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就连年珠也有所听说。
此时的她正与岳沛儿一起坐在窗前看雪,雪花纷纷扬扬飘落,将天地万物都渲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在四川,可没有这样的大雪。
两人边吃锅子边看雪,只觉得很是惬意。
岳沛儿烫了一筷子毛肚喂到嘴里,好吃的她眼睛都眯了起来,更是不解道:“珠珠姑姑,您为何要帮廉亲王他们?您明明知道皇上看他们不顺眼的。”
“我可不仅仅是帮廉亲王,而是在帮皇上。”年珠见她吃的香甜,也烫了一筷子毛肚,吃的她连连点头,“况且,当日我不过提点了廉亲王福晋一句,也算不上帮忙吧。”
“以廉亲王的聪明才智,不是想不到装疯卖傻的法子,只是他却狠不下这个心。”
“他成功身退后,皇上便会将火力全部对准九贝子等人的。”
她认真想了想,又道:“至于我为何会提点廉亲王福晋一句,不过是想着廉亲王虽不是个臣子,却是个好丈夫、好兄弟吧,要不然,廉亲王福晋他们也不会一直守在他身边。”
好人会有好报的,虽说廉亲王私下也不是没有龌龊手段,但到底没有做过什么劳民伤财之事。
更不必说她倒是有几分钦佩廉亲王福晋,觉得这人与这世道的女子并不一样。
“珠珠姑姑。”岳沛儿自来京城后,也胖了些,如今嘴里塞着羊肉,含糊不清道,“您为何会说帮廉亲王就是帮皇上……”
年珠沉默着没有接话。
因为很快就会有个叫曾静的蹦出来。
曾静是谁呢?
此人是湖南人,受“华夷之说”的影响,不少人一直都有反清复明的心思,他就是其中一个。
历史上因皇上继承大统饱受争议,又有廉亲王等人推波助澜的原因,不少老百姓都知道皇上“谋父逼母”。
所以他也就拉拢了同道中人撺掇着朝中大臣谋反。
历史上,得他选中的正是已擢升为川陕总督,取代了年羹尧位置的岳钟琪,岳钟琪是多忠心的人呀,一知道这消息很快就上书朝廷。
按理说抓到这样心怀不轨之人,一刀杀了方能一了百了,偏偏历史上的雍正是个敏感、要强且小心眼的人,等着曾静被运送到京城之后,得他亲自审理,更是对曾静策反书中的内容一一反驳,明确表示了大清具有正统地位,他也不像曾静说的那样不堪。
甚至……历史上的雍正还逼迫曾静写下数万字的悔过书。
到了最后,历史上的雍正不仅没有砍了曾静的脑袋,将曾静免罪释放不说,还留下圣旨“将来子孙不得追究诛杀曾静”。
这还不算,他还将曾静的供词改编成《大义觉迷录》,命曾静四处宣讲。
直到今日,年珠还记得自己初次听到这事时与同桌是哈哈大笑,觉得这雍正帝还是怪搞笑的。
但如今,她只觉得皇上就是一不折不扣的完美主义者,太在意旁人的看法呢,殊不知,原本许多人不知道曾静曾打算反清复明,这样一闹,谁不知道?
若皇上真能放过廉亲王一马,留廉亲王一命,兴许就不会有曾静一事。
***
一转眼,很快就到了腊月。
皇上于早朝上宣称年羹尧罪大恶极,但因打仗有功,福及川陕百姓,褫夺其川陕总督一职位,将其贬为京城城门守将。
朝中无人反驳,就连李卫也没有蹦出来。
毕竟年羹尧身上的功绩谁都不能抹去,派他去看守城门,既保住了年羹尧的性命,又叫众人看到皇上对贪官污吏严惩不贷。
当然,严惩不贷中还有那么点小小的仁慈。
隆科多等人只盼着年羹尧早些回来,来日,他们定要好好在年羹尧面前耀武扬威,报一报从前之仇的。
年珠听说这消息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甚至还安慰年遐龄等人起来。
“祖父,大伯,不管怎么样,阿玛的性命总算保住了,当守将就当守将吧,阿玛这性子若好好磨挫磨挫,以后未必会不得皇上重用。”
“如今皇上刚登基不久,正是需要用人之际呢,你们说是不是?”
“阿玛这罪已定,接下来,咱们一家老小也能高高兴兴过个年呢,紫禁城中有姑姑在,有我置办的那些产业,再加上咱们年家也是世代书香世家,这日子呀,还是与从前一样样的过呢。”
经她一番劝慰,年遐龄等人这才觉得此结果容易接受多了。
年珠则想着自己得进宫谢恩。
她这边刚命人准备着明日进宫的衣裳,就听说李四儿来了。
说起来,自玉柱那夜回家后,李四儿就不顾隆科多劝阻几次三番登门。
虽说觉罗氏不明所以,不知道这人要做什么,却是毫不犹豫将人挡在了门外。
这李四儿虽张狂,却也不是一点脑子都没有,一点脑子都没有的人,也不会得宠这么多年,她想着年羹尧身居要职,觉罗氏出身尊贵,并不敢真的在年家造次。
今日……年珠想着这个李四儿一听说年羹尧被贬官的消息,就马不停蹄过来了吧。
她笑道:“既然李夫人过来了,又是专程来看我的,那就叫她进来吧。”
年珠很快在偏厅见到了李四儿。
先帝正在丧期,李四儿身上穿着厚厚的狐皮大氅,里头穿了件浅石英色的萱桂茶花纹滚雪白狐狸毛边的旗服,浑身上下戴满饰物不说,脸上更是涂脂抹粉……整个人打扮的比从前更是艳丽动人。
年珠心知她有心来自己跟前示威,可示威归示威,却也没有这样个夸张法呢。
她想着就李四儿今日这穿着打扮,只怕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会传到皇上耳朵里。
想及此,她顿时是满脸笑容:“今日大雪纷飞,不知道这样冷的天,李夫人登门可是有什么事,吗?”
李四儿脸上满是小人得志的笑容,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出来了。
“没想到年七格格这时候竟还能笑的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强颜欢笑。”
“我今日本是来见年二福晋的,既然她不在,有些话我与你说也是一样的。”
“纵然如今华贵妃娘娘是盛宠不衰,但先帝在世时曾多次说过,后宫不得干政,如今年总督……哦,不,年守将落得这般境地,想必华贵妃娘娘也是束手无策。”
说着,她脸上那讥诮不屑的笑容又深了几分:“虽说当日你在宫中算计了我们家玉柱,可我们一家子大人不记小人过,懒得与你一般计较。”
“若你愿意给玉柱赔个不是并答应与他为妾,我们家老爷就帮年守将美言几句,不说叫年守将官至原职,可五六品的小官儿还是能保证的。”
年珠:“……”
方才她还以为李四儿是单纯过来耀武扬威呢,没想到这人竟能蠢成这样?
不过她也能理解,儿子像娘,若李四儿是个聪明的,又怎会生出像玉柱这样的蠢猪儿子?
下一刻,她更是听到李四儿还在絮絮叨叨:“……至于与孔家退亲一事,须得你们年家自己想办法,当然,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若孔家先提出退亲,你也休想进我们家的门。”
“我们家可是高门大户,出过两位皇后娘娘的,别人不要的女人,我们家玉柱自也是不会要的。”
“李四夫人。”年珠仍是笑的嘴角弯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只见她轻声道,“您是不是没睡醒,所以才在这里胡言乱语?”
“别说给您那蠢儿子当妾,就算八抬大轿娶我进门,我也不答应,我宁愿绞了头发去庵堂里当姑子。”
她看着李四儿那张气的花容失色的脸,又道:“若您今日是为这事儿而来,那我劝您还是莫要多费口舌,天气怪冷的,您还是回去吧。”
李四儿涂着红艳艳豆蔻的指甲指向年珠,扬声道:“你,你……简直不知好歹。”
“若非我儿对你心心念念,你以为我会走这样一趟?”
“就你这样心狠手辣的狐媚子,别说给我儿当妾,就是给我儿提鞋都不配!”
年珠只是轻轻笑了笑:“到底我配不配给你儿提鞋,你说了不算,不过叫我说,他愿意给我提鞋,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李四儿气的转身就走。
当然,走之前她还不忘放下狠话。
“呵,都说落地的凤凰不如鸡,你这还不是凤凰呢,竟如此张狂,连母鸡都比不上。”
“如今纵有华贵妃得宠,可后宫中的女人哪里能说得上话?”
“哼,我告诉你,你们年家的好日子到头呢!你的好日子更是到头呢!”
年珠轻轻笑了笑:“好啊,那咱们拭目以待吧。”
李四儿气的不行。
从前她虽是微寒出身,但跟在隆科多身边这么多年,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如今连自己有几斤几两都忘记呢。
一回府之后,她就去找儿子玉柱。
那玉柱早在她说起这事时,虽不言不语,保持着沉默,但他面上的欣喜早已出卖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