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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太子 第540节

  “将药库的丹药都拿去丹房,我要炼丹!”
  “是!”
  离着苏子籍几重,从月洞门进花园,穿过一带走廊,靠水处有院子,柳丝拂风碧波清凉,夏日是个好住处,惠道在小院书房里,自己跟自己专注弈棋,竟也能下出了一种紧迫感,让道童看得目不转睛。
  黄鹂鸣啭,惠道也似乎在沉思,拈着一颗黑子,怔怔想着心事,突然问:“你学天机术也有些时日了,可曾感受到了什么?”
  毕竟虽是道童,可现在也成年了,这些年跟着惠道,着实学了不少东西。
  他能被惠道收为道童,本身就代表着有些天资悟性,可就算是这样,天机术学到现在,也不过才算登堂入室。
  “您是指现在?”
  道童迟疑了下,闭目感受下,就说:“代王乃贵人,不能窥探,但代王府似蒙一层灾祸之气,莫非就是神祠的反噬?”
  “还有呢?”
  “还有……”道童斟酌着说:“似乎内宅也有灾祸之气,有些细小?或是被代王牵连?”
  这话说的,就有些不确定,涉及代王,本来就是迷雾看花,哪能看的真切。
  惠道听到这里,终于抬头看他:“你能看见这点,就不错了。其实外面的灾祸气虽大,却没有根基,动摇不了代王,内宅虽细,却有倾覆之祸。”
  口中说着足以让外人听了惊骇的话,面上神情却不仅不紧张,还带上了一丝笑意,顿了顿,继续说:“当然,这也是我的机会了。”
  道童忍不住问:“那代王会胜么?”
  “这当然,有我助之,本就多一份胜算。”才说着,惠道突然心怦怦而动,顿时变了色,猛地站起推开门,站在屋檐下向天空望去,就看见代王府一股杀气冲出,又混淆一片,看不清道不明。
  还想继续看,眼就是一疼,惠道捂住了眼,浅浅的泪流出:“天机果不能窥探,果然又产生变数了?”
  “似乎,还和我有点关系?”惠道擦泪,眼睛已红肿,此刻终于失去了一切都在掌握的神色,垂眸不再外看,却忍不住掐指算起来,算了良久,喃喃:“变化何其速也,只是似乎有点太过激烈了。”
  踱步回到屋里,在棋盘前坐下,也不知道低头是在看棋,还是想事。
  道童也不敢开口询问,真人还是第一次露出这样神色,失去了往昔的从容,若是打扰了真人沉思,或会坏事,只是垂手站在一旁。
  惠道没说什么,片刻后手拈一子,啪一下落下,又沉思良久,推乱棋子,皱眉:“难怪我师遗言对我说,善弈天机者,必被天机所弈。”
  “我都看不破,看不穿,只能感受到,自己深深牵连到巨大旋涡内,再难脱身——天机对弈,凶险如此?”
  一瞬间,惠道真正理解了师父的无奈和身不由己。
  齐王府
  齐王皱眉看着掌心托着纸片,上面内容就是郑怀传递出去关于代王密议的事情,喃喃:“果实成熟了?”
  将纸片猛攥紧,齐王看了看下面坐着的幕僚,问:“你们怎么看这件事?”
  方才他已将纸片上所写念了出来,不仅是他在沉思,幕僚们也在沉思。
  一人这时站起来说:“大王,代王最近两年突飞猛进,由代侯到代国公又到代王,现在断不能容他再建大功!”
  “臣附议!”又一个站起来,说:“大王,臣粗学点命数之道,知道命数最怕的就是形成大势,如黄河长江滚滚,就沛然不可御也。”
  “代王现在就有成势之相,此断不可容。”
  “现在就得中端一击,打断此势。”
  “并且做事就会消耗,只有消耗没有补偿自然会削弱,现在就得代王种什么树,我们摘什么桃!”
  齐王沉吟着有点迟疑,这人名蒋禹,是新入府的幕僚,虽然这番话说的似乎有理,但到底不是真正心腹,说的这些,就有些犯嘀咕。
  宫斗政斗,每一人都似乎为人考虑,条条贴心又有理,但实际上,水平不到,多的是陷阱,齐王也看多了。
  就在这时,有侍卫匆忙进来,一躬身:“禀大王,代王开炉炼丹了!”
  这是齐王的命令,代王一举一动,都得立刻报告。
  “开炉炼丹?代王又是何意?”说实际,齐王是有些纳闷,而蒋禹听了,却立刻又踏上一步,神色激烈。
  “大王,这就是现成的把柄,不管怎么样,朝廷明里排斥炼丹,斥之异道,现在代王炼丹,就可弹劾!”
  见齐王沉默不语,蒋禹又继续劝:“而且代王讨伐神祠,却把战利品运到自己府内,就是有过!”
  “虽仅仅是书籍,但有过就是有过,可以理直气壮弹劾,就算皇上不处罚,也可以让代王焦头烂额!”
  “这时是关键,必须给予阻击!”
  见齐王还是迟疑,蒋禹暗叹,扫视周围,盼着别人跟着劝说,但有太多前车之鉴,事关重要决策,幕僚都迟疑不定,更似乎对自己有点不满。
  蒋禹心一凉,知道自己冒进了些,可这时有进无退,只能说:“大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皇上春秋已高,要是再给代王进一步的话……”
  如果代王再进一步,不就是太孙了?
  的确,不管里面水有多深,有多少利害关系和顾忌,一旦让代王更进一步成了太孙,还有自己什么事?
  名分定了,想要再扳倒,就千难万难!
  不要看太子曾经被废,就觉得太子太孙之名分不贵。
  能当太子太孙,拥有的就是正统,获得朝野支持,曾经的太子之事,不但是皇帝一意孤行,并且还有不得已的理由。
  就算是父皇,想再来一次,也没有那样容易,更可怕的是,当年皇帝年轻,皇储还不重要,现在皇帝年老,无论是宗室还是大臣来说,都不能接受继续逆转,代王真到了太孙位置,怕是时势就逼着大部分大臣,别无选择的支持,自己就可能没有机会了。
  齐王顿时悚然而惊。
  第953章 书信
  此一时彼一时。
  齐王顿下了决心,目光扫了一眼众人,没有言声,不动声色拍了下掌,两行清丽的女伶自侧门移入,弹筝吹箫、曼声歌唱。
  在这歌舞中,齐王长长透了一口气,目视美人说:“蒋禹,既是你提议此事,那就由你负责。府中可让你调动一些人手和人脉,务必要让朝堂的人推议,让本王能吃得这桃——记住,一定要收尾干净了。”
  “大王放心,臣一定办好此事!”蒋禹大喜,应声就要退出去。
  “慢着!”齐王突然喊了一声。
  蒋禹连忙停下,看着齐王。
  齐王皱眉,感觉到一丝不安,他起身在自己座位周围转了几圈,勉强将这不安的感觉压下去,又命令:“联系蜀王,这事,得我们一起干。”
  自己一人干了,万一陷进去,岂不是让蜀王坐收渔翁之利,拉着蜀王一起干,不仅可以分但风险,还可防着蜀王趁机做手脚。
  “那要不要通知鲁王,不,宁河郡王处?”蒋禹听了,顿时一惊,又有些喜悦,欠身又问。
  说是通知前宁河郡王,实际上,就是与宁河郡王的谋士联系。
  齐王眉皱得更紧了:“不了,本王总觉得,此人有些不对。”
  蜀王府
  因天气还热,蜀王只穿一身耦合色薄衫,很是朴素低调,但细看,就能看出一点端倪来。
  只是素色的薄衫,唯在阳光下,会隐隐露出山鸟之图,美轮美奂,见识少些的人但凡见了这一幕,怕都要瞠目结舌。
  这样寸缕寸金的织品,哪怕宫内嫔妃都不能人手一匹,但在蜀王私库里,光是今年的新花色,就有着十几匹,堪称豪富。
  他的头上也只别着一根玉簪,可论价值,在京城繁华地段买下一处宅子,也是足了。
  蜀王一贯有着午后喝茶提神的习惯,此刻表情淡淡,连平日里最喜欢喝的清灵茶也都拿起复又放下,眉尖带着一点烦躁,想要起身走动,却又强行忍住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酱色长衫年三十出头的文人,从外面走进书房,朝着蜀王一拜:“大王,您找微臣?”
  “马先生你来了,坐。”蜀王指了下旁边位置,淡淡说。
  马友良应了一声,看似随意坐下,其实也只是半个屁股沾了椅子,随时一副会起来的架势。
  他也是蜀王谋士团中一员,因着蜀王与齐王都在京城盘踞良久,双方都招揽了许多能人异士,光是谋士,这二王就都各有十几人,还时不时会有添减,来来去去,旧人还在,新人又来,想要在十几个人中出头成谋主,那可不是轻易达成的事,但每一个投靠二王的文人,都是抱着这个目的。
  马友良也不例外,之前出头几个第一谋士,都陆续因着计谋落空而沉寂下来,这段时日,蜀王倒对他有了一些看重,让他心里喜不自禁,这次过来,更心里思索着,要在大王面前好好展现一番。
  “本王找你来,是想问问,你对辖制代王,可有什么想法?”蜀王随口问。
  这还真不是装腔作势,真是随口一问。
  这样的问题,其实也不止今天问了马友良,蜀王府内的谋士,蜀王已问了好几个,但几人所言,都不能让蜀王满意,想到马友良刚刚给自己办了几件事从外地回来,就叫了此人到书房,也问一问这位马先生的意见。
  马友良不敢怠慢,更不敢随口说话,沉吟良久,才说着:“大王,欲要辖制,就要先知代王有何长处,有何短处。”
  “代王的优势,是占着太子之子的名头,这能为他拉拢一些太子旧人,也能拉拢一些士人之心,他的短处嘛,就是不得皇上信任……但话又说回来,纵然皇上欲将代王当一把刀用,但若一不小心,也会反噬……”
  “这些本王自然知晓。”这样的话,蜀王已不知道听过几个人说了,顿觉无趣,于是就打住了马友良话茬儿,又问:“你在京外时,可有听说代王的事?”
  “这……回大王,京外有些地方,的确有人议论代王……”
  “哦?什么地方,又说了他什么?”蜀王挑眉问。
  马友良迟疑了一下,斟酌着话:“都是离京城相对近,富庶之地少些,刁民多的地方则多些,他们似乎觉得代王乃杀伐决断为民做主的青天。”
  “代王处理京城神祠,杀戮颇多,在那些刁民眼里,竟还成了铁面无私一身是胆,实在是……”
  回想着听说的那些民间传闻,甚至已开始有人畏惧鬼怪,将代王当做门神供在了家里,只求着这个能与神灵正面刚的天潢贵胄能保佑自己,这是何等可笑?
  马友良笑了,蜀王听完却没笑。
  “这就是民心啊……”蜀王叹着,微微拧眉。
  马友良见状,忙说着:“大王倒也不必忧愁,民心虽重要,但也和草一样,遇到风就转向,这等乃小打小闹,不足为惧。”
  作谋士,他不是不知道有句话,叫做民心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
  可问题是,能达到载舟覆舟的民心,可不是轻易就能获得,代王现在所得些的名声,根本达不到能给争嫡价码的程度,自然无需在意,只需防备着代王在别的事情上的发展壮大。
  蜀王点了下头,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民心就算可用,只要让人散布些半真半假的消息,也能消去大半。
  说到底,这东西,不过即使锦上添花的玩意,真正能对争嫡起到作用,还得是皇帝看重、军权在手,以及士人阶级以及官员群体的拥护。
  这些才是最值得警惕,蜀王随后就问了:“你听到那些传闻的地方,可有官员和士子参与?”
  马友良摇头:“这倒不曾有。”
  “官员都很谨慎,就连那些喜欢针砭时事的读书人,虽有些议论,但也谈不上舆论。”
  “这就是了,正如你所说,不过是小打小闹而已,且暂时由他去吧。”蜀王眼神里的忧郁并没有减少多少,但还是挥挥手说。
  “是!”见蜀王神色淡淡,马友良有些懊恼,自己这一次又浪费了机会,就在绞尽脑汁想着自己这次出京的见闻,想要讨好蜀王时,只听“啪”的脚步声,外面一个侍卫进来,跪倒:“大王,齐王差人给您送来一份书信。”
  “齐王?呈上来。”蜀王挑眉,自己这哥哥与自己可早就两看相厌了,此时竟然还能想着送信给自己?
  莫非又是跟自己哪方势力有了摩擦,写信来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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