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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太子 第187节

  方惜果然那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看见余府管事笑着迎出来,就更是将刚才的郁闷抛于脑后了。
  “我又来了,张贤弟是不是也到了?正在我表弟的院内读书?不必通禀了,我自己直接过去即可。”
  这里可是自己姨母姨夫的家,余律又是自己表弟,方惜来过不知道多少回,将自己当成另一个家一样,自然是毫不客气。
  管事的自然是点头应是,虽是如此,还是吩咐了一个仆人跟着,好随时能听着差遣。
  方惜带着小厮,径直就奔了余律的院落,但见院落内花树随风而动,淡淡清香,沁人心脾,倒是十分符合余律的喜好。
  方惜虽对这文人风雅之事没那么乐衷,也停脚欣赏片刻,这才进了正屋。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就听到了朗朗读书声,一进去,果然看到余律、张胜正在捧卷读诵。
  此时正轮到张胜读着,余律倾听。
  这方法,还是因苏子籍而起,当时他们就觉得这读书方法颇为有效,后来苏子籍一路顺利,竟成了本省的解元,不少人打听到了这读书方法,也跟着学起来。
  而最早的两人,余律、张胜,自然更坚持。
  “你可算是到了,快坐下。”余律这时抬头,看到了方惜,立刻就是招手唤其坐下。
  张胜也停下,终如愿戴上童生头巾的他,此刻再不复当初一听读书就隐隐头痛的姿态,现在捧着书卷若读上瘾了,甚至连吃饭都能偶尔忘了时。
  方惜之前就听说了张胜成了童生的事,这次见了就是拱手道喜。
  张胜本就心中高兴,被这一夸,忍不住就夸下海口:“是吧,我也觉得学习大进,明年四月也要中秀才,后年要和你们一起考举人,再进京!”
  这志向,被还拿老眼光看待张胜的人听了,怕是要笑痴心妄想。
  毕竟这童生,张胜就考了不止一次了。
  余律听了之后,点头鼓励:“你这想法甚好,有子籍托人送回来的读书心得,肯定能行。”
  就连方惜,也连连点首:“表弟说的没错。”
  之所以二人有这样的反应,并不是只因对张胜有着信心,更多的是对苏子籍托人送回的读书心得有信心。
  方惜有着一个举人父亲,家里也有着一些底蕴,自然更有这个底气来评价这些心得。
  “子籍够朋友,这三套心得给了我们三个,不知道花费了多少时间。我将我得的那份与自己家学比较下,发现他给的要胜出不少,哎,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学的,竟这般厉害!”
  说着,又遥望京城方向:“现在京城已到了会试之时吧,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定是已在考场之中,希望子籍能顺利高中!”三人遥想主人公现在,不由神往。
  作为读书人,谁不想金榜题名,谁不想打马御街前?
  “定是能中。”余律说着,看向二人:“我们也不能落后,都别闲聊了,继续读书,张胜,你继续从刚才的地方往下读。”
  不久,屋内便再次响起了郎朗读书之声。
  皇宫·永安宫
  其实是规格最大,就算是太后居住的宫殿,也略小了些,只是冷冷清清,一眼望去,都能看出一种萧索气息。
  今天凌晨,皇后的女官朝霞很早就起身,看了看卧室果然空空,就立刻转入了佛堂。
  说是佛堂,其实里面仅仅就是一尊白玉菩萨,就听着皇后喃喃祈祷:“菩萨,佑我孙儿中得进士,我好拼了命,将他复归宗谱。”
  “皇后娘娘……”朝霞跟着叩拜,见皇后面带泪痕,默默添香,也不作声,待着她有起来意思,才连忙扶着。
  大概是跪久了,皇后到了墩子上安坐了,脸色有点苍白,良久才苦笑:“当年萧怀慧萧真人有天眼异术,能洞穿九幽,说到了梵教,曾经说过。”
  “皇帝受命于天,一朝受命,就为天子,龙御归天之时,神阶尚在梵祖之上,更勿论诸菩萨。”
  “就连我等皇后,论位阶也在大半菩萨之上。”
  “他是在劝我,天下岂有上拜下之理。”
  “更不要贪图梵土转生这等外道,我们内宫与龙气相连,纵是天天念菩萨,又岂能转生梵土。”
  “自有上天所赐龙气福田是我等归属。”
  说着,皇后苦涩一笑:“我原本也信了,想着百年后,我与夫君、福儿同在一处,心里就欢喜,可是现在,我不拜菩萨,又能去拜谁?”
  “上天,皇帝是它的儿子,它能帮衬我?”皇后喃喃的说着:“大郑的列祖列宗,它们能为我说公道话?”
  “日月星辰、风云雷雨、岳镇海渎,哪个不是天子兄弟或臣属?”
  “思来思去,只能求着菩萨。”说到这里,皇后不由哽咽,眼泪蜂拥而下:“我只恨自己无能,什么事都办不了,只能求菩萨庇护,佑我孙儿中得进士,我好拼了命,将他复归宗谱。”
  “这样,我死了,见我儿时,也没有惭愧了。”
  “娘娘!”这话听得撕心裂肺,朝霞不由泪流满面,也对着菩萨重重拜下:“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第325章 二三分足矣
  “县考难,府考难,省考尤难,会试易,殿试尤易。”坐在考号内,苏子籍看着环境,不禁发此感慨。
  前朝时或不是这样,但本朝从太祖起,能走到会试这一场的举子,数量就不是很多,也因此对待这些举人,往往要宽松一些。
  这并不是指在纪律上宽松,而是在环境待遇上要强出许多。
  不同于地方考试,能参加贡院会试,但凡考取了,无一不是朝中官员的未来同僚。
  而文人虽彼此相轻,可在某些事情上又容易物伤其类,会试取士改革,在一开始没有遇到阻碍。
  虽然随着时间推移,读书人渐渐多了,朝中出现一些声音,希望会试重新回归前朝,但也都被皇帝无视了。
  当今皇帝,随着年龄增长,圣断之势越强,会试原本定在二月,但是思及登基以来,每每二月都会遇到落雪,实是春寒料峭,便下旨改成了三月。
  现在这天气就好多了,起码坐在只有三面隔板,头顶遮阳遮雨,前面一览无余的号房里,苏子籍并不觉得寒冷。
  而目光所及之处,坐下了的考生也大多表情如常,并不见瑟瑟发抖之态。
  今日天气也好,此时太阳还不曾升起,但贡院内,抬头向前方半空看去,依稀能看到清澈的天空。
  “看着似乎是个好天气,是个好兆头。”舌尖还有着汤圆微甜的味道,苏子籍心情颇好,坐着等发卷,以及考牌的出现。
  但随后出现的士兵,手里捧着的东西,出乎了苏子籍的意料。
  “竟然不是考牌?”
  见有人挨个号房发桑皮卷袋,苏子籍接过卷袋,打开一看,明白过来。
  “一人发一套考卷,考题直接已经印在了上面。”
  “数千人的考卷,墨印尚新,这是临时印刷的卷子,这可是大工程,还要防备着有人在过程中泄题。”
  “也就是会试的主考官,能有着这样魄力了。”
  “不过,也可能只是皇帝的要求。”苏子籍不过随便想了下,就将注意力放在了考题上。
  到了会试,已经没有任何小题,一共七张卷子,七道题。
  这一卷袋里放着,除了答题的卷子,剩下的就是草稿纸。
  草稿纸倒管够,足足十几张,不过这都是不能带出去,收卷时,要一起收走,封存。
  所以一般在会试答题时,便是草稿纸上,考生们也不敢随意落笔,都要深思过后,才后落笔再写。
  “后面四道题,相对来说是小题。”
  苏子籍浏览了一遍后,已做到了心中有数:“前三题相对重要,而最重要的是首题了。”
  “天步唯艰矣”
  凝神一看,苏子籍不由变了色,这首题让人一看,胆小的人怕是会直接冷汗落下来。
  这题目,简直大到没有边。
  “什么是天,天就是上天,但朝廷不可能让考生揣摩天意,这是大忌讳,谁审题到这个份上,肯定完了。”
  “所以天只能是皇帝又或朝廷。”
  “天步唯艰矣,可以说是朝廷经太祖到今上,三十余年,民生恢复,渐渐鼎盛,不出意外就是一朝盛世,而生业繁衍,渐渐也到了顶点。”
  “这已经中了主题,可是私下一想,真正盛世怕还在下一代,这天步艰难,是不是指皇帝本人老朽了?”
  苏子籍沉默了。
  这事就算有人想到了,又有几个敢这样答?
  再鲁莽怕也不敢。
  号房内一时安静,隔壁考生翻着卷子声音,以及不远处考生叹气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谁都知道,这题不好答。
  “天是指朝廷或皇帝,但加个步字,就不仅仅是皇帝个人,而是整个朝廷的发展。”
  “朝廷治理就是爬山,起步爬,无论朝哪走都是上坡道,最多就是过程多了曲折,而一旦到了山顶,再走,无论多呕心沥血,多厉精求治,都是走下坡道,这是古今历朝都明证了。”
  “或者说,这就是兴衰律。”
  “只是古人称之气数天命,周而复始,其实是一回事。”
  “盛极而衰,天步就跨不过去。”
  “所以这天步唯艰矣,其实是皇帝感悟兴衰,还没有真正抵达极盛之世,却担忧着盛极而衰,月圆而蚀、器盈而亏了么?”
  “这真的是很有远见,只是实话实说,每一朝,明君名臣总觉得自己能超脱兴衰律,可历史证明,这是自古谁也没有办到过的事。”
  “其心可叹,其志可痴,只是作当事人,就得尽人事,多延一分国祚,就证明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审题已清,可直到太阳高高升起,一阵风吹来,将卷子吹得哗啦啦响。
  苏子籍才有了动作。
  他举手到最高,缓缓落下,到了头处,就暗暗摇首,哪怕压抑些,这样写,还是非死不可。
  手压倒胸,再次摇首,问着自己:“太子太孙何以为德?大抵太子之职,在于日奉朝请、问安视膳而已!”
  这是前朝名臣的话,意思是,太子的责任不是治政,而在于向父皇早晚问安,问问膳事(吃饭)罢了。
  又压到了腰处,想了想:“压到这样的程度,或才气不那么锋芒了吧?毕竟我还不是真太孙,必须有所表现。”
  “自古猜忌之深,莫如父子,文可十二分,才只可二三分足矣!”
  只是这样想,苏子籍突然之间觉得自己过于世故。
  就算事实是这样,也不能随便说呀,会惊着不少阿草阿花可爱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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