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凌夫人也愣了,不明白洛谷主这仙气飘飘的人哪儿来这么大怒气。
洛丹歌周身寒气愈盛,语气冰冷:“你是晏家的人?”
“是。”
“小皇帝唯一的姐姐?”
“是妹妹。”晏逐川硬着头皮应道。
“师父……”洛曈抬眼瞧着洛丹歌的脸色越来越臭,怯怯弱弱地喊了声。
“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师父!”洛丹歌揪住洛曈耳朵,看起来气得不轻,“从前为师是如何嘱咐你的?都忘啦?!”
洛丹歌倒没真的使多大力,自家的崽,她还舍不得。
可晏逐川看了心疼,一把将洛曈揽到自己身旁,正色道:“曈曈起先并不知我是谁,前辈不要怪她。”
她虽不知洛谷主口中的“嘱咐”是何事,但想到儿时的所作所为亦可揣度一二。眼下看来,她此前的侥幸心愿怕是要破灭了,洛谷主如此态度,显然是对那桩陈年旧事记得一清二楚才是。
可就算她曾对不起洛谷主,也绝不会在曈曈之事上妥协退让的。
晏逐川坦然抬头,迎上洛丹歌气呼呼的目光。
“好哇,果然是你用心险恶,见曈儿天真懵懂就蒙骗于她对不对?就说曈儿素来最听我的话,怎么会忤逆师命!”
眼见洛谷主又要拔剑,凌夫人和凌员外连忙上前阻拦相劝,凌夫人直接扑过去一把抱住洛谷主的腰,凌员外不敢动手,只好招呼丫鬟们都去给夫人帮忙……一时间竟也将洛谷主身旁围了个水泄不通。
洛丹歌有些头疼。
这些人当然拦不住她,可她执意动手定然会伤了他们。凌员外和凌夫人毕竟是墨儿的爹娘,当年凌家刚失了大女儿,仅剩的闺女又被自己看中了根骨,带去了清荼谷一走就是十余载……这些年交情不说多深,彼此总是十分客气的。
洛谷主是世外高人,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平日虽远离世俗,却也晓得通情达理与人为善,现下还在人家府里,这几分面子总是要给的。
她平了平心气,尽可能语气平静地道:“总之,这件事绝对不行。曈儿,去收拾东西,随为师回清荼谷。”
许久未听得应答声,洛丹歌一回头,就见小姑娘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处,抿紧了唇,红着眼眶看她。
洛丹歌的心倏地一下子就软了。
在她印象中,曈儿这孩子自小就十分懂事乖巧,哪怕是在寻常人家公认的——稚童最顽皮的三四岁年纪,也异常好养。小小一只,捧本书就能安静地坐上一天,不哭也不闹。除了谷中的鸟兽死去时,还没见她露出过这样伤心的神情,就连当初告知她身世,她也只是失落了几天,都未曾掉一滴眼泪。
可见曈儿是动了真情。
但和谁不好,偏偏是她!
凌夫人早已把洛曈当作半个女儿看待,如今见此情景,心中亦不忍,遂劝道:“洛谷主疼爱曈儿之心,我们也感同身受,只是曈儿跟长公主殿下委实是两情相悦,长公主殿下对曈儿也是一片赤诚,您为何如此……”
“是啊是啊,长公主殿下名声在外,洛谷主远游已久,或许不甚了解,但凌某和夫人都可用性命担保殿下的为人啊。”凌员外冷不丁被夫人捅了一胳膊肘,连忙跟着开口,“若是在洛谷主眼中,长公主殿下都不足以托付爱徒,这天下怕是难有能合心意之人了啊。恕凌某揣测,难道只因为长公主殿下是女儿家……”
“……我是那么迂腐的人么?曈儿还小呢。”这晏家的闺女还挺得人心的么,洛丹歌面上仍端着四平八稳的仪态,却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兀自气闷。
凌夫人跟凌员外对视了一眼,嫣然笑道:“曈儿也及笄三四年了吧,想当年我跟墨儿她爹在一块儿时,还不若曈儿这般大呢。”
“不过为人长辈的,无论孩子们长到多大,总是会觉得他们还小,事事离不得人操心。”凌夫人笑眯眯地拉过洛谷主的手,一脸我都懂的神色,“像我也总觉得墨儿还小,可有时候不得不承认,我比她更像个孩子。”
“她爹,你说是不是?”
凌员外揉着胳膊连连点头。
洛丹歌欲言又止,本想说墨儿不同,可话到嘴边才发现不妥。
同是她的徒弟,洛丹歌不想让凌夫人和凌员外觉得她疼曈儿比疼墨儿更多,虽然事实本来就非如此,可洛丹歌向来是不耐烦这些人情世故的,一想到还要费更多口舌去解释就头疼……遂缄口不言。
凌夫人见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似乎有效,信心倍增,继续劝道:“况且,洛谷主若是当真不舍得曈儿早嫁,这事咱们还可以坐下来慢慢商议的嘛,长公主殿下想必是不在乎多等些时日的。”
“我愿意等,等多久都可以。”晏逐川一双星眸粲然,直直地望着洛丹歌,语气坚定道。
“我不愿意。”洛丹歌薄唇轻启,凉凉吐出一句来。
她清楚年纪小什么的理由着实站不住脚,可她就是不乐意!
试想一下,云游回来,几个月不见的宝贝爱徒突然就和人双宿双飞了,自己一手养大的小白菜就这么突如其来地被拱了!搁谁谁受得了啊!
哪怕不是晏逐川,换成是谁……都照样不行!她家的宝贝曈儿这么善良可爱温柔聪慧,世间哪有人能配得上!
更何况拱了白菜的这头猪还真就是晏逐川!
这事儿,没门儿!
第62章 “无论如何,我绝不会离开她的。”
洛丹歌冷面负手而立, 决意要带洛曈回清荼谷。洛曈只咬紧了唇,倔强的小脸上泪光泫然,看得晏逐川心疼不已。五王爷、凌员外等人皆替她们捏着一把汗, 庭院里一时间气氛凝滞。
凌夫人美目转了一转,漾出一个令人如沐春风的笑来:“何必急于这一时半刻呢?洛谷主难得来一回京中,我和墨儿她爹理当尽地主之谊, 好好为洛谷主接风洗尘才是。”
“况且,我与曈儿这孩子相处甚是投缘。”凌夫人顺势将洛曈揽到身旁, 安抚地轻轻拍着她肩膀,“曈儿这就要离开,我当真十分……十分舍不得……”
凌员外大抵是早已习惯了自家娘子的拿手伎俩, 此刻见她一面用手帕按着微红的眼角, 一面偷偷给自己递眼色, 忙接下去说道:“咳咳,洛谷主不如在寒舍小住几日,大家都很想陪曈儿一起过个生辰。”
见洛丹歌似要说些什么,凌员外又叹道:“您若就此离去,回头墨儿得知,定会苛责我们慢待了她的师父。唉,洛谷主……您就权当是全了我跟墨儿她娘的一片心吧。”
洛丹歌眉头微蹙地看着眼前“愁苦哀伤”的凌员外夫妇,心头茫然中夹杂着一丝……凌乱。
她怎么觉着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了当年自己收徒带走墨儿时的情景?可即便是当年和墨儿分离, 这俩口子也没难过成这样吧!究竟谁才是凌家的亲闺女啊!
洛丹歌又望向眼眶红红似兔子的洛曈, 几不可闻地微微叹了口气,终究是点了点头。
她亦不忍曈儿度过一个不开心的生辰,在凌家住几日再走不迟。左右有自己盯着, 是不会让那厮有机会把曈儿拐走的。
凌夫人和凌员外彼此对视了一眼,皆松了一口气。
先把人留下再说, 日后之事,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只是实在难以想象,洛谷主名满江湖,闻其行事作风,并不像是会拘泥于繁文缛节的顽固不化之人,究竟是何缘故才会对晏逐川的态度如此强硬?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放心不下徒儿么……
众人好奇揣测间,洛丹歌已经由丫鬟领着去了厢房休息,洛曈也一步三回头地被师父拉走了。
“曈儿,你住的院落位于何处?也不必劳烦人家另收拾一间,为师与你同住便是。”
听得师父如此问,洛曈不由得内心“咯噔”一下,也暂时顾不上难过了,支支吾吾道:“我……我的院子在……”
要知道,师父仅仅是得知她和逐川在一起就已然气成这样,若是说出自己这些日子都住在长公主府……那还了得!
玉笙上前一步,矮身行了一礼道:“可是不巧,年前洛姑娘到得突然,院子也是夫人临时收拾出来的,物事一应俱全,只是小了些,除姑娘那一间,再无空着的厢房了。不过夫人已替洛谷主您备下了东边一处厢房,院子又大又宽敞,您肯定喜欢!”
“洛谷主若是瞧过后不喜欢,或是着实想和洛姑娘同住,则容奴婢先去向夫人回禀一声,再替洛谷主和姑娘另作安排可好?”
“既是如此,那就住东厢房吧。”
她确实打着就近看守白菜的算盘,但人家不便宜,只得作罢。在别人家里作客,洛丹歌自是不会做那挑三拣四的麻烦主儿,也不欲叫两个小丫鬟为难。
洛曈心下偷偷舒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替她解围的玉笙和玉笛,玉笙则趁着没人留意,俏皮地对她眨了眨眼。
直到推开房门之前,洛曈都还很忐忑,生怕被师父看出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