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阿哈的唇原来也是柔软有如丝绸,我离开了祂的唇,我说,“满意?那看你表现了,骑士先生。”
记忆记录下了这一幕,美丽的女神在万千星光下俯身轻吻了她的骑士,浮黎平静地看着这一切,有如沉默的冰雕。
“好了,现在我有了骑士,但我还缺一位‘好妻子’。”
身后阿哈的眼睛微微睁大,祂想要如往常那般哈哈大笑,但骑士的身份束缚了祂。
于是,祂依旧
虔诚地立在原地,眼睛里面越发狂热,祂按自己的身份说着违心之言,“女神,您可真是位多情又绝情的神,”祂轻轻摩挲自己的唇瓣,像是体会上面女神的吐息,“但是,没有关系。我会永远爱您,永远忠诚,”祂勾起嘴角,“像是您脚边随叫随到的小狗……”
阿哈全力克制着想要大笑出声的冲动,祂深情令自己发笑,但是没关系,祂可是骑士啊,是背德、伪善、随时想要反咬主人的疯狗。
我没有理会阿哈,像只蝴蝶一样靠在了纳努克的胸前,他身上永不消散的伤口流淌着仿若黄金的血,黏糊糊又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血液,我任由它像是硫酸一样腐蚀着我的头发,我的五官,我的身体。
是我主动拥抱了毁灭。
纳努克垂下头看了我一眼,黄金般的眼睛里面只有像冻结冰河一样的冷漠。他用垂在一边的手给了我拥抱(毁灭),黑袍下的金色火焰炙烤着我的灵魂。
我没有反抗,毁灭是纳努克的全部,毁灭就是属于纳努克的纯美。在巨痛中,美的女神对着毁灭微笑,毁灭本身也是纯美的一部分,我向着宇宙宣誓,我爱上了毁灭。
纳努克有些疑惑,祂或许无法接受,纯美对毁灭的战胜了祂想要毁灭美的本能。
我拉了拉纳努克在胸前的白色辫子,我示意祂用粗壮的手臂将我抱起,让美和毁灭紧紧相拥。但纳努克拒绝了我,祂终于发出声音,有如最后的祷告,“一切都将走向毁灭。”
祂拒绝了美的命途,祂无法理解美,我有些怜悯起了纳努克,我对祂说,“跟您不同,我更擅长毁灭人们的心灵。我会走向他们,我会拥抱他们,我会爱他们,我会抛弃他们,我会撕裂他们的心,我会让他们在巨大的狂喜和沉重的悲痛下走向自我毁灭。”
“应该承认,走向美,等于走向毁灭……”
回应我的意志,纯美的命途也有所变更。
纳努克抬起了手臂,祂让我靠在祂的臂弯上,我们紧紧相贴,我饮下祂胸口的鲜血,据说欢愉的行者会用这纯金之血酿造美酒,我的舌尖和口腔被腐蚀地有些醉了,出于报复,我让纳努克品尝了自己的滋味。
我们含着鲜血接吻,像是两头不服输的野兽在赐予对方痛苦,纳努克轻微地皱了皱眉,祂的力量竟然可以伤害祂自己。我把手伸进他的伤口里,像是打开一扇窗一样,那伤口裂得更大,金血像是阳光一样璀璨,就像我打开了纳努克漆黑的心,阳光从窗子外欢愉地蹦跳出来。
纳努克的金眸兴奋地睁大了,祂的身躯颤抖了一下,接着祂抓住了我的手,祂借我的手赋予自己毁灭的快感。黄金的血流动地更加欢快,纳努克终于低下了祂高昂的头,祂看着被那金血腐蚀得凄惨,却依旧笑着的女神。
她跟祂一样狂热地爱着毁灭,纳努克被美击中了,痛苦一起赋予他们绝妙的体验。
祂低下头,金眸里终于有了女神的倒影,“我……该如何称呼你,”祂停顿了一会儿,“我不反感妻子的角色。”
纳努克此前从未在意过除毁灭外的任何,哪怕纯美的神跟覆灭他故乡的繁育乃是“夫妻”。祂从不在意,祂只是热爱毁灭。
纯美的女神拥抱了祂,她爱上了毁灭,他们的命途彼此相交,毁灭也会爱上美,因为祂也爱自我毁灭,女神到底能赋予祂多大的自毁?
我爱你,对纳努克来说,就跟请你毁灭我一样的意思。纳努克抱紧了纯美,祂爱美,爱得想要毁灭全部的美。
我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含着那滚烫的蜜液,我没有对纳努克说出我的名字,“请称呼我为……亲爱的,我单纯想要听你这样称呼我。”
纳努克抱着我,祂在我旁边耳语,“亲爱的,亲爱的……”低沉而磁性的声音贴着我响起,引起身体像是电流一样的颤抖和痉挛。那不是错觉,纳努克确实在认真地爱(毁灭)我。
阿哈拍了拍手,祂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出闹剧,祂曾经戏耍过的星神变成了女主人的妻子。阿哈觉得更有趣了,那祂是什么?是想和女主人偷情的骑士吗?还是想要杀掉女主人伴侣的背德者?
阿哈喜欢上了这个剧本,祂上前庆贺着,“恭喜毁灭和纯美结为夫妻,”祂打了一个响指,星辰像是烟花一样绽放,祝贺的表情只持续了一瞬,祂又记起了自己“痴情骑士”的设定,凭空扯出一条手帕,擦着眼角闪过的点点泪珠,“即使……即使您已经心有所属,我依旧会爱您……”祂重复着诉诸爱语,虔诚地自己都快信了。
身穿紫袍的俊美骑士黯然垂泪的模样,恐怕会让无数贵妇人为之心碎。但我平静地移开了目光,星神们走了一大半,希佩和太一在不远处看着我,她们不喜欢沾上毁灭毒血的纯美,药师和岚还没有降生,虚无压根不关心一切。
我叫住了想要离开的浮黎,“我想要你留下来,”我对浮黎祈求着。
冰棱构成的君主停下了步伐,祂隔得远远地看着我和毁灭。浮黎没有离开,祂在这里,注视起我。
我有些开心地笑了,我为什么要叫住浮黎?可能是因为毁灭太过炽热,看着浮黎,就能让我被炙烤的思绪一点点沾上冰的温度。
我向浮黎伸出了手,祂的身影一闪,祂停在我的面前,谨慎地隔着一段距离,浮黎也不喜欢太热的东西。祂想了会儿,在我空荡荡的手心放上祂记录下的光锥,我和毁灭相拥着赋予对方疼痛和欢愉。
“不,不是这个。”
浮黎又放上另一张光锥,美丽的女神亲吻了那带着谎言的骑士。
“不,也不是这个。”
浮黎有些困惑,寒冰铸成的冕旒下面的垂旒轻轻摇晃。我伸出手拂开了那帘幕,像是雕塑一样庄严的寒冰面容凝望着我,浮黎总是那么认真。
我取下了我想要的东西,帝王冠冕上的寒冰垂旒,我在掌心把玩着圆润的珠子,往里面注入了我的记忆。
浮黎看到了祂从未见证过的异世界记忆,浮黎想要更加靠近我。
但纳努克觉得不快,祂不喜欢有别的星神靠近祂的伴侣。祂抱着我离开了,阿哈在后面大喊,“不要忘记了我,我的女主人。”然后,这家伙就像是毁灭和纯美的骑士跟他们一样形影不离,而浮黎应我的要求,祂始终与纳努克隔着一段距离,注视着纳努克怀里的我。
这是一段扭曲的关系。
智识的学者们无法理解欢愉、毁灭、纯美和记忆为何保持了相当长久的共存关系,他们向博识尊提问,巨大的机械沉默着,它递给了学者们一张记忆的光锥。
毁灭拥抱着纯美,阿哈在一旁向纯美诉说虚假的爱意,浮黎记录下一切,也记录下自己的身影。因为祂也是他们的一员,是纯美手中拿着不放的垂旒……
学者们愈发沉默,这诡异的四角关系冲击了他们虔诚的学术头脑,这难道也是星神履行自身命途的一部分?
他们得出的结论是——美征服了一切,将一切献给纯美。
好事的学者们没有忽视沉默着的繁育,作为纯美的前妻,她沉默地有些可疑。
美丽又哀愁的林泽仙女成了会把人拖向恶运的恐怖存在,但人们却对她们更加狂热,繁育、纯美和欢愉同时注目的种族,美丽无比的“蝴蝶精灵”,人们抽象地更爱她们了。
阿哈对此表示满意。
但林泽仙女却厌弃了人们,在宇宙间留下大量子嗣的她们带着自己的孩子返回了自己的虫巢,她们将这些汇聚着无数种族血脉的孩子献给了虫族的女王。
阮梅收下了这些可爱的,会呼吸的礼物。然后,将这些礼物揉在了一起,她吃下了自己的后裔,无数种族的血在她的小腹汇聚,阮梅决定亲自诞下着伟大的孩子。
那孩子是所有种族最初也是最终的模样,阮梅心中有了答案,傲慢的学者轻轻抚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她哼起外婆曾经安慰她的摇篮曲,吃着梅花腌制的点心。
淡粉色花瓣般的点心轻轻一捏便会有无数的细渣如雪落下,覆灭一个星球的难度也像是捏碎点心一样。
阮梅对单纯的毁灭感到厌烦,她既没有同情心,也没有毁灭欲。仅仅是路过了,那颗星球就不凑巧地被她轻轻一弹指毁灭了。
宇宙的命运就是星神随手捏碎的点心。
阮梅冷淡地知晓了这一切,内心的疯狂愈发上涨,有如黑潮般吞噬了那个还有人类良知的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