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夜晚的愚戏该结束了,所有的牺牲都将铭刻在坚冰之上,与国长存。在高洁的冰之女皇麾下,这仅仅是伟大的开始,我们将攫取众神的权柄……”
“来掀翻整个旧世界吧。”
哒啦,一枚绿色的棋子落地撞倒了一枚紫色的棋子。
棋局之上,没有一枚棋子是多余的。丑角居高临下地抛着棋子。旧的棋子被撞倒,倾塌,在一场厮杀后,新的棋子会占据新世界……旧世界的终结也不过如此。
棋盘被抛弃,执行官们都离开了,侍从前来收拾残局,翠色的王将将白色的皇帝撞倒在地,棋盘上的一切都混乱着,一如这个世界本身。
他小心翼翼拾起棋子,棋盘又干干净净了。他擦拭地太干净了,棋盘甚至能倒影出侍从的脸。可这并不礼貌,世界可没有那么清澈,人们应该早点弄清楚,混乱才是这个世界的主题,他们越努力地擦干净,越要无可奈何地看着它越变越脏,直到再也无法印出任何人的真心为止。
窗外寒风凛冽,雪无边无际地下着,窗户也结了一层冰。达达利亚吐了一口气,他又要奔赴他心爱的战场了,他动了动手指,冰冷就是这点不好,容易让他也被冻住。
下一个要去的地方又是哪里呢?达达利亚并不在意,他的弟弟妹妹们应该会想去璃月吧,毕竟是贸易的国家,有很多新奇的玩意。不过,哪里都比至冬好。
他咒骂着终日冰寒的鬼天气。
达达利亚越深爱自己的国度,就越能感到这个国度的荒芜和贫瘠,冰雪里什么植物都生不出来,连同希望本身也被霜雪吞没。可至冬还是他心爱的家园,冰雪美得隔绝了人世,就连他的梦里,也永远刮着寒风、下着鹅毛般的大雪,但偶尔……达达利亚会梦到别的国度,它们的一切都令人妒忌,晴天、微风、芳草、鲜花。
他甩了甩落在头顶的雪,裹紧了身上的大衣,他并不冷,只是习惯了。临别前,达达利亚看了眼空旷的天,上面有几只怪鸟盘旋着。
别了,至冬。他在心里轻叹息了一句,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去拥抱他多舛鲜血淋漓的战斗,也是他最喜欢和深爱的战斗。
至冬的银行内,暖气开得很足,博士偶尔也会应女皇要求让手下开发一些便于民用的技术。博士拿出了技术,富人买断它,然后在全国推行。没有钱也没有关系,至冬银行贴心地推出了借贷服务,只是一定要记得及时偿还欠款。
欠银行家的每一笔钱都会变成追命符。请记得及时归还,富人如此忠告着他心爱的人民,这是他最后的善意了。
富人让侍从给他脱下外套,换上室内的衣服,这衣服是丝绸做的,水光锻,每一匹都价值千金。它在阳光下像水一样波光粼粼,但富人把它做成了室内的衣服,值得他穿出去的应该是更加昂贵的东西。水光缎室内还凑合吧,富人冷酷地衡量着价值,在他这里,一切都有价值,弄懂什么值价,什么不值价是银行家的基本操守。噢,还有的就是擅长投资,即使现在不值价,未来的某一天说不定也会变得昂贵。
这是富人最喜欢的投资游戏,他多少有些赌博的兴致,但他也是全天下最傲慢的赌徒,他从不相信自己会赌输赔钱。
“跟我说说吧,博士他需要多少钱?”富人把玩着玉扳指,璃月产的翠玉,品质尚可,工艺倒也还凑合。
“潘塔罗涅大人……”
博士的下属跟博士一样贪得无厌,他比出了一个数。
富人被气笑了,他的同僚都是这样讨人厌的恶心,只会破坏后找他报销。他们的脑子里只塞满了破坏和战斗,从不考虑资金的问题,他们只会向他伸手要钱,就好像天上可以下摩拉一样。见鬼,他又不是造摩拉的摩拉克斯。
玉扳指被重重摔在地上,潘塔罗涅越是心情不好,面上就会笑得越亲切。他扶起吓坏了的博士下属,这群只会做实验的软蛋。
“我可以给这笔钱,这也是为了至冬的伟大事业,不是吗?”他虚情假意地说着,“不过博士也要让我看到投资的可能性才对。你们实验人员,不是最喜欢实验的可能性吗?”潘塔罗涅笑了一下,下属抖得越发厉害了,“不过我只是一个小小的银行家。”
他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剪刀,示意下属端来一盘璃月的盆栽,那木是金砂木,被盘成了金龙的样子,图个富贵的好兆头。“所以我只想看到我投资成功的可能性,就像修剪盆栽一样,多余的枝丫要剪得干干净净。”
咔哒一声,长岔了的枝丫就连同叶子一起掉在桌上。下属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脖子,好似掉在桌子上的是他的项上人头。
富人转动着盆栽,现在没有多余的枝丫了,他满意地点点头,把盆栽往前推了一步,“把这个送给博士吧,也算是我这个同僚对他的一点心意。”
博士的下属双手抱着盆栽,生怕弄坏了,接着就诚惶诚恐地谢过富人。没有受更多的刁难已经很好了,他本以为自己要在寒风中站一天,富人才肯见他。
但就在他的脚马上要离开这让人坐立难安的地儿时,富人叫住了他,他的心咯噔一下提了起来。
“对了,我忘了说。如果博士想要更多的资金,不妨拿点东西来交换吧。他手下那个叫莎夏的就不错,仿造春之女神的人造人。”潘塔罗涅轻笑了一声,“再怎么新奇的实验品,博士不久也会腻味吧,就跟可怜的第六席一样。不妨在她最有价值的时候,换取最高的利益。”
“你说对吧?”
他不能不回答,下属只能嗫嚅着说,“莎夏大人不是什么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他的声音很轻,生怕惹执行官不快。
潘塔罗涅笑得更大声了。他笑完后,那张笑眯眯的假面褪下了,面无表情地,像是一条随时可以袭击的毒蛇,“不、你错了,这世间没有不可以用来交换的东西。”
“世界是,梦想是,就连你也是。”潘塔罗涅起身,迈着步离开座位。然后在下属的耳边,补上了最后一句,“庆幸吧,或者可悲吧,你没有什么太大价值。”潘塔罗涅的目光冷冷地扫向他,就像扫过一个不值钱的瓷器。
真实的冰冷只持续了几秒,转眼他又带上了那笑眯眯的假面。
“开玩笑的,别紧张。”男人带着戒指的手拍了拍下属的肩,“对了,记得替我转告博士。那么,就此别过。”
说完,潘塔罗涅就离开了。
只留下
被他一拍就无力跪地的下属,和那碎裂一地的盆栽,尖锐的碎片划破了下属的手,可他不敢哀嚎。
满室寂静,只可惜——不值钱的血脏了值钱的地毯。
真脏啊,有人骂了一声,而窗外此时还是风呼雪啸。
第53章 间章(2) 今夜,月色独自入眠
那个夜晚我为什么觉得
天空是夜的竖琴
星辰是崩断的琴弦
是因为我独自入眠吗?
——阿多尼斯
你要回去迎接你的命运吗?水中倒映的神明问路德维希。
路德维希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滴, 拂开了湿漉漉粘在额头上的水,睁开苍蓝的眼睛望了一眼远处的天光。
今天阳光不大也不小,天蓝得惊人, 云很少见,上面有几个黑点。路德维希迎着光眯起眼睛去辨认, 那大概是红隼之类的鸟,它们都是独行军, 喜欢独来独来,但今天却难得扎起堆来。大概是因为到了春季,他胡乱猜着, 这里还是有春的,只是它小小的,一点也不明显。
他捡起湖边的衣服, 衣物遮盖住了那光滑的皮肤。
路德维希没有擦干头发, 只是扬着头闭上眼睛被太阳晒着,头发上流下一滴甘露似的水珠,从他翘起头发的弧度,顺着他漂亮的下颌线, 滴落在那没有好好拉上的衣服上, 再顺着滑落, 滑落到黑暗的隐秘之处。
路德维希晒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是啊, 我要回去了。你也要跟我一起回去。”他没有睁开眼, 对着他身体内的迭卡拉庇安说。
“你会死的。”迭卡拉庇安平静地说,但不要误会,他并没有太多的感伤, 人类的生命总是这么短暂,他只是不想让自己还算喜欢的人类糊涂地死去。
“嗯。”路德维希应了一声,“我见证了这么多人的死去,现在终于轮到我了。”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天空映在眼里,蓝色的眸子是和天相似的广阔无边。
太阳渐渐变大了,他伸出手半遮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说,“那你呢,不期待吗?你马上要见到你的那个她了。”
迭卡拉庇安沉默了半晌,路德维希本以为听不见他的回答了,但他说,“……她不是我的。”
“什么?”路德维希其实听清了,但还是难以置信地问了一句,然后就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乐得肚子都开始疼了,他没听错吧,这位神王这么孤傲和自在的性子,没想到还喜欢玩单相思这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