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541节
第954章 戒惧
过去齐王可就干过这事,因二王并不是每次都能上殿议事,两个人有时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面,底下人有了摩擦,小摩擦也就罢了,真动到了对方的利益,就齐王暴脾气,虽不能直接打上门来,差人送信阴阳怪气一番却是常有的事。
接过信,蜀王就直接展开了,结果才看了两行,就轻轻“哦”了一声,似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有点惊讶的内容。
马友良在一旁坐着,看到这一幕,心里就像有只小爪子在挠啊挠,但也不敢主动凑过去,只能等着蜀王看完信,再询问自己。
以蜀王的性格,与齐王有关的事,一贯喜欢与谋士商量。
不过他却没料到,只薄薄两张信纸的内容,蜀王竟然看了许久,不,是看完之后沉默良久。
蜀王甚至没有直接将信给马友良看,而让门外仆从端进来一个火盆,将信直接连信瓤带信皮,直接扔了进去,直到看着火舌吞噬了薄薄的书信,他这才作罢,不知道想到什么,“噗”一声笑了。
“不想我这个哥哥,竟也有些怕了。”蜀王摇头而笑,笑了会,又收敛了:“不,应该说长进了。”
“……”
马友良只凭这只言片语,就立刻猜到信上的内容,莫非齐王写了信,来向蜀王求和?
真是如此,还真是让人惊讶,毕竟以齐王性格,让他向蜀王低头,主动求和,这简直比杀了齐王还难。
过去二王也有过短暂联合,但都是双方势均力敌,默契合作对外敌,哪次像这次,是齐王先低头?
就听蜀王叹着:“……齐王……”
他突然向外走了几步,袖手走到门口,观看庭景,只见太阳西落,光线渐渐暗下来,蜀王脸上也蒙上了一层阴影,若有所思。
果然,人不到痛处,就不长进,可要到了痛处,再桀骜的人也要认输,也要改变。
齐王怕了。
可自己何尝不是,代王最大的缺陷有二个,首先就是皇帝处,他是太子之子,自己父皇作贼心虚,岂能不戒惧?
其次就是毕竟来京不到二三年,根基浅薄,可假如说京城神祠被代王收服,这缺陷顿时就弥补了。
“要是给代王成了,难道就只有父皇心意可压制了?不,这可不行。”
想了良久,蜀王转过身来,说:“齐王刚才来信,欲与本王联手对付代王,还许诺神祠分一半。你怎么看?”
马友良刚才猜到信上内容,就已在心中思索此事,此时被蜀王询问,不慌不忙说:“大王,这是好机会。”
“前魏大将田秉玉入狱,冤之,狱吏说之,将军无罪,有力者罪,现在代王也是此理。”
“代王越来越势大,现在还不是难以拔除之时,和齐王联手正是时候,必可胜利。”
蜀王笑看了一眼,说:“马先生,你这就去首辅赵旭大人处,递我帖子,商量下中秋节百官礼单。”
说着,从身上取下一个玉佩,递给马友良。
“带上这个。”
马友良听到蜀王让自己去找首辅赵旭大人,心中就一惊,身一颤,脸上也带上了一些神色。
大王难道和首辅赵旭大人还有密切关系?
这可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能做到首辅位置的人,都是有根基的人,绝不是为了从龙之功就甘愿冒险的人,毕竟就算没有从龙之功,做到首辅已经位极人臣,进无可进,要是插手争嫡,别说是选错了人,祸及家族,就算是选对了,也赏无可赏,唯有赐死了。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不会轻易表态。
过去他也是这么看首辅赵旭大人,在此时听到了大王与首辅有关系,而感到震惊。
但在蜀王含笑注视下,他很快就一正神色,恭敬:“是,微臣这就去办。”
应了一声,见蜀王摆了摆手,就退了出去。
蜀王起身舒展一下身子,就走到书房的暗门处,轻轻一扭机关,一道门在一副山水画后面慢慢升起,露出里面的房间。
这里不是紧要的地方,之所以会是暗室,不过是因但凡高位者,都喜欢藏着一些自己的秘密罢了。
蜀王进了这房间,抬头就看到了挂在墙上的一副画,这画画着一尾半出水的蛟,笔法淋漓,很有气势,但真论画艺,在蜀王现在的眼中,也就是一般。
蜀王踱至画下,仰首望着,良久,才转过身来,只是沉思。
“遥想二十年前,父皇巡视金河,虽无非哨鹿打猎,可大家也要争着参与,连孤都陪同,可孤却在猎场生了重病,药石无效。”
那时自己才不满十岁,刚刚晋了郡王,只带着几个随从跟随。
没想到中途时生了重病,眼见就要不行,就遇到了一个神秘道人,此道人朗声而笑,笑声已近在耳畔,人却还在几里外。
他是眼睁睁看着神秘道人几步就从数百米轻松“走”到了跟前,这样奇人异事,哪怕当时已是郡王的自己,也是第一次见。
就算是现在细想,也悚然而惊。
神秘道人一见他,就连连惊叹,说他虽只是一蛟,却有成龙之势,但需细细筹谋,方能如愿。
“然后赠给孤医药,使孤能治愈,还赠了我这一幅画,可惜,我至今都参不透其中的玄机。”
不等拦下询问话中之意,神秘道人就错身几个扑上来的侍卫,瞬息之间就身形远去,很快就没了踪影。
自己病愈不久,太子就出了事,回想着,蜀王只觉得这所谓玄机,是祸是福,还真不好说。
当日道人,就想过太子会出事?那可知道,现在竟又冒出个太子之子?若不是这些年遍寻不到此人,他真想再问一问。
“还有,这些奇人异士,善恶难辨,实是朝廷之祸端,要是能尽杀之,天下必能得一太平。”
“只是,杀之前,或也可以被孤用用。”
蜀王被投机,自然说明自己有几分天命,算是奇货可居,自然欣喜,可出于又一种本能,却神色幽幽。
此一时彼一时,随年岁增长,原本憧憬淡去,戒惧油然而生。
第955章 狙翎之死
良久,外面院中已挂起了灯笼,马友良才回来,见得厅内有个官员,却也没有说话。
“西南来的奏报,大体上这样。”
说话的人认识,是个五品官,张敏,三十岁左右,气质儒雅,一看就是读书种子,秋天尚热,官服衬着雪白里子,一丝不苟,将手中文书递给蜀王,说道:“西南说是平定了,可里面的根子还没有改。”
“土司还掌着大权,当地官府也就是弹压着,寄希望徐徐图之。”
“这还罢了,应国新君似乎也不善,一登位,不奉旨就攻伐附近二国,一举而下,吞并疆土分立郡县,实力增了不小,或应该提醒下皇上。”
“哦?”蜀王一惊,陡地一转念,却又平静下来,就对着张敏说:“你来提醒的是,这样,你先回去,多多休息。”
“那臣就先告退了。”张敏起身:“不过中秋节赏灯之期将近,去年出了点事,涉及的人差点摘掉了乌纱帽——我还得看看去。”
说着欠身就走了,等远了,马友良一躬身,朗声说着:“大王,我去过了,相国给了回信。”
说着,马友良双手呈上两样东西。
一样就是刚才蜀王给出的玉佩,但已不是完整一块,只剩下半块,看情况完整玉佩本就暗藏机关,可以将其一分为二,赵旭将一半送回来,马友良不敢深想其中深意。
又一样东西,只是一封信,封皮空白,蜀王接过来将信瓤抽出来,上面也仅仅写了几个字。
“狙翎之死,在功,在过?”
空白的信纸上,就只有这半个字。
蜀王微微蹙眉,先一怔,扫了一眼面前仍恭敬站着的马友良,没将信给看,而是温言说:“马先生此番辛苦了。”
马友良哪里敢当这辛苦二字,忙恭敬说着:“这是微臣分内之事。”
“天色已晚,先生且去休息吧,待明日议事,再请先生到小花厅。”说着,蜀王就让马友良退下。
待马友良走了,蜀王注目着院中景致,却皱着眉,在书房内徘徊片刻,才透了一口气吩咐门外:“去书库,将《孟晋史》取来。”
“是。”一个侍卫应声而去。
不久,侍卫就捧着一个木匣子,恭敬而入。
“大王,《孟晋史》都在这里。”侍卫说着。
《孟晋史》的内容颇多,但正史不过一本,剩下都是些野史或非史官所记录的鱼龙混淆的故事。
只因这皇室为孟姓的晋朝,虽是六代而亡,但每一代都很短暂,最长的不过三十余年,最短的不过几年,做皇帝的泰半都是脑子有问题。
这里的脑子有问题,不是夸张形容,是说的事实。
据后人揣测,晋朝的皇族,大多都有着一种躁郁之症,发病时爱杀人。
“狙翎之死,在功,在过?”
这里的狙翎,在正史中被提及的不多,其不过是个十九岁时神秘暴毙的皇子,生前是晋朝第三任皇帝最喜欢的小儿子,皇后所出,聪明伶俐,从小就是神童,十二岁时更是跟着皇帝去祭过天地,后更以稚龄立下了不小功劳,文能修书,武能出谋划策,十七岁就帮着大将军打退了入侵者,更有急智,曾在外出时,替百姓断过案,民间名声颇好。
若他没死在十九岁那年,下一任皇帝是谁,还真不好说。
但在野史里,却有人暗搓搓写了这么一句,指出这位聪慧皇子之死,可能并不是出自一些人猜测的是别的皇家兄弟出手,而是皇帝亲自下的手。
因为这位小皇子虽然小时很得皇帝喜欢,但有着高贵母家、嫡出身份以及随着年纪增长民间的一些吹捧,导致原本疼爱他的皇帝,对其渐渐起了忌惮之心。
或是因为担心他活到二十岁,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才会趁着病发,对其痛下杀手。
首辅回了这一句,是在提醒什么?
蜀王翻到这一页,看着这历史故事,看了看,略一沉思,突然之间领悟了对方的意思,良久方自失地一笑。
“也对,以父皇之眼光,哪能看不出代王发展猛烈?还用的着别人提醒?怕是越提醒,越是显眼,反落得下乘。”
“现在事情的关键,不在于我们攻击的力度,而在于,父皇到底怎么想,想不想遏制下代王?”
“当然,猛烈的攻击未必奏效,事情总得有个引子,恰到好处的折子就足了,只要……我们给父皇一个理由……”
“并且也可以看清父皇的态度。”
“赵旭这老匹夫,端是有几分本事,可惜的是人情可一不可二。”
想到这里,蜀王又寻思:“这样的话,火候是不是太嫌小了些?”
一念到此,立刻招来人,吩咐:“你去让我们的人,在百姓间吹捧代王,记住,务必要让人觉得,这天下非代王不可继承,明白?”
“是!小的这就去办!”这人虽不是很明白这么做的意思,但胜在足够听话跟忠心,立刻依言奉行。
蜀王又想,光在民间吹捧还不够,他还要召集自己的人,在官员中,在朝堂上,都要为代王造势,等火候烧旺了,再用不尴不尬的人上一份弹劾,给个引火线。
“至于我们自己,要完全脱身,也太违背常理,也要上个争夺的折子,让老头子骂几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