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坐了不到片刻,离三便回来了。
离三提着药箱子一进屋,霜月就“腾”地起身,那热切的目光愣是把这位见多识广的军医姑娘怵得头皮一紧。
“老大呢?”凌肃问离三。
“殿下大概一时半刻回不来了。”离三打开药箱,手上做着给凌肃拔箭的准备工作,言简意赅地交代,“抓了个人,在狱里审呢。”
凌肃支撑到现在已是疲惫不堪,也没力气追问更多细节。只点点头,伸手将那张从信鸽身上截获的字条塞给离三,嘱咐待晏逐川回来便交给她。
霜月举着灯烛立在一旁,生怕她们不够亮似的。
“公主还是先出去吧。”许是有了旁人在场的缘故,凌肃又恢复了那沉闷的性子。
霜月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离三,虽担心凌肃的伤势,可阿曈都说离三的医术高明,想来是不会有事的吧。另外,她也的确不忍心看到拔箭的场面……遂抿了嘴点点头,放下灯烛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怕吓到人家?”待霜月出门后,离三动作利落地拔出凌肃背上箭头,凌肃哼都没哼一声。紧接着离三掀开血衣,开始熟稔地处理伤口、给她上药。
烛光下,凌肃背上那些纵横交错、斑斑驳驳的伤痕清晰可见。
见凌肃不置可否,离三一边涂抹着药粉一边道:“其实你这些陈年旧伤,也不是没法子的。我那有上好的药膏,祛除疤痕效果甚佳。问你多少次了,你偏不肯试。”
“每次看到这些伤痕,就会记起当年那段日子。”凌肃微垂的目光渺远,似是扯出了一个无声的浅笑,“要是伤疤没了,回忆……也就跟着没了。”
“别人都珍藏信物,你倒好,留这么多疤做纪念。”离三无奈摇头。
他们暗卫八人,虽从小和晏逐川一起长大,但因暗卫营受凌肃直接统辖,在漠北军中时,他们还是和凌肃朝夕相处的时间更多点。凌肃虽然不提,可她心中有个白月光的事,他们多少也都知道一些。
而白月光本光,此时正在门外坐立不安,上蹿下跳,抓耳挠腮……
第53章 九出十三归,少了我可不干。
翌日清晨, 长公主府。
床榻上的小人儿几乎是一醒来就下意识地扭头朝墙里侧看去,可只看到一面严丝合缝的墙壁。这机关是单向开合的,唯有在晏逐川的房间才可打开。洛曈呆呆地怔愣片刻后, 便一骨碌坐了起来。
这一夜洛曈睡得极不安稳。
昨夜里,她和晏逐川一同回府,半途中, 晏逐川突然看到夜空升起了沧澜军暗卫独有的联络信号弹,来自大牢方向。
这个颜色的信号弹, 是表示有紧急之事需她前往。晏逐川恐傍晚时捉到的那嫌犯出了什么意外,便勒转马头,带着洛曈即刻赶往刑部大牢。
按理来说, 一个杀害锁匠的庶人, 关入府牢即可, 本毋需如此兴师动众。可因他们是查灵猫行刺一案,顺藤摸瓜才找到何锁匠这里,而此人极可能同谋害陛下之事有所牵连,为防止生变,故破例将人犯押入了刑部大牢。
待她们抵达大牢后,从晏逐川的暗卫们口中得知,那原本拒不开口的人犯,突然声称自己要交代重要供词, 但事关机密, 他只肯说给长公主本人听。暗卫们无法,只得发信号将晏逐川召唤了来。
后来之事,洛曈却不愿再去回想……
据说晏逐川单独提审时, 那人犯不知用何种手段竟悄悄挣脱了镣铐,寻得时机骤然暴起, 欲行刺于她。
幸而晏逐川并未大意,有所戒备。那人犯偷袭未成,自是敌不过晏逐川之身手,被打成重伤。他只余一口气在,却再无还手之力,便咬舌自尽。
所谓的要交代供词,大抵也是为骗得晏逐川前来的托词罢了。
洛曈被晏逐川留在外头,虽未亲眼得见这一切,可也足够胆战心惊。直拉着晏逐川上下查看,尽管晏逐川毫发无损,却也叫她担心得落了泪。
再后来,洛曈恍惚间已不知是如何回的府,只记得她一直紧紧抓着逐川,直到回了房卧于榻上,也不肯放开。晏逐川一直温声安抚着她,最后打开了那扇墙壁上的机关,让洛曈抓着她的手,二人十指相扣,许久才堪堪睡去。
汤圆扑棱着飞过来落在洛曈面前,唧唧啾啾的清脆鸟叫声将她的思绪拉回。
“吱呀”一声门被拉开,玉笙探了头进来,笑眯眯道:“姑娘醒好早呀,殿下去前面处理事务了,特意吩咐不准吵了姑娘休息。姑娘可要再睡会儿?”
洛曈摇摇头,玉笙便端了水盆进来,好让洛曈洗漱更衣。
自从上次玉笙因易魂散中毒,洛曈便总对这丫头心怀愧意,觉得是连累了她。玉笙好了之后也不舍得让她干太多活,还托府上的厨娘隔三差五地做些进补的药膳送到她屋里……玉笙本就是在长身体的年纪,几日下来被养得脸都圆了一圈。
洛曈心系案情,只简单梳洗了下便匆匆跑去用膳。这一顿早膳吃得亦是匆忙,洛曈只喝了一碗桂圆莲子粥,又塞了两只鸡蛋就坐不住了,擦擦嘴朝正厅走去,玉笙和汤圆紧随其后。
一次又一次发生在身边的危险让洛曈意识到,唯有早日抓住幕后之人,破了此案,逐川才能真正地脱离险境。
穿过回廊来到前院,洛曈还未踏入正厅的门,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阵拌嘴的吵闹声音。
“哎呀阿颜你就不要操心了,我都说不会有事了。”
“公主还是请回馆驿为妙,若是被发现您抗旨就糟了......”
“大哥其实不必太过担忧,沐云馆驿防守虽严,可里边儿都是霜月自己的人,大侄女这儿也尽可以放心……”
洛曈听到朋友们熟悉的声音,心中欢喜,加快了脚步。
一进门,大吉就汪汪叫着扑了过来,围在她脚边欢快地摇着尾巴。旁边一黑一白两只毛团正满室追逐嬉闹,是香香和无忧。
再一抬头,就见到霜月、颜泱、晏黎三人在七嘴八舌地争辩。
晏黎正说到“……你也清楚霜月公主的性子,若是真不让她出来透透风,准要闷坏了……”
易了容的霜月在一旁连连点头。
洛曈被这一室热闹的气氛包围,自起床后那层隐隐笼罩在心头的不安,不知不觉散去了不少。
“阿曈,你醒啦!”霜月一把将洛曈拉到身边,“快替我说说这个死脑筋,本公主心里有数着呢!”
原来是颜泱觉得霜月尚在禁足期间,哪怕易了容,日日都跑出来同他们一块查案总归有些冒险,因此在苦口婆心地劝她回馆驿安心等候消息。
而霜月决定的事,自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任凭颜泱怎么说都不改主意,正嫌他婆妈,烦得不行。
颜泱则是转向洛曈,正色道:“还请洛姑娘劝一劝公主,抗旨非同儿戏,颜某以为……”
“去去去,你们自己纠缠去,别烦我家曈曈。”晏逐川不知打哪突然出现,一把揽过洛曈,“我在你房里没见到人,怎么这么早就醒了?困不困,吃饱没?”
见到一直心心念念之人出现在眼前,洛曈才真正安下心来,抓住晏逐川的手抬头望着她认真点点头:“你不在,我便睡不着了……本就不十分饿,现已很饱啦。”
晏黎摇着一把降香黄檀洒金折扇,轻撞了下颜泱肩膀:“瞧我说什么来着,这事就让霜月公主自己做主吧。大哥你有这个闲功夫的话,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补偿我,那可是三千两雪花银呐!”
“补偿?”洛曈闻言不解。
“说来惭愧。”颜泱解释道,“是颜某思虑不周,未能备足赎身的银两,幸而有义弟慷慨解囊。”
“你是弈吟阁的招牌,他们的摇钱树,那鸨母怎么可能轻易放你走,当然要狮子大开口了,哼。”晏黎掰着手指一脸痛心状地絮絮叨叨,“本王的钱可不是这么好拿的,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我跟你讲……九出十三归,少了我可不干。”
见颜泱斜着眼瞧他,晏黎气势不由得弱了几分,挠挠头道:“那什么……钱财乃身外之物,若是拿旁的来抵自然也是无不可的。大哥日后闯荡江湖,跋山涉水,别忘了给小弟捎些稀罕玩意就成!”
洛曈和霜月均是一脸惊诧地瞅着他们,一个没想到颜泱的身价居然如此昂贵,一个则是震惊于向来视财如命的五王爷居然肯自掏腰包替颜泱赎身。
喧闹过后,众人围在一起继续商讨案情。
“听说你们从那自尽的人犯身上,搜出不少东西来?”晏黎等人一早就听说了晏逐川昨夜在刑部大牢遭遇之事,很是关心。
晏逐川轻轻颔首:“共搜出一把钥匙,一封密信,和少许残余的印泥。”
“印泥!”霜月激动地拍案而起,“他就是凶手!就是那日溜进馆驿给猫儿下毒的黑衣人!那是不是可以跟你们皇上交差了?也好赶紧证明我的清白。”
“确实如此。可他一死,此案便会断在这里,而幕后之人还隐藏在黑暗之中,他的目的还未达到绝不会罢休。”晏逐川沉声道,“人犯不会独自一人在京中作案,定有同党相互接应配合。因此,为抓住更大的鱼,还需霜月公主再委屈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