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年珠不由多看了弘历几眼。
  这人,倒是比她想象中要聪明点,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便想着断臂求生,毕竟如今没什么事情比保住熹嫔的命更重要。
  比起弘历的落落大方,他身侧的富察氏倒是有几分局促。
  想想也是,人家富察氏刚嫁进来没几年,有什么好事轮不上她,赔礼道歉这等事却要拉上她一起。
  年若兰也没想到弘历会如是说,沉吟好一会才道:“……虽说当年的熹嫔不过是帮凶,是挑唆者,但福宜是本宫的孩子,本宫怀胎十月将他辛辛苦苦生下来,别说此事已过去几年,就算过去一辈子,本宫也不会原谅熹嫔的。”
  “这件事,就看皇上如何发落吧。”
  “是。”弘历眉目中带着歉意,又说上几句赔礼认错的话后,却道,“华娘娘,我能不能单独与七妹妹说几句话?”
  年若兰并未答应,下意识扫向年珠一眼,瞧见年珠微微点头,这才松口。
  顿时,屋内就只剩下年珠与弘历夫妇二人。
  年珠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一点不着急。
  弘历很快就开口道:“……七妹妹,额娘近来有些不对劲是你在背后捣鬼吧?我知道额娘有错,可额娘纵然是有千错万错也罪不至死,还请你放她一条生路。”
  年珠没有接话,只是笑看着他。
  仿佛她方才听到的不过是笑话。
  一直未曾开口言语的富察氏得弘历几次暗示,这才开口道:“是啊,还请你看在与四阿哥一起长大的份上,就放额娘一条生路吧?”
  “生路?当初熹嫔娘娘可曾有想过放我一条生路?”年珠的眼神落在窗外,秋风卷着落叶簌簌落下,放眼望去,满是肃萧,但她的心情却是不错,“熹嫔娘娘明知你我二人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为何要把我往理亲王身边推?”
  “虽是侧福晋身份,说好听了算是半个正妻,但京城中不少人都知道,理亲王府不太平呀!”
  “我若真像熹嫔娘娘算计的那样,只怕嫁去理亲王府没几年,就会被后来居上的姨娘小妾斗得东南西北都不知道,甚至连我生的孩子也会像可怜的福宜一样,尚未长大就丢了性命。”
  她挪回眼神,轻飘飘落在弘历面上,似笑非笑道:“这就四阿哥嘴里说的罪不至死?”
  “还是说在你们这些人眼里,你们的命才算得上命,别人的命,那就不是命?”
  弘历皱皱眉,眉目中已带着隐藏不住的不快来。
  他长这么大,甚少见到这般咄咄逼人的女子:“七妹妹,你若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怎么样才肯放过我额娘?”
  “梦靥一事可大可小,若这般蹉跎下去,只怕我额娘很快就受不住的。”
  “皇阿玛疼惜你是一回事,你即将要嫁给二十四叔是一回事,但皇阿玛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他绝不会允许你染指后宫之事的。”
  这话说的……年珠忍不住笑了起来:“四阿哥,麻烦你弄弄清楚,今日是你有求于我,不是该你低声下气求我吗?怎么反倒还吓唬我起来?”
  她与弘历之间早就撕破了脸皮,自不必再藏着掖着。
  第119章 真·财大气粗
  弘历被年珠这话气的够呛。
  若非不是熹嫔命悬一线,若非不是担心事情越闹越、一发不可收拾……他哪里会在这人跟前低声下气?这人果然如他额娘所说的那样,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贱蹄子!
  富察氏深知道今日弘历带她过来是打圆场的,如今虽觉得难为情、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是,是,七妹妹你说的是。”
  “紫禁城上下,谁不知道七格格你是个性子飒爽的?”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且再没转圜的余地,当下得怎么将事情解决才是要紧事。”
  说话间,她面上又添了几分笑,不急不缓道:“额娘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她担心做噩梦,根本不敢睡,日夜喝浓茶,生怕自己睡了过去。”
  “可人乃凡体肉身,又不是铜墙铁壁做的,不吃饭尚且能撑上几日,哪里能不睡觉?这才几日呀,额娘双鬓就添了银丝,吃了不少苦头,她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报应,所以还请七妹妹高抬贵手……”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
  低到年珠都有些可怜她呢,堂堂富察一族的女儿,为了替婆母擦屁股,竟愿如此。
  但人各有志,年珠从今日富察氏愿意来翊坤宫,就知道她走的是“贤良淑德”的路子,自不会左右她的想法:“四嫂嫂这话说的我就有点听不懂了,什么叫高抬贵手?东西可以乱吃,话却是不能乱说的。”
  她轻轻笑了笑,道:“也幸好这会无旁人在场,若不然,叫旁人听见这话,还以为是我故意冲熹嫔娘娘下手呢。”
  “这样的罪名,我可担待不起。”
  富察氏偷偷与弘历对视一眼。
  这话,若再说下去就没意思了。
  弘历脸色愈发阴沉,索性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与你之间也就没什么可说的,只能请皇阿玛做主呢。”
  年珠也不怕他这般吓唬,直道:“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弘历气鼓鼓走了。
  倒是年若兰很快折身回来,轻声道:“……难道真任由着弘历将此事捅到皇上跟前?这些日子熹嫔夜夜噩梦,皇上本就有几分怀疑你的,若皇上插手,将事情查出来后,只怕……”
  只怕年珠也会受到牵连。
  她虽对熹嫔恨之入骨,恨到想喝了熹嫔的血、拆了熹嫔的骨,但她一直记得年珠的话,人活着要向前看,她不想因故去的福宜将年珠搭进去。
  皇上也好,亦或者年珠、福惠也好,都盼着她这一胎能生个女儿,但她却并不强求这胎到底是儿子还是女儿。
  在她心里,她早就把年珠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姑姑,我知道您的担心,但是您放心,不会有事的。”年珠想到皇上对她的疑心,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就算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算皇上口口声声说信赖她,但她知道以皇上那小肚鸡肠的性子,定对她还是有那么点疑心的,“这几日熹嫔也好,还是四阿哥也好,恨不得将永寿宫上上下下都翻遍了,他们都找不到的东西,皇上哪里找的到?”
  “我可不是熹嫔,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行事毫无章法。”
  “我若行事,就要一击即中,让她再无还手之力。”
  她虽对故去的福宜没什么印象,但看到可爱跳脱的福惠总会想,若福宜还在世,他们兄弟两个都是自己的小跟班,多好呀!
  年若兰还想再劝,可想了想,却是没有开口。
  弘历很快就去了御书房,将熹嫔当年之事悉数告知。
  他跪在地上,虽口口声声请皇上惩治熹嫔,但话里话外皆是要皇上留熹嫔一命的意思。
  皇上当即下令降熹嫔为常在,待熹嫔痊愈后将熹嫔送至冷宫。
  但当下,他还是吩咐道:“……苏培盛,此事你带人去好好查一查,看有没有什么蹊跷。”
  苏培盛连声领命。
  当天,永寿宫就被翻了个底朝天。
  连花圃里的土、花瓶里、床底下……都被翻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
  苏培盛毕竟是皇上跟前最得用的大太监,总不能日日都耗在永寿宫里,便将此事交给了自己的徒弟兼干儿子张起鳞。
  张起鳞临危受命,日日带着人这里翻那里找,恨不得连苜蓿等人的鞋底子都看过了,仍是一无所获。
  忙活了许多日,成了白忙活。
  张起鳞只能苦着脸与苏培盛求救。
  苏培盛一点不意外,摆摆手道:“……行了,这件事你就别管了,我自会与皇上说清楚的。”
  “对了,你再去往諴郡王处跑一趟,将此事说给他听听。”
  张起鳞虽是苏培盛干儿子兼徒弟,但说白了,他就是个办事跑腿的,等着苏培盛死后给苏培盛送终的。
  他瞧见苏培盛面上并无怒气,想了想,低声道:“师傅,先前您在皇上跟前提起諴郡王与年七格格能凑成一对后,就命我去諴郡王跟前说起这事儿。”
  “后来,您几次在皇上跟前委婉提起这门亲事。”
  “师傅,我不懂,您从前不是时常教我,说咱们是皇上的人,任谁拉拢都得明白自己的本心,既然如此,为何……”
  为何还要与諴亲王走的这样近。
  明明諴亲王就是一郡王而已,论身份,还及不上已离开京城的理亲王呢。
  这几日已至秋末初冬,天气有了几分寒意,皇上也不是铁打的,这几日难得松懈,日日陪在年若兰身边。
  苏培盛看着这阴沉沉的天,估摸着这几日就要下雪呢。
  他嘴角含笑道:“凡事莫要光看表面,这諴郡王可非池中物,不说别的,就说他与漕帮陈帮主的关系匪浅,就不是寻常亲王能做到的。”
  “好了,我怎么教你你就怎么做,小娃娃毛刚长齐,就敢质疑你师傅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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