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等谈起盈利分成时,司掌柜却是分文不取,直道:“商人重利,这天底下没几个人不喜欢银子,我自然也是喜欢银子的,可若一味只看重银子,那生意却也做不长。”
  “若没有你七格格,这便宜坊都不知关门多少次呢,更不必提葡萄酒一旦推出,便宜坊的生意定能强上不少,我与七格格实现了双赢,哪里还能分得葡萄酒的盈利?”
  “若七格格还要推辞,那就是把我当成了外人。”
  年珠便不好多言。
  和她想的一样,便宜坊的葡萄酒一经推出,就广受好评,甚至连京中好些女眷都想会差人买来尝一尝。
  很快,这葡萄酒就到了“一酒难求”的地步,司掌柜便停止对外售卖葡萄酒,只有前去便宜坊吃饭的客人才能购买,而且每桌最多只能购买两坛葡萄酒。
  因近来京城里的花露香膏、葡萄酒风靡,甚至还衍生出黄牛来。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这一日,九阿哥乘坐马车来到便宜坊门口,他看着热闹非凡的便宜坊,脸色沉沉。
  打从他第一日开始做生意,就知道便宜坊,但却未曾来过,只觉得这是穷人该来的地方,别说他一皇阿哥,但凡京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不会来这里。
  但今日,他在这里看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庞,有户部侍郎、国子监祭酒……这些人与在致美斋吃饭时的样子大不一样,面上含笑,很是快活放松的样子。
  小太监已将车帘掀起,如今是举着不是,放下也不是,低声道:“主子爷,您可是想尝尝便宜坊的饭菜味道如何?您若好奇,奴才去定一桌席面,那等地方污秽,不是您这等身份该去的……”
  “不必了。”九阿哥脸色沉沉,冷声道,“回去吧。”
  可九阿哥前脚刚回府,后脚就有人送上了致美斋的账册。
  他本就心烦不已,再看到这账册的盈余甚至不如从前的五分之一,顿时是愈发头疼,账册一丢,将下面的人骂了个狗血喷头。
  就在这时候,有个小太监战战兢兢进来道:“……贝子爷,汪先生说今日得了好东西,请您过去尝一尝呢!”
  九阿哥脸色这才和缓一二。
  他虽一开始对这个汪景祺很是瞧不上,觉得这人没什么本事,但相处下来,他比八阿哥更喜欢与汪景祺来往,只因汪景祺这人会说话,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字字句句都说到了他心坎上。
  他也无心料理正事,索性就去了汪府。
  汪景祺已准备好一桌子酒菜等着九阿哥呢,待九阿哥进门后,他就察觉到九阿哥心情不善,好一顿奉承恭维后才开口道:“贝子爷可是有什么心事吗?您瞧着像是不大高兴的样子!”
  九阿哥是一杯接一杯喝闷酒,没好气道:“还能有什么事?近来那便宜坊也太烦人了些,接连开了几家分店不说,如今更是卖起葡萄酒来!”
  “我看那司老头简直是脑子有问题,银子都送到他跟前,他还不要!一坛葡萄酒竟只卖五两银子?”
  又狠狠灌了杯酒下去,他是越说越生气:“偏偏那司老头如今已攀上老四,八哥常说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轻举妄动,若不然,我保准那司老头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如今致美斋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照这样下去,迟早要关门的!”
  汪景祺是嘴角含笑,并未接话。
  “汪先生,你笑什么?”九阿哥没好气道,“我这都火烧眉毛呢,你怎么还笑的出来?”
  这些日子,八阿哥暗中曾与他说过,这个汪景祺中看不中用,如今他隐隐觉得八阿哥这话好像也没说错。
  “贝子爷莫要着急,今日我请您过来就是因为这事儿。”汪景祺也端起白玉酒盅喝了一口酒,这葡萄酒味道醇厚香甜,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不知贝子爷觉得这葡萄酒味道如何?比起便宜坊所售卖的葡萄酒来是不是更好喝些?”
  九阿哥可是在宫中长大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像什么舶来的葡萄酒,更不知道喝过多少。
  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将那一壶葡萄酒喝的干干净净,这葡萄酒不仅远胜便宜坊、致美斋的葡萄酒,甚至比起贡酒来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汪先生,这葡萄酒味道自是没得说,不过……这样好的葡萄酒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当然是我自己捣鼓出来的,就算您与八贝勒等人未说,我也知道因我这些日子对朝中政事不大上心一事,你们有些不满。”汪景祺捋了捋胡须,一副料事如神的样子,“我一心不能二用,这些日子我一直忙于酿造葡萄酒。”
  说话时,他那看似睿智的眼神落在了九阿哥面上:“雍亲王如今颇得圣心,这虽对我们来说不是好事,但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轻举妄动,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抓住把柄。”
  “倒是八贝勒也好,还是您和十四贝子也好,处处都是需要用银子的地方,不如先将重心放在银钱一事上。”
  “有了这葡萄酒,想必很多难题就能迎刃而解。”
  当日年珠酿出来几坛葡萄酒,其中有一坛加了山楂、山茱萸等物,酿出来的葡萄酒虽味道酸涩了些,却也因此,葡萄酒的色泽更为鲜亮,口感浓郁,味道很是不错。
  年珠又研究一二,将原先的黄糖中掺了些饴糖,也就是后世的麦芽糖,饴糖的醇香正好能掩盖山楂等物的酸涩,甚至还能品出几分清新的果香。
  这样的好东西,她当然第一时间想到了九阿哥。
  “汪先生说的极是。”九阿哥面上的阴郁不快顿时是一扫而空,甚至还亲自给汪景祺斟了杯酒,“就算致美斋赚钱,却也及不上当皇商,若有了这葡萄酒,还怕没有银子吗?”
  一说起赚钱,他脑瓜子就转的飞快,吩咐道:“汪先生本事过人,劳烦你这几日再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再研究出别的葡萄酒方子,若能比这壶葡萄酒强是最好不过,若及不上这壶葡萄酒倒也无妨,用在致美斋也不错。”
  “我乃堂堂皇子,哪里能被便宜坊的司掌柜强压一头?”
  他纯粹就是为了争口气而已。
  八阿哥不止一次叮嘱过他,莫要去得罪四爷和年家,既然不能暗中动手脚,那他就光明正大的叫便宜坊等人没有活路。
  九阿哥向来说风就是雨,趁着酒劲儿,当即就吩咐道:“去,差人打量采买葡萄,不管多贵的葡萄,我都要,更是放出话去,若便宜坊要买的葡萄,我出双倍价钱。”
  “还有我那几个田庄,也都赶紧换成葡萄种下。”
  “你与庄子上的管事说一声,只管去做,银子不够就开口。”
  他做生意一向胆子大,用他的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若不是他胆子大,也不会赚了这么多银子。
  “贝子爷。”汪景祺却是眉头微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您就说过手头不宽裕,这又是开酒庄,又是种葡萄,又是高价回收葡萄的……您手上银子还多够吗?”
  “您这随便一说,少说也要花几万两银子。”
  九阿哥面上的笑意顿时就淡了下去,“我从小到大的确是没有为银子一事发过愁,若汪先生不说,我还真忘了这一茬。”
  “不过是区区几万两银子罢了,我来想想办法。”
  他可没将这五万两银子放在眼里。
  但很快,九阿哥就知道了什么叫做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八阿哥出身微寒,他知道以八阿哥的性子知道他行事如此冒进定会劝他的,索性就直接越过了八阿哥。
  十阿哥虽出身显赫,但用钱一向没谱儿,如今顶多能抽出几千两银子来。
  至于那些与他交好的臣子们,一听说他手头紧,并未像从前似的将大把大把的银子送上来,而是骂起惨来……惹得他烦不胜烦。
  最后竟有幕僚劝九阿哥去找三阿哥借钱,字字句句看似很有道理:“……诚亲王额娘为荣妃娘娘,且与雍亲王同时被封为亲王,嫡福晋更是勤勇公之女,寻常人一时半会根本凑不出五万两银子,但若诚亲王想想办法,想必不是难事。”
  可惜,这幕僚的花还没说完,就被九阿哥一脚踹在心窝子上:“你这是出的什么狗主意?老四不是好人,那老三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若找老三借银子,前脚刚走出诚亲王府大门,只怕后脚这事儿就嚷嚷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想了又想,想到了汪景祺:“算了,我去问问看汪先生。”
  汪景祺原先曾是八阿哥身边的幕僚,如今八阿哥见他胸中无墨,已多日未曾见他,倒是九阿哥与他走的愈发近了。
  九阿哥一到汪府,就一杯接一杯喝起酒来。
  偏偏这酒是越喝越烦闷,更是愤恨将手中酒盅摔在地上。
  “贝子爷莫要动怒,若因这些小事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值当呢。”汪景祺依旧是不疾不缓,甚至又拿出个酒盅为九阿哥倒了杯酒,“我倒是有法子,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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