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说着说着,他老人家却察觉出不对劲来,一是从这药渣来看,似是妇人胎儿不大好,二是年若兰与年珠向来情同母女,若有了身孕,应该不会瞒着年珠的:“不对,这药渣你是从哪里来的?”
  “朱太医,您别问了吧。”年珠微微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您知道的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儿。”
  朱太医除了贪吃贪喝,好逸恶劳些,对八卦可没什么兴趣。
  他进宫多年,早就知道不该问的别问,“行,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不问了。”
  “不过……”
  “朱太医,您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年珠道。
  朱太医也跟着叹了口气,道:“不过就算我没替那妇人号脉,不知道她脉象如何,但就从这药渣来看,却能发现她腹中胎儿保不住。”
  “这药渣中的杜仲比寻常安胎药重三分,杜仲却是治胎动不安、胎漏下血等症状的,可见那妇人下血症状颇为严重,如此看来,她这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
  “但我不懂得是,既然这孩子保不住,为何要服用安胎药?若强行保胎,这胎儿越大,对人本身的损伤也就越大……”
  年珠方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是啊,满打满算,如今钮祜禄格格也就一个月的身孕,明知孩子保不住,为何要保胎?
  她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种可能。
  钮祜禄格格打算借刀杀人,借谁的刀、杀谁的人了?答案是呼之欲出。
  因她们从前经常在小福惠跟前念叨四爷的缘故,小福惠见到四爷后一点不怕,甚至粘糊得很,四爷年过中年,再得幼子,自然也将这小儿子宝贝得很。
  一来二去的,四爷与小福惠父子情是羡煞旁人。
  若小福惠是个病秧子亦或者是个蠢的也就罢了,偏偏一岁出头的小福惠聪明过人。
  年珠忍不住,若她是钮祜禄格格,只怕也会寝食不安,但这就是害人的理由嘛?钮祜禄格格母子的命是命,难道年若兰母子的命就不是命嘛?
  不管是年若兰或小福惠害得钮祜禄格格没了这孩子,这罪名都要紧紧跟随他们一辈子,依照四爷的性子,就算再疼小福惠,也不会将小福惠立为世子的。
  秋雨沙沙,傍晚时更是带了丝丝哀怨,年珠只觉得庆幸,穿成佞臣女儿也比穿成后妃小妾来得强,这大清女人的日子啊,真不是人过的。
  年珠请朱太医帮着保守这个秘密,又与李田氏说了几句话后,这才回去。
  不管外头是如何的狂风急雨,如何的萧条落寞,听雪轩内却是其乐融融一片。
  年珠刚走进去,就听到屋内传来一片笑声,其中还夹杂着小福惠脆生生的背书声。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欲穷……千里目,然后,然后……阿玛,我忘记啦……”
  年珠行至屋内,瞧见小福惠正窝在四爷怀中撒娇,在四爷怀里拱来拱去,奶声奶气刀:“阿玛,我忘记了,我昨天就听您背了一遍而已,您再教教我好不好……”
  四爷正欲应下时,却扫眼瞧见年珠,当即就皱眉道:“外头下雨,你怎么没撑伞?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
  “珠珠,快过来。”年若兰忙站起身,一把就将年珠拉到自己怀里,吩咐秦嬷嬷拿干帕子来,亲自替她擦起头发,“你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哪里能这样纵着自己的性子?姑娘家的身子要紧,若是淋雨淋病了怎么办?”
  说着,她更是吩咐道:“聂乳母,你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准备洗澡水呀!”
  “还有,叫小厨房那边赶快煮一碗姜汤送过来,要选老姜,熬得辣辣的……”
  年珠就这样躺在年若兰怀里,任由着姑姑给自己擦头发。
  就连小福惠都跑过来凑热闹,拿着块糕点道:“姐姐吃糕糕,吃了糕糕不生病。”
  年珠就着他的手将一整块芙蓉糕吃完了,只觉得这糕点真好吃呀!
  接下来,她又是喝姜汤又是洗澡,洗澡时一直在想弘历到底知不知道这事儿,到底与钮祜禄格格是不是一伙的,所以就磨蹭了些。
  等她出来时,已至睡觉的点儿。
  但她万万没想到,年若兰竟一直等着她,并未离去:“珠珠,你现在觉得如何?若是不舒服,可莫要强撑着,要是小病拖成大病就严重了……”
  年珠心里一暖,道:“姑姑,您一直等在这儿,就是为了问我这些?这福惠表弟这么久没见到您,定是要闹腾的。”
  “我若没有亲耳听到你说没事,哪里睡得着?”年若兰笑道,“在我心里,你与福惠是一样的。”
  年珠一怔,竟不知如何接话,她一直以为在年若兰心里,四爷与小福惠比任何人都重要。
  她走过去,像更小时候那样环住年若兰胳膊,轻声道:“姑姑,您对我真好,在我心里,您与我额娘也是一样的。对了,我想问您一件事,您对钮祜禄姑姑印象如何?您觉得她怎么样?”
  “好端端的,你问起钮祜禄格格来做什么?”年若兰却很警觉,道,“莫不是今日发生了什么事?”
  第60章 成于谨慎,败于谨慎
  年珠心知年若兰本就不是个笨的,再加上故去的福晋乌拉那拉氏对她下毒一事,已让她养成了草木皆兵的性子。
  弱换成从前,年珠定会想方设法瞒着她,但如今,她身子还不错,年珠便将今日之事都道了出来,最后更是道:“……我实在是搞不懂她到底要做什么。”
  “钮祜禄格格这是……”年若兰很是意外,沉吟片刻才道,“说起来我虽进府多年,但一向与她没什么来往,但她在王府内风评很好,不仅连秦嬷嬷对她赞不绝口,就连王爷对她印象也很好。”
  “昨日王爷还与我说若闲来无事可以多与钮祜禄格格走动走动,她性子好不说,更是将弘历教得极好,没想到今日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顿了顿,她又道:“若真的要评价,我只觉得她是个面面俱到,挑不出差错的人,就连福晋身边的福嬷嬷都对称赞有加。”
  “珠珠,你说她打算怎么对付我了?”
  年珠摇了摇头:“姑姑,我不知道。”
  她只觉钮祜禄格格比乌拉那拉氏的手段高明不少,这人不狂妄不自大不会轻视对手,更重要的是,这人背后还有四爷撑腰。
  也就是年若兰是她姑姑,无条件相信她。
  她想,若她这时候将今日之事闹开,整个雍亲王府上下都不会有人相信她的。
  年若兰也跟着蹙眉起来。
  年若兰索性笑道:“姑姑,反正事情已经发生,有些事情既想不明白,索性就不要想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会有办法的,如今你和福惠表弟得小心再小心才是,万万莫要中了她的圈套。”
  年若兰答应下来。
  ***
  秋雨绵绵不断,一连下了多日,整个天空都是灰蒙蒙的。
  年珠的心情也不怎么明朗。
  就在这时候,雍亲王府难得有了件喜事——钟姨娘生了个大胖小子。
  虽说钟姨娘是妾,但她的儿子好歹是雍亲王府的第一个孙儿,所有丫鬟婆子都翘首企盼,盼着四爷一声令下给大家发赏钱,不说比肩从前小福惠出生时的赏钱,总有几个子儿的。
  谁知四爷听说这消息后只淡淡说了声“我知道了”,竟再无下文,别说给丫鬟婆子的赏钱,他竟看都没去看过那孙儿一眼,只派苏培盛走了一趟,赏了些长命锁之类的常见玩意儿。
  年若兰一时间倒拿不准自己该不该去探望钟姨娘,年珠见状,便毛遂自荐。
  年若兰笑道:“……这敢情好,你既想去瞧瞧热闹,我也不想去淌这趟浑水,那就由你帮我把东西送过去吧。”
  那天晚上之后,她们姑侄两人再没谁提起钮祜禄格格,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总不能叫旁人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很快,年珠就带着礼物喜滋滋到了董鄂氏的院子。
  故去的乌拉那拉氏也好,还是四爷也好,都知宠妾灭妻不可取,所以纵然雍亲王府还空着很多院子,但钟姨娘还是与董鄂氏所住一院子,处处受董鄂氏制衡。
  年珠先去看了看董鄂氏,董鄂氏并未因钟姨娘产子一事忧心伤神,甚至还坐在窗前画画。
  董鄂氏放下尚完成了一半的画作,与年珠说起话来:“……钟姨娘这两日哭了好几场,一看到三阿哥就哭,那眼泪就像决堤的洪水,别说三阿哥呢,就连我想着都觉得害怕。”
  “就算三阿哥与她之间的情分再深,也经不起这样折腾呀。”
  “如今整个王府上下,谁不知王爷忙的抽不开身?竟拿着王爷没给小孩赐名和前来探望一事哭闹。”
  秋天到了,冬天也就不远了,年珠一边嗑着她杂货铺售卖的瓜子,一边八卦道:“那三阿哥可有什么反应?”
  “哼,他一缩头乌龟,能有什么反应?”董鄂氏如今说起三阿哥就像说一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讥诮道,“从前他与钟姨娘好的像一个人似的,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要腻在一起,但从昨儿下午开始,他就再没来看过钟姨娘,想来也被钟姨娘哭的烦不胜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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