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丫鬟们怎敢造次,仍是一哄而散,各归各位去了。看得洛曈一阵遗憾,她是真的不明白为何她们都如此怕逐川……不过左右师父已经答应了教她们学画面妆之事,也不急这一时半刻了。
晏逐川目光停在洛丹歌手中人偶上,忽然问:“师父,当今江湖上,除了您,可还有谁善易容之术?”
“那可多了。”洛丹歌淡淡一笑,“后生可畏,你身边那个行五的小丫头手艺就不错。”
众人知道她说的是巽五,巽五的易容之技确实出神入化,灵猫案中霜月被软禁时就是在她的帮助下才得以自由行动。
晏逐川蹙眉:“若是连巽五也看不出破绽呢?”
洛丹歌不疾不徐地画完最后一笔,缓缓道:“乔装改扮模仿他人,最紧要的并不是脸上的手艺。”
“每个人的声音、步态、说话做事的习惯都不甚相同,若想伪装得像本人,须模仿这些细节。而能于细节处看出破绽的,唯有对他足够了解、同他朝夕相处的身边之人。”
晏逐川若有所思。
洛曈见状,轻声问:“逐川是不是怀疑……程大人是被人假扮的?”
晏逐川不置可否,她只道:“自打五叔同我提起他的种种异常,我便派人盯着他了。起初我并未如此猜想,直到我得知凌肃那日在锦乐坊跟踪他们的经过……”
“一个人的脾性作风固然可能改变,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又怎会忽然之间就有了一身武功?”
晏逐川抬眸,目光锐利:“我还特意问寇谦确认过,程纶在朝为官多年,确实不会武,情报没有错。”
“因此,若不是他隐瞒得太好,便只剩下一种可能——咱们这位尚书大人,怕是已换了芯子了。”
晏黎闻言亦吃惊不小,他下意识地瞥了瞥云淡风轻坐在角落的洛丹歌,咋舌道:“易容?”
何人有如此大的本事,能冒充堂堂三品礼部尚书?此事已有多久?真正的程大人又在哪儿?最重要的是,对方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意欲何为?
晏黎背着手转了一圈,一拍大腿道:“洛谷主方才不是说了么?最熟悉的还得是身边人。我和程夫人虽算不上有多少交情,却也是一起喝过茶说过话的,不如我去程府走一遭,旁敲侧击地向她打探一下情况,若这程纶有问题,他老婆总能有所察觉。”
“也好。”晏逐川点点头,“但这事程夫人是否知情尚且不知,五叔万事小心,我派几个人同你一起去。”
“不成。”晏黎摆了摆手,“哪有上门拜访内宅妇人还带着人手的。人多阵仗大,也容易打草惊蛇。”
晏逐川蹙眉还欲再说些什么,忽听洛曈脆生生道:“若不嫌我碍事,不如我随五王爷一同去吧。”
晏逐川眉毛皱得更紧了,洛曈安抚地朝她露出一个笑容,道出自己的计划:“这位程夫人不是最擅种花么,我以讨教侍弄花草的经验为由前去,五王爷则是替我引荐的中间人,如此应不易引人怀疑。”
“带着阿曈这么和善可爱的小姑娘,确实比带着你的手下更能让人放松警惕。”晏黎也附和地点了点头,目光却仍看向晏逐川。洛曈可是他大侄女心尖上的人,她能舍得么?
“不行,太危险了。”晏逐川果然不肯同意。
洛曈却不急,她拉住晏逐川的手晃了晃,软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你想,五王爷是何等身份呀?就算他们有什么猫腻,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敢硬来的。”
“我保证一定会谨慎行事,绝不冒险,但有不对,我们就马上离开。”
“逐川,就让我尽一份力吧,好不好?”
晏逐川怎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可事关她的曈曈,真真是一万个放不下心。她其实有一百个理由可以拒绝,甚至哪怕什么都不说,只要她不肯点头,曈曈便不会不听她的话去犯险。
可她望着曈曈如水的双眸,忽然发现自己无法将拒绝的话语说出口。
她待曈曈如至宝,曈曈在想什么,就算不说她也都知道。
她善良的小姑娘,待人接物都有一颗包容的心,却唯独对她自己十分苛刻。
晏逐川的强大,可以让曈曈无所顾忌地依赖,却也让她嫌弃自己百无一用。哪怕有再多甜蜜的许诺,曈曈仍不曾放弃寻找机会来证明——她是可以帮得上逐川的,逐川也是会需要她的。
既然如此,那便遂了曈曈的心愿吧。晏逐川这般想着,缓缓地点了点头。
“万事小心。”
第80章 呜呜呜她还不想死,她还没有做上驸马……
皇宫, 庆安殿里。
大理寺卿岑翮闻言一愣,茫然地抬头看着龙椅上的晏辰。
晏辰右手执碗盖,在茶面上拨了拨, 而后轻啜了一口,放下茶盏,有些好笑地看着他, 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朕说,让你把天牢里那女刺客被杀的经过给朕讲讲。”
岑翮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才三十几岁,眼不花耳不聋,皇上的要求他听得分明, 只是……他是来禀报案情进展的, 皇上怎么又突然问起案发经过来?这些皇上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小平子, 你过来,替朕捏捏肩。”晏辰对一旁正要退下的小太监招了招手,“这几日奏折多,朕这肩膀总是酸疼酸疼的。”
岑翮不知皇上用意,也只得将那日牢中情景又原封不动地叙说了一遍。
而晏辰也如初次听到一般,时而面色凝重,时而微微颔首……末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盏, 轻叹一声:“如此倒是可惜了。”
岑翮更是摸不着头脑, 怎么着,这刺客便是没被意外毒死,皇上难道还能放她一条生路不成?皇上这般叹惋, 说句大逆不道的……怎么这么像猫哭耗子呢?
但为人臣子十几载,岑翮有个优点, 便是从不胡乱揣摩圣意。他坚信无论皇上说什么做什么,自然有皇上的用意。但凡他听不懂、想不明白的,他便不去多想,遵从照做便是。反正该他知道的事,他日后总会明白的。
因此,在听到晏辰明知故问刺客的姓名时,岑翮仍面不改色地答道:
“她叫银瓴。”
“嘶……”晏辰只觉肩膀一痛,侧身闪躲开来,“小平子,手劲儿见长啊。”
“奴婢该死!”小平子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手下使了力,捏痛了皇帝,连忙一骨碌跪下认错,“奴婢伺候不周,请陛下赐罪。”
晏辰揉着肩膀,状似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
“还是许公公知心啊……也不知他身子如何了。”晏辰端起一旁茶盏,却发现茶都凉了,只好又放了回去,自顾自地嘀咕了这么一句。
快到殿门口的小平子脚步一顿,又如常退了下去。
过了不久,有宫人走上来,附在晏辰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晏辰微微颔首,而后抬头微微一笑道:“岑爱卿今日功不可没,待朕收了这网,再好好赏你。”
功劳?他岑翮啥也没干,何功之有……?突然被褒奖了的岑大人一头雾水,不过他早已习惯了皇上的出其不意,躬身谢恩后试探问道:“陛下可要听听案子的新进展?”
晏辰缓缓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扳指,慢条斯理道:“朕是很想听的,可惜鱼却等不得了。”
岑翮不由得四下张望,鱼?哪里有鱼?难道是皇上饿了,想先去用膳?
他正胡思乱想着,就见那宫人在晏辰的授意下,走到殿门口,拉长了嗓子朝外面喊:“宣几位大人觐见——”
片刻后,三位身着绛紫官服之人先后步入殿内。岑翮扭头一看,嚯,这不是司天监正上官鸿、礼部尚书程纶以及禁军的黄统领么?今日这吹的是什么风,这三位竟一道来叩见圣上了。
晏辰不知何时敛去了嘴角的笑意,目光扫过堂下众人,淡淡道:“诸位爱卿此时前来,可有何事?”
“臣等有要事启奏。”上官鸿上前几步,递上一纸奏疏,“此事干系重大,危乎社稷,陛下万万不可忽视。”
晏辰垂眸读完奏疏,面色沉了下去,他沉声问道:“当真有此事?”
“臣夜观天象,所言句句属实。”上官鸿正色回道,“此事程尚书和黄统领亦可为证。”
“哦?你们也是为此事而来的?”晏辰合起奏疏,目光转向程纶和黄鑫二人。
“正是。”程纶上前一步道,“陛下委臣以重任,身为礼部尚书,监督礼法是臣的职责,自长公主殿下回京后,所言所行皆罔顾礼法,臣实在是心有不安,恐愧对陛下之信任,故才前来冒死上谏。”
长公主?一直伫立在旁边安安静静听热闹的岑翮闻言一怔,原来这三人竟是来弹劾长公主殿下的?
“接着说。”皇上的声音不辨喜怒。
这三人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把晏逐川的种种“劣迹”讲了个遍。末了,上官鸿道:“长公主独断专行,跋扈蛮横,乃其过一;因公废私,延误军情,乃其过二;庇护妖星,危害国祚,乃其过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