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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太子 第666节

  这些变化,也不过数年时间。
  他本以为,昔日朋友成了太孙,这就已经是很让人震惊的事,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遇到科举舞弊这种大事,还被传唤入宫,当皇帝跟内阁大臣的面,将来龙去脉讲清楚!
  父亲,您当日可曾想过,儿子还有这样的境遇?
  余律的想法却与方惜不同,思绪要更缜密一些,早就意识到,自己与方惜怕是被卷入了不得了的事件里去。
  但事已至此,也唯有听从太孙的叮嘱,方能自救。
  “余律,方惜,皇上传你们进去回话。”这时,一个小太监走出来,对二人说。
  余律跟方惜不敢耽搁,走入大殿。
  皇宫从建筑上,就有着对人心理的压迫,巍峨宏伟的大殿,光是这么走进去,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在烛光晃动下,里面站着的人,以及上方端坐着的人,都已进入眼帘。
  但二人哪里敢看?只能硬着头皮往里走,有一道目光从他们进入大殿就落在他们身上。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后,就感受到了肃杀之气!
  二人都不由身体微颤,咬着牙才没有失态。
  “临化县举子余律(方惜),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并不懂觐见皇上的礼仪,只在等候时被太监简单教导一番,知道在什么方位停下、跪拜,大概说什么话,除此之外,就一概不清楚了,所以看起来就透着惶恐,声音就有点发颤。
  高座上,皇帝冷眼看着,突然问:“余律、方惜,朕问你们,大规模泄题还是去年,你们既然提前知道,为什么不禀告于朕?”
  这句话辨不出情绪,站立在两侧的内阁大臣却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这几人都心里越发不安。
  皇上的态度,可不对。
  虽说问这个问题问得没毛病,但给人的感觉,就是真有些不对,不过,这种感觉也不是第一次有了,上一次还是让太孙做七步诗时。
  没想到才过去这么久,这种令人不安的感觉就再次出现。
  第1143章 莫非皇帝有病
  “……皇帝似乎老了?”看见皇帝这神态,苏子籍突然心一松,本来他以为,皇帝英明神武,处处都在掌握中。
  可现在一看,才明白:“皇帝终是老了,或者说,当久了皇帝,根本不在意别人的反应。”
  “初明后昏么?”
  历史上这样皇帝不少,虽然苏子籍明白,权力如刀,真砍下来时,和操刀人本身状态无关,应该死的还会死,可也一阵轻松。
  “是,权力如刀又如枪,中了就会死,可是操刀人,刀法枪法不行的话,就有机会。”
  苏子籍沉思着,一侧被皇帝质问,方惜脸色顿时煞白,不知所措,而余律虽腿同样软了,思绪却还清晰,他早就意识到,会有人问这问题,也早就已经想好要回答的内容。
  余律重重磕了个头,起身时,眼角余光扫了一下坐在皇帝下手的太孙,太孙与别人一样朝着看来。
  看见太孙镇定的神色,打鼓一般的心跳就奇迹一样平复下来,恢复了节奏。
  余律原本有些慌乱,也得以镇静,口齿清晰说话:“回皇上,京城贡试,鱼龙混杂,年年有人猜题诈骗,往昔抓了,也不过是杖三十,罚役半年。”
  “我等举子,若无证据,哪能当真,上敲堂鼓呢?”
  “只是后来,我等二人发现,张墨东和邢业几人,竟真把它当真,昼夜朗读,因此才起了疑心,后来想着这事重大,我等又是远郡小县所来,不认识京城衙门,所以想了想,就禀告了太孙。”
  “我等想的是,就算是假,也不过虚惊,真的就可以防范一场大事故。”
  苏子籍这时也站起来,走到旁向上说:“皇上,余律说得属实。”
  “这几道考题,曾经孙臣也见过,所以一见就知道是真,不过孙臣未奉旨意,不敢干预贡试。”
  “再说,方惜和余律,乃是孙臣布衣时的朋友,为了免有瓜田李下的嫌疑,孙臣故不置可否,只让方惜余律首告于罗裴和梁余荫,请之监查,结果爆出大案。”
  “可仅仅孙臣等少数人知晓考题,别人不曾见过,如何能一见便知真假呢?也就是发现这些举人将其当真,方惜余律才会起疑心。也正因这一丝疑心,帮着牵出了这大事,防范了一场大事故。”
  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苏子籍看过太多隐藏结果翻船旳事了,对朝廷和组织来说,你隐藏,就是对抗朝廷和组织。
  只要一查出,就先有罪。
  因此,苏子籍根本不会隐瞒自己和方惜余律的关系,更不会隐瞒彼此有过来往,一切都光明正大,可照日月,这样反无懈可击。
  是,我和方惜余律是朋友,他们发觉了不对,告诉了我,贡试太敏感,我不能干涉,所以让他们首告于罗裴和梁余荫,结果查出这等大案。
  要说降罪举子,人家方惜和余律首告,要说考官有责任,人家罗裴和梁余荫先查抄。
  众官面面相觑,都不得不心生佩服。
  罗裴更是踏上一步,说着:“皇上,臣已将泄题者拿下,竟是吏部侍郎刘世权所为,还有与之联系的太监,也被臣拿下了,还请皇上派有司审问!”
  皇帝沉默了,目光落在罗裴身上。
  罗裴仿佛没有感觉到皇帝森然目光并不是冲着泄题者而去,倒像冲着自己而来。
  他等了片刻,没有等到皇帝的回应,继续说:“皇上,贡试乃是国家抡才大典,此事关系重大,还请皇上派人审问。”
  皇帝的目光转而望向下边站着的首辅赵旭,问:“此事实是骇人听闻,赵爱卿,你觉得此事该怎么办?”
  在皇帝沉沉的目光里,赵旭沉默了,一瞬间,神色恍惚了下,却还是开了口:“皇上,依臣之见,这事必重办!”
  赵旭的话就像一个信号,随着话音落下,几乎所有大臣都躬身,表达了要重办的意思。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在场的大臣,有着十几位,除礼部尚书外,几乎所有人都附议,请求皇帝重办此事。
  就算礼部尚书没参与进来,可这么多人,特别是内阁大臣全都在这里。
  其余不在这里的官员,基本都与这十几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们的意思,基本就可以代表文武百官的意思。
  皇帝听了赵旭的话,就已是暴怒,而几乎所有大臣附议,只觉“嗡”了一声,不敢置信看过去。
  烛光下,皇帝觉得人人面孔陌生,这些人,真还是自己所熟悉的臣子么,立刻脸涨的通红。
  一瞬间,皇帝恨不得将这些人全部拖出去杖毙!
  可多年的皇帝生涯,使他只是一红,又镇定了下来,笑着:“好,那就依你们所言,重办此案。”
  又问:“那你们觉得,谁来审问合适?”
  目光扫了一遍,就落到了苏子籍的身上,沉声:“不如就太孙,你来负责审问此案,如何?你可愿意为朕分忧?”
  苏子籍就知道,皇帝在这里等着自己,心里突有一念,不慌不忙地回话:“按说,孙臣该为您分忧,只是余律和方惜二人,与孙臣乃是朋友,孙臣也算是当事人,理应回避。”
  “罗大人(罗裴)是贡试主考官,又是发觉弊案者,钱大人(钱圩)公正严明,为官清正,潭大人(潭平)本是顺天府府尹,本有巡捕治安之责任,不如……请罗大人、钱大人,还有潭大人三人共审,以平朝野之议。”
  这话一出,罗裴跟顺天府府尹潭平也就罢了,钱圩站在人群中,眼皮就是一跳。
  皇帝阴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表情都难以控制扭曲了一下,虽然知道不可能,可还是一股念头闪过。
  “难道,钱圩也被太孙收买了?”
  一侧站着的赵公公见皇上脸色难看,呼吸急促,脸色涨红,就知道皇上这是犯病了。
  话说,这似乎是皇家的顽症,据说当年太祖,也是晚年发病,易怒易燥,还容易多疑,杯弓蛇影,动辄杀人。
  在这种时候,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直接喂丹,所以太监一般会准备茶,里面是同样效用的药水。
  “皇上,请用茶。”赵公公立刻将茶奉上,小声提醒的说着。
  而苏子籍观察着,目光在皇帝不正常的神色上看去,突然之间寻思:“莫非皇帝有病?”
  第1144章 士不可不弘毅
  茶汤清亮,已无热气,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随之传来,只是闻了这一下,皇帝躁乱心情就被稍稍往下压了压。
  “可恨,是父皇(太祖)遗传下来的反噬?”
  “父皇当年也是如此么?越临近寿终,越是痛苦。”只一想到,眼前就似乎浮现出父皇那曲的脸——堂堂一代太祖,临死时的痛苦挣扎,直到最后吐出一口气。
  “不,朕不能如此。”
  颤抖着手指,皇帝抓着茶碗边沿,仰头灌入,赵公公没有松手,就这样轻轻托着茶碗,服侍着皇上用了这碗茶。
  一小碗茶全部入了喉,清凉之感顺着喉咙直顺而下,难受至极感觉才得到了一丝缓解。
  而皇帝苍白泛青的脸色也稍微透出了一点血色来,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里的冷意却比刚才更盛。
  “朕不能如此,朕自看见了父皇死状,就立过誓,不能如此。”
  皇帝目光扫过下方的这些人,极力控制着心中的杀意。
  “朕刚才是躁了,可是,他们又怎么知道,父皇和朕的痛苦?”
  “朕都舍了最好的儿子,甚至皇后都与我疏远,朕岂能后退?”
  “朕是天子,朕就是大局,谁敢阻我,朕不但要他死,更要杀他全族。”
  “不过,现在还不成,还不是时候。”
  皇帝压抑着,至少不能在现在就露出杀意来,忍,忍下来,都说主弱臣强,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虽还没到这个地步,可眼睁睁看着这样多重臣顷刻间倒向太孙,这种刺激,还是让皇帝心中惊骇。
  皇帝不是不知道,其实重臣不是倒到太孙,而是支持规矩。
  可戾气却要烧掉理智一样。
  但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是要冷静,不冷静的结果,就是彻底暴露自己的虚弱。
  身体虚弱不要紧,作一个强势旳帝王,皇帝心里清楚,若是连心态都被人看出不行,那就真离不得善终不远了。
  强忍着杀人的欲望,皇帝咬着牙,还想要再等一等,看看是否有人能站出来,与首辅等人对峙。
  可就算是被自己寄予希望的钱圩,在被注视后,挪动了一下脚步,却没有站出来。
  “混帐!”
  “忠臣,应该忠于朕,而不是忠于社稷和规矩——这样的忠臣,朕要之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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