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她开始感到惶恐，那双原本只是搭在余恒晖手臂上的手紧紧将其抓牢，身体却好似站在泡沫至上变得务必沉重而开始快速下坠。
“让我们来采访一下小苏同学， 重回十八岁，有什么感想？”
余恒晖笑着将话筒递了过来，眉眼含笑， 将苏嘉落所有的猜疑都化作了错觉。
早上从心动小屋醒来时，节目组给的任务卡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余恒晖下意识沉默，但那个哽在他喉间的答案却是呼之欲出。
如果可以回到过去，他想，一定不会在大学迎新晚会上，向苏嘉落告白。
年少的勇气总是来得莫名其妙，明明他的生活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用去赌博的资本，可他还是掏出一颗真心，去赌她真的会爱他。
那个她，是明知对方不过是因为与同班同学的一个赌约，而跟自己告白的苏嘉落。
在此之前，他想过他们之间关系未来发展的很多种可能性，但唯独没有想过，在她在心里，竟是早已住了另外一个人。
“苏嘉落，”余恒晖没有要等苏嘉落开口回答的意思，而是紧接着又说了一句，“再给你一次做选择的机会吧。”
起先，余恒晖以为那个人是耿佟。
在两人分开的这七年里，他像个小偷一样，试图从两人的一举一动中窥探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情愫。
理智告诉他，苏嘉落和耿佟，不过是自幼相识的好友，是早已如同家人般的存在。
可他忘不了那个笔记本，更忘不了那张被珍藏着夹杂在笔记本中的照片。
所以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努力与苏嘉落拉开距离。
“耿先生不争取一下吗？”
就在苏嘉落准备开口时，余恒晖却将话筒转向了默不作声看着两人的耿默。
苏嘉落无限下坠的心终于一下子跌落谷底，她想起那本遗失的笔记，开始理解余恒晖这一幕又一幕反常的反应。
可是她……
“过去的事情并不重要。”耿默的注意力全在苏嘉落身上，见她流露出如此难过的表情，他的心也似乎跟着抽搐了一下，意欲伸出去安抚对方的手被不着痕迹地避开，“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要说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耿默多么精明的一个人，难道就一点察觉不到苏嘉落躲他的动作吗？
可这一次争取的机会，又何尝不是他努力多年，好不容易辛苦等来的呢？
至于苏嘉落与余恒晖曾经的那段关系，在他看来，既然两人最后都选择了分开，那必然表示双方是不合适在一起的。
而过去的事情，就应该让它过去。
“可是我们今天的主题就是回到过去啊。”
余恒晖还在笑。
那笑里带着几分轻蔑的意思，似在嘲笑耿默曾经的不勇敢，又似乎是对耿默方才那句带着明显双标意味的话的嘲讽。
他说过去的事情并不重要，但他却仍在执着于过去那个会不断依赖自己的苏嘉落。
他说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但他却亲手将自己困在了一个名为过去的牢笼里。
耿默无奈摇头轻笑。
被人看穿的滋味，的确是很不好受。
如果他当真不在乎过去，那么现在就不会不顾一切的出现在这个节目的录制。
说白了，他还是慌了。
从知道苏嘉落与余恒晖一起参加恋综这个节目后，就慌了。
*
“易彤，我们离婚吧。”
说出这句话时，是在耿默看到「恋恋」先发预告后的第三天。
他并没有刻意关注国内的消息，只是手机上每天会是不是地给他推送关于苏嘉落的新闻。
还记得有一次弹出的新闻被身旁的秘书看见，惊讶得下意识问了自己一句：“原来老板是苏嘉落的粉丝啊。”
耿默笑了笑，
没有否认。
当初因为耿佟擅作主张，偷偷回国并且一门心思扎进娱乐圈的缘故，家里老头子气得一个跨洋电话，把他叫了回去。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得知，原来苏嘉落在大学时谈了一个男朋友。
但分手了。
也是第一次，他没有顺从老头子的意思，劝阻耿佟，而是支持对方进了娱乐圈。
他想，如果是耿佟陪在她的身边，总比外人要让他放心得多。
所以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耿默特意嘱咐道：“好好照顾落落。”
回到米国后，耿默在家见到了外出旅游的许易彤。
他说，“易彤，如果你想，我们随时可以离婚。”
一份已经签下名字的离婚协议递到了刚刚放下行李的许易彤手上，这份名存实亡的婚姻第一次在两人之间引起重视。
许易彤问：“耿默，你有要想共度一生的人了，是吗？”
耿默想说：“一直都有的。”
但他没有说话，只是轻笑着摇了摇头。
他没有资格说这句话。
那之后的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了之间的平静，接下离婚协议书的许易彤并没有第一时间签下自己的名字，只是将其放回保险柜，说：“那就等到你有的时候，我们再离婚吧。”
从当初不顾一切的在订婚前夕“逃亡”，再到若无其事地与耿默办完结婚所需要的一切手续，许易彤就已经坦然接受，要这样无欲无求地过完自己后半生的现实。
“我们这样的家庭，婚姻大事，注定由不得自己做主。”
这句话，是耿许两家在确定两人婚事后，耿默发给许易彤的。
许易彤认了命，耿默却好像后悔了。
所以在许易彤第一次听见“离婚”两个字从耿默的口中说出时，她是有些生气的。
尽管两人结婚多年，耿默从未碰过她，也曾一直表示，她可以继续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她还是因此而感受到背叛。
于是她故意装作听不懂耿默话里的无奈，一句“等你有的时候再离婚”，将此事就此糊弄了过去。
那之后的耿默，好像变得更加拼命地工作？
许易彤没有特别留意过，只是在仅有的几次回家中，偶然碰到凌晨三四点回家的耿默。
许易彤还是心软了，她说：“耿默，我们离婚吧。”
那是距耿默第一次提出“离婚”两个字后的第三年。
双方都已经签下名字的离婚协议书，最后被耿默再次塞进保险柜的角落。
那是苏嘉落出道后的第三年。
尽管网上各种黑子追着她骂，但苏嘉落还是稳稳地在娱乐圈站稳了身子。
看着聚焦在闪光灯下熠熠生辉的苏嘉落，耿默心想：她本该如此耀眼。
他想要把一切好的东西都捧到苏嘉落的面前，更想亲手将他的明珠，捧到更高、更大的舞台。
但所谓隔行如隔山，更何况他远在国外的手，根本无暇插手国内娱乐圈的资源。
所以那之后，耿默便开始筹备影视娱乐公司的事情。
可是他忘了，没有人会永远停留在原地。
苏嘉落上恋综的事情打得他措手不及，几乎只是一眼，他便确定视频中那个所谓死对头的人，就是苏嘉落大学时候谈的那个男朋友。
因为什么呢？
因为他太清楚苏嘉落爱一个人时的眼神是什么样子。
*
“外面好像下雨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周柠月突然开口，打破因耿默长久的沉默而略显僵硬的局面。
靠边的工作人员拉开帘布，透过玻璃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七月的雨，来得很是仓促。
依旧高挂在天空的太阳还未来得及退下，淅淅沥沥的小雨便下了下来。
从几人的这个角度看去，东边的方向依稀能看见一条若隐若现的彩虹。
美得不那么真切。
原本只是计划短暂在礼堂停留，等到安保人员将外面的学生疏散开后，再出去外面拍摄的节目组不得不继续停留在这里。
“要不各位老师们先休息一会儿。”
随行pd看气氛实在是冷得可怕。
拍摄暂时停止，几人分开坐着，视线全都看向窗外。
他们和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一样，也在等这场雨停。
“所以那个笔记本，在你那儿，对吧？”
苏嘉落最后还是挪了一下位置，然后在靠近余恒晖的身边坐了下来。
“对不起。”
余恒晖沉默许久，而后却是吐出这样三个字来。
“等这次拍摄结束，我就把它还给你。”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小，互相低着的头四周环绕着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氛。
“余恒晖，其实……”
苏嘉落张了张嘴，不知道从何开始解释。
“那个笔记本，早就没那么重要了。”
思索再三，苏嘉落这样说道。
“我知道。”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