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虽然若陀多半也会任由青君离开,但估计心下仍是有几分不平,毕竟“孤寡老龙”家里只有青君一个亲人,她还要去另一位魔神领地上冒险。他摩拉克斯虽是若陀好友,但正因为是好友,若陀才不会对他忍着脾气。
帝君叹了一口气,微不可闻。
他理解若陀担忧家人的心情,但是青君已经不是若陀捧在手心、日夜看护才能安然生长的树苗了,她早就张成了参天的模样,可以庇护一方生灵。树和人都类似,需要他们的时候,就像雏鸟一样片刻不离,而终有一日,人们不会再需要神明。
摩拉克斯看着山下袅袅炊烟,即使他没有出手,人们也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只是还没有办法抵御袭击的恶灵野兽。
苍生苦就苦在,这个世界对他们太过危险,而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寥寥无几,这也正是他要筹备千岩军的关键,他要教会人们武艺,教会他们保护自己,这不仅是为了对抗归离原外的势力,更是为了人类在神明离去时有能力自保自给。
魔神、仙人和人类共存的时日还很长,不急,人们还可以在他们的庇佑下慢慢长大,直到长成参天巨树,连天空的那位也无法撼动。
摩拉克斯笑了,他举杯,向着天地敬茶。
第一杯,为青君祈福,惟愿凯旋而归,不负所托。
第二杯,为归离原祈福,惟愿河清海晏,不再有祸事。
第三杯,为璃月所有的人类祈福,惟愿无忧无灾,幸福安乐。
三杯已尽,青松悠悠,不见仙人踪迹。
寻仙,寻仙,寻的是天下太平,无忧无患,而歌谣又唱到太白的寻仙之曲——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第60章 金石万载、归离千年(3) 春望山楹,……
春望山楹, 石暖苔生。
——陈淑宝
篱外谁家不系舟,风摇桨动,惊碎湖中新月琼瑶。
舟上唯一人, 一竿,一樽酒, 悠悠湖中荡。
白发青衣的女子立于湖岸边,衣袂翻飞, 长发如瀑。湖边芦苇在月色下生得冷清,梢头那一点绒,也带上了新月的冷光。湖水是夜的影子, 黑沉沉的,像是最深沉的梦,却有新芽的月色坠入梦中, 天上湖中一共新月二芽。
湖中之月被船桨荡开, 碎玉之光隐逸在舟上、桨上、人上。
那人披了一件竹青色外衣,衣料单薄随风阵阵,墨玉的长发散着风中,他坐得随意, 面前放了一鱼竿,
只是竿上无饵。无鱼上钩, 他倒也自得其乐,斟酒取乐,美酒入怀, 驱散了一夜清寒。
此般公子只因见画, 此中人独知津。塞莱斯特心下感叹,龙王真是集天下之灵韵的生灵,往日的风龙是一缕烟下的美人如画, 隔空不得见,雾气茫茫,却更勾心动魄,而今日的岩龙生于千岩,如地一般厚重的艳,又如玉一般玲珑的雅,他着金丝龙纹,便是君王威严,着淡雅素衣,便是人间佳公子。
湖畔白玉兰落了几瓣,惊起几重涟漪。仙家手段踏水无痕,那白发青衣的女子足尖轻点,便立于舟上,仙子当真要比花瓣更轻柔似梦。
若陀没有回头,只是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他的鱼竿仍是平静着,可是他等的人上钩了。又或者,若陀根本无心垂钓,他等的人一定会来,只是他却没有几分高兴的神色。
舟不是很大,只能容下再多一人,酒盏还剩一半,没有杯子,塞莱斯特便取玉兰花瓣为杯,捏了个诀,花瓣即成了剔透的玉杯,她拿起酒盏斟酒,透明无色的美酒像月色落入杯中,杯还未满,若陀便开了口。
“你斟的酒,我不会喝。”
塞莱斯特动作停了一瞬,可酒杯不大,美酒刹那就盈杯。她放下酒盏,“您是对我不满,还是对我去沉玉谷的决定不满?”
明知故问,若陀有些生气地偏过头。
他躲在湖中,就是为了避开她。可塞莱斯特倒好,追着他不放,硬是要他给个答复。摩拉克斯还送了一袋子茶,说是要给他解解火气,可他难道看不出来自己的好兄弟已经同意了吗?不过是为了让他早日学会放手,从此天高任她飞,水阔任她游。
若是其他事,倒也可以随着她的性子,可沉玉谷不比其他,她又不像摩拉克斯那般精通武艺,出了事若陀一时间也鞭长莫及。
龙王这是生气了,看来帝君给的茶也没怎么见效,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塞莱斯特有些无奈,龙王大人在其他仙人面前都是一副沉稳如山的可靠模样,可到是她面前,却每每生闷气要她哄,如果塞莱斯特不去哄,这位龙王大人更是可以冷战几天,然后跑摩拉克斯那里“哭诉”,惹得帝君不得不私下劝塞莱斯特多哄哄,免得他天天听些老龙的感怀心绪,听得头疼,像是什么孩子大了就不听话了,像是什么塞莱斯特马上就要遗忘他这位栽树人了。
但这可不能让若陀知道,毕竟他为了面子,只会生闷气,从来都不肯好好言明心绪,就像现在这样,他宁愿躲着她,也不愿意跟她好好沟通。当然,这也有可能是因为塞莱斯特不是什么听劝的个性,龙王也不是轻易退让的人,说了好像也没什么用。
只是两方强硬,便有一方得退步,旁人都以为退步的是看起来好说话的塞莱斯特,殊不知退步的是拿塞莱斯特没办法的龙王大人,不能打不能骂,劝了也不听,又不是属下,还不能命令她。
她在摩拉克斯面前,倒比在他面前要听话得多。若陀每每想到,就更觉得胸闷,怎么风龙给他送来了个跟他这么不对付的主。
“是吗?”塞莱斯特装作伤心的模样,眼里含了一汪水,盈盈垂泪,“我一去恐怕很长时间都不能和您相见了,告别时,您还不愿意喝我斟的酒。您当真就如此厌恶我吗?”
若陀更觉得心烦了,他心知肚明这不过是她的把戏,可是他又不忍心见到自己护了一路的孩子有半分伤心,他只得非常无奈又认命地转过脸,叹了口气,“你知道的,我气的从来不是你。”若陀伸出手擦掉她眼角的泪,真是个冤家,“你一定要去吗?归离原不缺强大的仙人,你又何必身先士卒?”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更要去,我总不能一辈子都躲在你身后。治病救人非我所愿,只愿早日统一璃月,还苍生太平。”
若陀又叹了一口气,他倒是不知道为什么蒙德来的女神却如此心系璃月苍生,从她嘴里听到苍生这个词的频率都比听到他名字的频率要高,难道是摩拉克斯背着他,给女神上课,让她跟摩拉克斯手下那帮仙人一样爱民胜过爱己?
“那也可以循序渐进,何必一开始就置自己于危险中?”
“其他的仙人们都在冒着危险征战沙场,我为什么不能冒着危险去替归离原解忧?您和摩拉克斯在这里是为了防范附近的魔神侵袭归离原,如果无人冒险,谁知沉玉谷魔神会出什么乱子,我倒不是担心您战胜不了祂,而是担忧无辜的百姓。”
若陀不过问了一句,她倒是回了一堆大道理,他当然也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但是,知道和接受是两回事。就像现在他一面为她骄傲,她是一位优秀又负责的神,但又一面担忧不已。如果前面有一点危险,若陀都能一个翻身给她荡平了。可是,现在他又脱不了身,不能时时刻刻看护着她。
塞莱斯特看若陀有些意动,便放软了语气,“您放心,帝君还派了两员大将,应达和伐难。有这两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在,怎会有什么危险。而且,我又不笨,打不过,肯定就乖乖回来通知您和帝君了。”
她不补上最后一句倒好,一补上就提醒了若陀她在蒙德干了什么,她为了救雪山的子民,跟风龙做了交易,还搭上了她的原身,如果不是风龙施以援手,她真就要死在那里了。
“如果你真的如你说的那么‘聪明’便好。”
若陀头疼着,但他心里又知道这件事没得转圜余地,就跟塞莱斯特说的那样,不是她去做,就是其他的仙人去。难道他能以权谋私让其他的仙人步入危险,只是因为他想自己在乎的人平安?这可不符合契约的公正,也会糟蹋塞莱斯特的一番好意。
那就只得接受,只是他心中不畅快。若陀又想到塞莱斯特的种种令他焦心之举,即使他很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生闷气,不理她,他现在也只得多嘱咐几句,就像摩拉克斯说的那样,放下面子,早点认命,免得自己受气,到时候苦的还是他。
“塞莱斯特,我不知道摩拉克斯是怎么告诉你的。不过,我们的每一位同伴的性命都很重要,你也是我们的同伴,要像珍惜同伴生命那样珍惜自己。”若陀不自在地放软了语气,几乎微不可闻,“你死了的话,我……”
若陀无比认真地看着塞莱斯特,金色的眼睛里是快要放不下的担忧,塞莱斯特有些后悔了,她又让他伤心了吗?可是,她也有想要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