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赝太子 第714节

  “是南春老醪呀!”秀才很明显爱酒,立刻眼睛一亮。
  “我等挂剑游学,正是长阅历时,还请朋友指教。”
  这朋友不是普通朋友,读书人中,童生是小友,哪怕八十岁,不能考取秀才,就是小友,而生员就是朋友(老友),哪怕十五岁,都是朋友(老友)。
  两人主要是想向这个被请过来秀才打听,但因着彼此刚结识,哪怕方惜试探着问了几句,想要挖出更深情报,但这秀才似乎有了警惕,嘴里依旧是反复说着方才内容,最多是将内容说得详细了一些,可有用的情报,愣一句都没再吐出来。
  说到后面,这秀才更唠叨了起来,不断说着自己从六岁就启蒙,十五岁就中了生员,这十几年日日都在苦读,却至今都考不上举人,说着这世道不公,人心都太恶了……
  两人也不气馁,连连向这人举觞劝酒,笑:“我们能和朋友同席,实在缘分不浅,来,再饮一杯。”
  一杯杯的酒,就这么灌了下去。
  这秀才来者不拒,这次真喝醉了,直接趴在了桌子上,嘴里却还忍不住念叨着“不公”两个字,硬没有吐露别的情报。
  余律二人见状,也只能是叹一口气。
  “现在怎么办?”方惜问。
  “先将他送回房间,待他清醒后再说吧。”余律说着,又哑然一笑:“这才正常,要是此人真的对陌生人吐露心扉,直接说了,我还有点怀疑。”
  “先安置罢,我再打听下这朋友的底细。”
  说着,余律招来一个伙计,问:“这人是谁,你认识不?”
  “是城东坊的商家的老大,相公不必担忧,醉了,等晚了,自然有家人寻来。”伙计明显认识。
  “这人怎么回事,喝的这样醉?”
  “考不中老爷(举人)呗!”伙计别了下嘴。
  “你仔细说说。”余律丢了个碎银,伙计接过看时,是一块一两重的碎片,咬了咬,顿时满脸笑,打躬:“谢这位相公,谢这位相公。”
  当下知无不言。
  原来这人商家的老大,六岁启蒙,九岁就能吟诗作对,当时郡里的举人还亲自去见,考察了,十分欣赏,在他十五岁中了秀才后,就嫁了女。
  可之后就江郎才尽,到28岁都没有中举,于是就变成了酒鬼,满腹愤世嫉俗,天天嚷着官府不公。
  “幸亏官府没计较,要不……”伙计直摇头。
  “原来如此!”余律连连颌首,并不稀奇,他是过来人,特别是受太孙指点,自然知晓一文二礼三立场的科举之秘。
  许多读书人很早就过了通达文墨的这关,考了秀才,但不知“礼”,就无法中举人,偶有些文才实在太好,点了中了,也不能再进一步。
  当下只是说着:“给这位朋友开个房间,等酒醒了,我们再把酒相谈,劝劝这位朋友。”
  说着,余律方惜两个人相视一笑,觉得天助我也,要嗑睡,就来了枕头了。
  第1215章 感激于我
  “此人倒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可不是嘛,这机会不能错过,终是找到了线索,咱们这次要和此人搞好关系,这是地头蛇,以此来突破,找出证据!”
  两人越说就越是高兴。
  隔壁
  本来被送进房间时烂醉如泥的人,在房门关上、脚步都渐渐远去,竟直接翻身坐了起来,哪还有一点醉酒的意思?
  眼睛一片清明,倾听着铜管,到了此处,突然呸了一声。
  解鹿府
  张岱下了船,乘的是辆骡车,本要在骡车外套绸套并且插旗,以显示身份,张岱拒绝了,只带了个仆人张坎。
  骡车缓慢,天穹渐渐带着一层层晚霞,张坎说着:“再往北十里就到城门了,老爷你等会。”
  “我不急。”
  张岱不言声,看着四周,见着到处是淤泥和芦苇,只有几个贫民在耕作,庄稼也不好,而稍远处却又一副景相。
  大河水流不息,挨着河的码头皆人来人往,商船频频经过,穿着绫罗绸缎的富商也驾着牛车穿行在去往府城的路上。
  张岱不由叹息一声,说:“富豪公子处繁华绮罗丛中,可百姓却无立足之地,可惜了,这地其实可以开垦……”
  说到这里,张岱默不言声,住了口。
  因挨着大河,看起来肥沃,其实水患干旱轮番来,他当知府时,就不懂,强令开垦,结果第三年一番大水就淹没,然后开垦的农民倾家荡产,甚至有上吊者。
  虽然张岱没有认错,甚至有赞美的人说“岁三垦地三万亩”,但其实是有心病的,当下叹着气,仔细看着。
  这于直隶相对富饶地界的府城,是真应了外人给它起的种种绰号,还没进府城的城门,到了外围的区域,无论村镇还是县城,都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
  乡绅富商从不会因水患干旱而倒霉,这里赚不到银子了,能跑到别的地方去,临时搬家对他们来说不是太费力的事。
  甚至因灾情,有些有点权利的人,不仅不会倒霉,还能因此发一笔横财。
  这在当官的眼里似乎也不是稀罕事,无非就是有人查没人查的区别,也是要不要撕开一层遮羞布的问题。
  “可是,这贫富分化,终不是正道,特别是商人,不事生产,却坐收巨利,应该一概禁止才是。”
  张岱满怀忧国忧民之心,心里想着上书严厉打击经济,骡车在这时入了解鹿府
  张岱在官场上的名声,可谓两极分化。
  与他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人,不吝啬于夸赞张岱的清名,有些人还会为其写诗称颂,这不仅将张岱的名声在一个小范围内推到高处,也可以借机显露一下称颂之人的清名。
  但同时鄙视忌惮这人,甚至是想要给这人使绊子的也不在少数。
  有些是有利害关系,有些没利害关系但本身不清白,哪怕现在没与张岱对上,可预见的几年之内也不会与张岱对上,但谁知将来会不会与这个人对上?
  这样的人,若放任其一路高升上去,成大权在握之人,谁知道会不会阻碍更多人升官发财?
  这一部分人,就是让张岱“恶名”传开的主要推手。
  但也极少数人,是指出“张岱实无益民生国事”的大臣,对他有着不小的看法。
  而此刻,一个“推手”之一,就正在知府衙门书房里,细赏着木案上排着几幅字画,叹着:“府君大人,公允来论,太孙的字画确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与往昔名家相比,都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
  这人穿半旧绸袍,长脸,带着文卷气,看起来是个中年举人的样子。
  “嗯,确是。”知府托着下巴,思量:“就气韵而言,更是胜出不少,不知道太孙哪来的这阅历沉淀。”
  “可惜命数已定……并且,还有张岱等人与之同阵。”中年举人才想说话,一个家人(家生子,奴才)敲门被唤进来,禀报张岱入府城的消息。
  “才说到他,他就到了。”知府捋着短须,笑说。
  “大人……”
  “莫急,你的来意,我已经完全明白,这张岱与我乃是一个座师,倒是可用这个理由登门见他。”知府说着,唤了家人:“你去取一百两银子过来。”
  “记住,找个小匣子装起来,本官要带它去见师弟。”
  “是。”
  “听闻张岱养狗拒客。”中年举人有点担心去吃闭门羹,知府摇头笑:“若是别时去,或会吃个闭门羹,但他乃钦差之一,为了查案而来,我官品虽不算高,可是解鹿府的知府,他便再不耐烦,也要忍一忍。放心吧,必不会真将我关在门外。”
  这是大实话。
  张岱这人,若非钦差和差事,官员想拜见,能不能见到还真不一定。
  这人脾气,就不近人情,经常让人下不来台。
  用某个对张岱成见很深的人的话,这人就是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
  乘牛车衙门出去,直奔张岱的落脚之地,驿站。
  张岱这样的清贫官员,品级够了,就可以一路住驿站,自有官方供养,不必自己掏银子,这就不至于寸步难行。
  一路行过来,路上过得竟然还可以,连一直跟着过着清苦日子的张坎,脸上也见了肉,胖了一圈。
  这张坎是从小跟着张岱长大的小厮,现在成了贴身随从,他儿子,他爹,他娘子,都是张家家仆,张岱对其很信任。
  物似主人形,贴身的仆从其实亦然。
  只是相对张岱的硬气,张坎身份不一样,并且要里里外外操办事,自然要接地气一些。
  “原来是府君大人,小人这就去通禀。”
  “快请进。”张岱正在洗脚,又拿着一本书在灯下浏览,才说着,已见一个官员进来。
  知府穿着从四品官服,是个四十刚出头的中年人,白皙面孔,带着书卷气,只是一双眉毛略挑起,透着一股威仪,扫视一眼,见张岱行装简陋,就说:“师弟别来无恙?旅程辛苦了。”
  张岱起身将手一让,淡淡说:“原来是许大人,请坐。”
  “张师弟,距当年一见,已是多年了,你可越发清瘦了啊。”知府温和地盯着这位同门:“莫非是驿站伙食不好,这非是整治才可。”
  “大人,我这次是派差,在驿站一应供给都按照钦差标准来,待遇怎么会薄呢?”
  “那就是师弟心忧国事了。”
  许知府见着苦瘦的张岱,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心里真是有不少感慨,论品级,两人其实都一样,都是从四品,可论际遇和日子,就一天一地了。
  “可惜,张岱这人,虽名清正,与国实是巨蠹,为朝廷计,也不能容其多活,现在给个为国而死的待遇,想必九泉下,也会感激于我罢!”
  一想到此,许知府心里就豁亮起来,再无犹豫了。
  第1216章 就要执犟对着干
  “张师弟,张年兄,请务必鉴谅我打搅片刻。”许知府盯着这位以清正闻名的官,微微一笑:“你奉旨行事,我本不应该拜访,但我是本郡知府,粮仓粮道的事也涉及。”
  “你查粮的方略,可否见告一下呢?”许知府笑着看了一眼,说:“这样,我才可以积极配合于你。”
  “这样啊!”张岱神色缓和些,不过他早不是当年初出茅庐的小子,这场面话说的再好,也得拿出实际行动才行。
  沉吟了下,说着:“其实,我查粮的方略,并没有出奇的地方,无非就是认认真真查,仔仔细细核实。”
  “一斤粮也要追究到底,这样才能把那些贪官污吏,绳之于法。”
  “你说的对,对贪官污吏,就不能有宽容,你是钦差,有什么号令,我必会听从,不然,就愧对朝廷了。”
  许知府听了罢便起身,定了定,又说着:“师弟这次千里迢迢过来,一路上住着驿站,只带一个贴身家人,尤其辛苦。”
  “知道师弟清正,可差事繁重,也要保重身体,我送来一百两银子,还请师弟收下,供衣食所用,便是平日里打赏跟随的人也好。”
  “放心,都是干干净净的,我的官俸,不会有一文脏钱——我也该辞了,以后查案,总归还要见面的,不差今天这点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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