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太子 第638节
“张墨东与我们其实不熟,可天天找我们,就很可疑。”
“何为国士无双,莫非是……”余律不敢想下去了,酒店离家其实不远,很快,牛车就到了。
家附近就是旅店,能看见本来忙碌的店冷清了不少,只有半门开着,几个吃不起宴的贫寒举子在店中吃着饭喝着酒,都醉醺醺了。
余律扫了一眼,没有看见陌生人,回去写了条子,就放在窗口,要是别人看了也觉得是平常,然后也不立刻进房休息,招呼着迎出来的仆人:“过年了,你们不必招呼我,我给你们放个假。”
又对着旅店门口的店老板:“老板,我们在外面喝了酒了,你给我们烧点热水,再来点果点花生,好过年守夜……”
这很平常,虽余律和方惜有自己的房子,可不少服务还是用旅店,方便。
店老板丝毫没有起疑,笑哼哼说着:“听见么,伙计们,快给老爷烧水端毛巾,准备点点心果子。”
一阵招呼,伙计很快端着热水进来,又送上热毛巾,余律将脚泡在盆里,用热毛巾揩脸,突然之间觉得似乎有点动静,忍着不看,随口问:“你们店里,发生了什么事?”
伙计又加了壶热水,笑着:“也没有啥,就是邢业老爷,家境贫寒,又中寒,病着呢!”
“老板说了,请大夫治,费用和住宿姑且都免了,说马上就京试了,说不定就是个文曲星,就算不是,也是积德。”
余律听了颌首,沉默会,说:“你们也是作生意,这样罢,住宿你们免了,医药费我出了,我也要积点德呀。”
“哎呀,老爷真是心善,一看就是能高中的。”伙计连忙说着,笑眯了眼。
“还有呢,比如说和我一起吃饭的张朋友。”
这朋友是指中举后相互称呼,要是秀才,只能称小友。
“他呀,没有啥事,就是有几个人找他,谈了很久。”
余律心一动,把算命的形容下,说着:“有他么?”
“似乎有,似乎是位大人。”
“大人?”余律心一凛,口中却漫不经心问着。
这时洗完了脚,伙计拿盆把水泼了,随意答:“是呀,我听见张老爷叫过一声大人,想必是官人。”
余律不说话了,摸出块碎银,大概一两多:“大过年还要你伺候,赏你的。”
“哎呀,谢老爷,谢老爷。”伙计喜的眼眯成一条缝,千恩万谢的去了,随着门关上,顿时整个院子静了下去。
“余兄,纸条没了。”等人一走,方惜就去看,低声说着。
“嗯,守岁吧!”余律沉沉的说着,两人就坐着,盆中烧了炭火,点了二支蜡烛,就着瓜子花生,相互探讨着经义,似乎非常惬意。
可终是心里有事,随着时间推移,渐渐乏累了,愈是难以安心,被窗外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勾起了心绪。
“到底,纸条有没有送到太孙府,刚才的那动静,不似是人,或是动物?”
等着心急,余律吃了两口茶,忽然起了书兴,遂朗诵:“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还要吟时,却听窗口有人续咏:“道千乘之国,敬事而信,节用而爱人,使民以时。”
“谁?”余律大吃一惊,四面张望,却不见人,诧异间听到一声响,一个黑衣人倏然间已站在面前!
余律刹那间镇静下来,仔细打量,却越看越熟,方惜更是直接说:“苏兄……不,殿下?”
“是我!”黑衣人将蒙面取下,正是苏子籍。
“殿下怎么亲来了,还是这打扮,岂不知道白龙鱼服,受困于渔夫。”余律却一下子急了。
“过年时节,不太好派人,只得借酒多了去休息下,所以沿暗道来了。”苏子籍笑着说着:“我平素哪有这样,我们过交多年,还不清楚么?”
“说吧,具体情况是怎么样?”
余律还想劝说,可也知道太孙暗里来,时间肯定不多,于是静了下,就把刚才情况一一说了。
“……殿下,事情就是这样,那扇面上写着几个字,当时我就觉得,这怕是要出大事,不敢久留,立刻与方惜一同出来了。”
“还有那算命人,却被称大人,怕里面也不简单。”
余律的话,让还带着轻松笑容的苏子籍,直接变了色,竟蹙眉在灯下渡步思量,片刻才舒展眉,对着余律说:“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做得对,张墨东这人,你们也不必再与其来往周旋,就关门闭户只在住处读书吧。”
“余下的事,尽数交给我好了。”苏子籍淡淡的说着,就立刻告辞离开,身形一晃,倏然消失在门外。
见着苏子籍消失,余律和方惜面面相觑良久,才脸色难看的重新坐下。
“果然,这是考题罢,又或借我们构陷太孙?”
“这京城的水,真的是深不见底呐!”
第1104章 无双国士
太孙府·大年夜
快半夜了,终于冷清了,文寻鹏按捺住酒意,在走廊中吹下风,想到就算一刻前,这里车水马龙、冠盖如云,不禁一叹:“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果然并不假。”
“不过也累人。”
太孙赶去宫内会宴,回家又摆家宴,比自己等人更辛苦。。。
“文先生!”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文寻鹏一看,是个仆人,说着:“殿下召你过去。”
“我这就去。”
文寻鹏跟着直趋花厅,果见一群管事以上的人在,就听着叶不悔说着:“过年了,大家也辛苦了。”
“管家赏三十两,管事赏二十两,副管事赏十两,余下或五两,或二三两,都由管家按照级别和功绩分配。”
“现在累了一天,都乏了,大家散了罢。”
左右管事俱都领命,人人有份,自然欢呼连连,退了下去,连叶不悔也款款离开,整个大厅只剩文寻鹏了。
“主公,有何吩咐?”
“你来得正好,随我散下步,再去书房说话。”苏子籍微微一笑,率步至走廊而去,此时天色晦暗,沙沙雪花撒落,打得竹叶簌簌作抖。
文寻鹏被召唤,本心里有些不安,见苏子籍闲适自若的神态,镇定下来,苏子籍也没有走远,就在走廊中,淡淡把刚才的事说了。
雪细细随风飘荡,文寻鹏却听的渗出冷汗,把背都湿了。
“臣有罪,却没有注意到这点,要不是主公明鉴万里,怕就真的中了圈套了,到时万死也难赎之。”
苏子籍噗哧一笑,说:“上位者要构陷下面,是太容易不过,并且皇帝构陷于我这个才立的太孙,谁能想到?”
“先生,何罪之有呢?”
文寻鹏听了,定了定神,细细沉吟,他也清楚,主公召见,不是想听陪罪的话,而是想要自己出谋划策,心中更是震惊,他虽知道皇帝和太孙分歧不小,却不想到这地步。
可自己已经上了船,却万万能再下了,只有尽心尽力。
见此,苏子籍也不以为意,按照自己思路说。
“孤当日就有预感,后来果然不出所料,有人想要把泄题的帽子扣在孤的头上,理由都有,是给孤的朋友。”
苏子籍当初让余律盯一下张墨东,也只是一种感觉。
在蟠龙心法大成后,苏子籍渐渐能感觉到一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很多时都是突然灵机一动有了想法。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才提醒了余律和方惜。
看来,便是余律和方惜没有与张墨东来往,怕是依旧会有其他的手段等着那二人。
文寻鹏借着缓冲,沉吟已有所得,目光一闪。
“主公,这事其实破局不难。”
“在举行春闱前,就算考题泄露,也可改题,其罪杀几个官足了,但要伤主公,还是太轻太薄。”
“因此有阴谋的话,发动必在春闱进行时,这样才是有的放矢,拿了证据,一举毕命!”
“而仅仅是自保的话,只要我们先举报,就可破了皇帝之计。”
“说的好,看来你有别的意见?”苏子籍眼波一闪,把脚步站定了。
“是!”文寻鹏深知这其实是投名状,因此抖擞了精神。
“斗争如果仅仅是为了自保,不但太过被动,更激怒了敌人,下次会更狠,唯有争取到了盟友,打击了敌人,方是上策——对皇帝也不例外。”
“首先,泄露考题,可能不仅仅是一二个举人,就算一二人,我们也要把它泄露的更多,更多,其罪才大,才不可收拾。”
“刚才您说那个算命的是大人,这容易,派人暗里泄露消息,使举子们去求真经,一旦泄题几十上百人,贿银数万十数万两,这事才能轰动朝野。”
苏子籍本有定计,听了这个也不由动容:“还有呢?”
“还有,就是如何把坏事办成好事,要知道题目泄露,就算扣锅在主公身上,但这一届春闱的主考官和各房考官也都难以逃脱罪责,这可不是小罪,最轻也是削职流放,考虑到要办主公这个太孙,不可能轻轻放下,非得处死乃至抄家才行——他们甘心受死么?”
“皇帝此举,就是把这些考官,以及背后家族都逼到死路——只要我们提前未雨绸缪,大可趁机吸取。”
“当然,他们也得实质性跟随主公,交纳投名状才行。”
“不然,死就死了,并不足惜。”
苏子籍听了,缓缓说:“不错,我加一条。”
“你可以暗里放出流言,不需要针对皇帝,但可以说,有太监与考官勾结,泄露考题。”
文寻鹏心一凛,这就是要趁这次事件,逼迫皇帝杀太监,趁乱安插人?
想起了皇后娘娘,他不敢多说,躬身应着:“是!”
“你既然全部明白,这些就交给你了——你知道什么时发动最好?”
“皇帝最好的发动时间是入了考场,我们要反制,最好时间是将要入考场,然后亲自举报。”
“这样既能反客为主,澄清了自己嫌疑,又能卷席形成大案,趁机获得一批大臣的投名状。”
“最好是让首辅都卷入。”
“首辅未必愿意卷入。”苏子籍合上了折扇。
“这由不得他,如果我们以舞弊案向他首告,他就不得不处理,只因他的位置是首辅,可处理了,哪怕皇帝理解,可感情上会谅解么?”
“皇帝首辅精诚合作,主公万万不能对抗,只有离了间,有了分歧,才对主公是大利大吉。”
苏子籍听了,其实这些,他都是预算到了,可不想文寻鹏真的理解。
“这样的人,本质是无双国士,或超过野道人一个等级了。”
“齐王不能用,实在是无话可说。”
当下苏子籍凝视着文寻鹏良久:“那这事,就由先生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