点寄托,哀思就淡了。”
  周父也跟着松了口气:“你出来时,我见你面带一丝喜色,就知道瑶儿应该是想开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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