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她转身就走,心想:多好的人啊,多好的官儿啊,比起见钱眼开的汪景祺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年珠很快就走出了破败的李府。
  聂乳母扶年珠上了马车,愤愤不平道:“这李大人也真是的,七格格您要拜他为师他竟不答应?如今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攀上年家或雍亲王府,他却如此冥顽不灵!”
  “也好,这样的破地方,您以后也不必再来了!”
  “谁说我不来了?”年珠觉得这个李卫的确是有点意思,也难怪四爷登基之后会重用这人啊,她顶着聂乳母不解的目光,解释道,“当年刘备请诸葛亮出山,还得三顾茅庐呢,我怎么也得叫李卫大人瞧见我的诚意。”
  “乳母,以后我们来这儿的日子还多着呢!只是李卫大人身边的那乳母听不见,若不然要她帮着美言几句,想必也能事半功倍!”
  说到这儿,她突然想了起来,便道:“乳母,你叫人出去打听打听,看看李卫大人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难事儿,若我能顺利帮他解决,他定会对我另眼相看。”
  她知道,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平,所有人都说女子最好的归宿就是嫁个好男人。
  但她偏不,她不仅要把自己的幸福牢牢握在手中,还要替年家上下所有人撑起一片天。
  不出一日,这事儿就打听了清楚。
  李卫得罪了裕亲王。
  年珠顿时就懂了,为何小成子拿着银子前去户部打听李卫,无一人敢多言呢。
  说起来这位裕亲王可是大有来头,此人名叫保泰,是皇上的侄儿,按理说皇上的儿子都数量庞大,可不会区区将一侄儿放在眼里,但保泰可是已故裕宪亲王福全的儿子啊。
  据传当年先帝去世,在选择继承人的人选上,故去的孝庄太皇太后在皇上与福全两人中间犹豫不决,最终因皇上出过天花,选择了皇上。
  若换成旁人,早就心怀不轨,但福全与皇上年纪年纪相仿,就像是如今的弘历与弘昼似的,两人从小同穿一条裤子长大,福全不仅没有对皇上没有半分不满,甚至长大后还兢兢业业辅佐皇上。
  十多年前,福全去世,由保泰承爵,成了裕亲王。
  皇上对保泰这个侄儿可比许多皇上还上心。
  但保泰不仅没有对皇上心生感激,反倒仗着皇上的宠爱肆无忌惮起来,这不,自他阿玛去世后,他就借口王府度日艰难,示意自己安插在户部的官员收取库平银。
  何谓库平银?
  说白了,就是皇家贵胄换个好听的说法贪朝廷银子呢,每一千两银子都要加收十两银子,这银子最后都进了保泰的腰包。
  偏偏这件事是在皇上跟前过了明路的,就连皇上也答应下来,保泰收了十多年,皇上没说停,户部上下谁敢多嘴?
  如今的李卫正掌管着银库事务,他多次朝上峰言明此事不妥,但他的上峰可精得很,嘴上与他打着哈哈,但对库平银是照收不误,没多久,李卫也知道户部上下是什么德行,但他人微言轻,根本见不到皇上,索性在走廊上放了一个柜子,柜子上面写着“裕亲王赢钱”,表明这是保泰的非法收入,甚至李卫这些日子的公务陡然增多,也是户部上下暗中给他施压,提点他莫要多管闲事。
  但李卫却是个软硬不吃的,不管上峰是苦口婆心劝说也好,还是暗中刁难也好,他都不松口,偏偏他在户部几年,一直兢兢业业,根本没人找得了他的茬。
  年珠听说这事儿后笑的是前俯后仰,直道:“这个李卫,还真是有点意思,就不怕裕亲王找人解决了他?”
  “在这等皇家贵胄的眼里,人命可不值钱呀!”
  聂乳母对这李卫的印象顿时也好了几分,想当年若不是走投无路,她也不会儿子刚死就到年家当乳母呢:“格格您想啊,这位李大人不出事还好,若出了事儿,众人保准第一个怀疑到裕亲王身上。”
  年珠点了点头。
  她想,这个道理连聂乳母都知道,想必李卫也知道,李卫既做了这事儿,想必就生了豁出去的心思吧?她若是保泰,定会等着这件事平息之后再冲着李卫下手的!
  但她记得,历史上的李卫不仅没死,那升官的速度像是坐了火箭似的,想来一直与保泰耗着,耗到了四爷继位,终于等到了曙光!
  年珠决心从这位裕亲王下手,她拎起窝着她脚边睡觉的雪球,就去了年若兰的屋子里。
  如今已过腊八,听雪轩上下已有了过年的气氛,年若兰正在剪窗花儿给小福惠看。
  “福惠,你看,这就是窗花儿,今年你还太小了些,剪刀危险,等着明年,哦,不,后年,额娘就带着你一起剪窗花儿好不好?”
  “你喜欢什么样的图案就剪成什么样的图案,到时候叫你阿玛带着你一起贴窗花儿好不好?”
  这话实在是过于深奥,小福惠根本听不懂,看到红艳艳、剪好的窗花儿想起了红枣,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年珠一进来,就是好一阵兵荒马乱,一伙人联合起来这才将红纸从小福惠嘴里抢下来。
  到嘴的红枣没了,小福惠委屈的直抽抽。
  年珠却开口道:“姑姑,您可曾听王爷说起过裕亲王保泰吗?”
  “听过,怎么了?”年若兰将这些窗花都收了起来,交给了身边的秦嬷嬷,示意秦嬷嬷将屋内的人都带下去,“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了裕亲王?这人啊,可是个浑不吝的,想当初他阿玛裕宪亲王在世时,替皇上办起差事来是呕心沥血,多少次病了都不肯歇息。”
  “王爷曾说过,如今皇上也就是看在他故去阿玛的份上,许多事这才睁只眼闭只眼的,从上一辈的感情总有用尽的时候,真到了那一日,他定没什么好日子过。”
  四爷也就偶尔在她跟前说上这些,她搜肠刮肚想了又想,道:“王爷还说,朝中虽贪官污吏不少,但大家都藏着掖着,可裕亲王倒好,竟明目张胆,将手伸到了皇上眼皮子底下。”
  年珠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她觉得四爷对这号人早已忍了很久:“姑姑,那您可认识裕亲王福晋?”
  “不认识。”年若兰知道年珠定又要办什么大事,也没多问,只摇头道,“我这性子你也知道的,向来不喜欢出门走动,不过福晋倒是与裕亲王福晋有几分来往,毕竟逢年过节她们总是要见面的……”
  年珠如今对乌拉那拉氏的态度是能不找她就不找她,毕竟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那姑姑,您可曾听王爷说过这位裕亲王与谁关系好吗?”
  如今她在京城也算是小有人脉,顺藤摸瓜的,兴许还真能搭上裕亲王。
  年若兰认真想了想,道:“我听王爷说过,他好像与九贝子有几分交情……”
  这敢情好!这下可好办多了!
  年珠心想,这保泰与九阿哥想必不是有几分交情,而是蛇鼠一窝,见钱眼开的主儿。
  她很快就再次登门九贝子府。
  说起来,这些日子九阿哥的日子可不好过啊,皇上年纪大了,如今是愈发喜怒无常,时不时就差人将他提溜过去骂几句,白日里他在紫禁城受尽委屈,回来之后,夜深人静时就会想起自己痛失的那支船队,心疼的是一抽一抽的,觉得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九阿哥是万万没想到年珠竟还敢来?这小贱娘们不是说好了以后他走他的阳光道的吗?
  前来传话的小厮这下是见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道:“贝子爷,您可要见这位年七格格?若是不见,奴才这就将人打发走……”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九阿哥一脚踹了过去,九阿哥更是没好气道:“你怎么蠢的像头猪?那年珠也是能随便打发走的?你不要命了,我还想要命呢!”
  “这人,这人……简直就是个活阎王!”
  九阿哥顾不得疼的捶胸皱眉的小厮,匆匆走了出去。
  偏厅内,年珠一看到九阿哥进来,就笑道:“九贝子,您好呀!”
  今日的她是笑容可掬,但这笑容落在九阿哥眼里,看的他是浑身发毛,只觉更加可怕:“年七格格,当日你可是说过,以后我走我的阳光道你过你的独木桥,不知你今日登门可是有什么事?”
  他能对年珠有这般脸色已是难得,毕竟当日永和宫的事,他也囫囵听了个大概,想着德妃都在这小贱人手上吃了亏,是愈发敢怒不敢言。
  年珠道:“想请九贝子帮我一个小忙。”
  九阿哥沉吟着没有说话。
  年珠一点没将九阿哥当外人,毕竟嘛,他们都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了:“我听说您与裕亲王向来有些交情,想要您在裕亲王跟前帮着美言几句,这户部的库平银以后就不收了?”
  九阿哥下意识皱皱眉,左眼皮跳灾,右眼篇跳财,这几日他左眼皮跳个不停,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这库平银虽名义上是裕亲王一人所得,但实际上诚亲王、恒亲王他们这些兄弟都是有份的,不过就是裕亲王吃肉,他们喝汤罢了,但有汤喝总比没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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