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小主子,府医都说那位姑娘的身子好多了, 看来请戏班来府上的法子果真见效。”
妃千笑忍不住勾唇,这哪里是请人唱戏的法子有用。估计是南疆的人看到她在地图上留下的印记后吓坏了,她们不知来者是何人,一时间不敢妄动。
连带着姜祁月也提心吊胆, 只能乖乖在将军府待着。
妃千笑顿感心情舒畅,早知道小公主这么好吓唬,前几日她便不用那么烦恼了。
只是,一想到姜祁月在此地举目无亲, 只因害怕受到威胁,便不得不装乖委身于此, 妃千笑又不免有些心疼。
若当日姜祁月遇到的是旁人, 后果会如何, 妃千笑实在不敢想。
还好那日姜祁月遇到的是她……
不过, 前世姜祁月遇见她, 也不算遇见什么好人。好在上天给了她重来一世的机会,能够好好弥补。
妃千笑不禁开始思考, 她这么捉弄小公主,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
可是, 若不吓唬一下南疆的人,让她们警惕起来,万一以后保护不好姜祁月可怎么办。
想到这,妃千笑决定狠下心来,继续不露面,也好让姜祁月收敛起从前的心性。
大约小公主定是被南疆的女帝保护得太好,才把一切心事都写在脸上。她嬉笑怒骂虽生动明媚,可若是回了南疆,她还这般单纯,迟早要出问题。
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为什么受了重伤辗转到了北齐,前世她不肯说,这一世妃千笑也是不敢问。
到了二月十五太妃寿宴这日,妃千笑穿得极为隆重,她带上了象牙箸,又命阿巧包好那幅丹青。
按着往日的惯例,她要在宫中陪老太妃几日。偏偏这几日小公主又会来月信,她身子弱,每每这个时候都疼得不行。
临出府前,妃千笑叮嘱阿阮道:“这几日你要仔细照顾她,若她不舒服,千万记得及时传府医。还有,吩咐厨房多做些清淡的食物。这几日,不可给她吃重口的东西。”
阿阮不解道:“长乐姑娘这几日气色不错,应当不会有不舒服吧?”
阿阮可是见着姜祁月的身体日渐好转,虽还是柔柔弱弱,但那些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胃口也越来越好,再不似前些日子那般动不动就不想吃东西。
想到自己把人照顾得还算不错,阿阮语气颇有几分得意:“小主子,您放心,纵然您不在府上,我也会照顾好长乐姑娘的!”
“还是要仔细些,莫要让旁人靠近她的院子。”
除了担心姜祁月的身体,妃千笑也担心她会不会被人欺负。直到阿巧催促她上轿撵,妃千笑才停止了对阿阮的絮叨。
轿撵才出了将军府,妃千笑又忍不住掀开轿帘,探出脑袋,对阿巧道:“阿巧,要不你留在府里,我一人进宫便是。”
阿巧叹了口气,无奈道:“小主子,现在天凉,您还是小心不要冻着了!”
说完,她不客气地将轿帘拉上,不许妃千笑探脑袋。
老太妃寿宴是妃千笑唯一不会迟到的宫宴,她一进宫便笑吟吟地将准备的贺礼奉上。
“臣女参见太妃,这是臣女祖母生前的画作,还望太妃莫要嫌弃。”
皇帝就坐在那死死盯着,妃千笑不敢表现得与太妃太过亲近,连跪拜之礼都没有行,只是命人将丹青展开。
这只是寻常的风景画,只是贵在是从前帝师的亲笔。
“千笑有心了。”老太妃脸上看不出欢喜,语气也听不出波澜,可妃千笑瞧见,老太妃那双眼中分明闪烁着泪花。
妃千笑垂下眼,假借着喝酒掩盖住情绪。
早知道老太妃更喜欢这些东西,她一早就该送到宫中。虽是祖母的遗物,也好过送些华而不实的药材。纵然那些药材名贵,可老太妃不肯用,也是一文不值。
今日是老太妃的寿宴,妃千笑也不再担心狗皇帝会借着宫宴做什么。
她一杯一杯地往嘴里灌酒,也不知在难过些什么。明明有了重来的机会,可她好像还是只能逃避。
妃千笑随手卸了发间的一枚簪子,葱白一般的手指拈着发簪。她懒懒地撑着脑袋,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用发簪轻轻叩击着面前的玉盏,清脆的声音与那些靡靡之音相呼应,听上去别有一番韵味。
也许是妃千笑今日太过反常,毕竟平日里她那双眼睛几乎要掉到美人身上,今日她却十分安静,似有心事一般。
皇帝道:“可是今日的歌舞准备得不好,竟入不得安平郡主的眼?若真是如此,朕可要好好惩处教坊司的人了!”
妃千笑假借着酒劲儿上来,她懒懒地冲着皇帝举了一下酒樽,只当敬过酒,而后拉长了语调道:“陛下莫要取笑我了,我这是前几日在花楼里寻欢作乐多了,今日实在是……”
妃千笑话未说完,在场皇亲便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妃千笑也与他们一同笑,她余光扫过众人,只见师云裳一脸失望地望着她,她的笑中顿时多了几分苦涩。
师云裳身为母亲的旧部,应当很失望吧。
可她若不如此,怎能打消了皇帝的疑虑。
正当妃千笑以为可以将此事搪塞过去时,却听那高位之上的人再次开了口:“安平郡主年纪也不小了,总是整日的寻花问柳也不是个事。你也该早日成家,以慰定国将军在天之灵。”
这下子,妃千笑笑不出来了。她本就没醉,现下更是眼神清明。
望着坐在高位,身着龙袍的人,妃千笑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她今年虽已年过二十,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可北齐谁不知道她喜欢美人,这狗皇帝当着众人的面突然提这个,究竟打得什么算盘?
她不记得前世有这么一出。
终于,妃千笑压在心底的烦躁,对皇帝道:“陛下,你明知我喜欢的是……”
“朕当然知道你喜欢美人,这次朕要赐你的也是美人。今日早朝,南疆使者要遣公主与我们和亲。朕想着,南疆的和亲公主定是美人,不如就将她赐给你。如此,也不算辱没了定国将军。”
皇帝话音刚落,在场皆是唏嘘。皇帝说的是赐,而非要妃千笑娶。这其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
早朝的时候,朝臣们还在猜测,究竟是哪位皇子能有这个福气,可以纳了南疆的公主。
没想到,居然便宜了这个小郡主。
“不行!我不会要什么南疆公主的!”
妃千笑猛地起身,一脚踢开了面前的案几。这一下,她装都懒得装了。
她府上还养着南疆的小公主,怎么可能再娶个公主回去?
万一她把人带回去,小公主又生气了怎么办?
更何况,南疆女帝仅有三个女儿,姜祁月是最小的公主,她的长姐姐姐早就成亲,不可能和亲。她的二姐常年混在军营里,怎么可能让她和亲。南疆哪还有什么公主能出来和亲。
前世明明没有这些事,想来是南疆的女帝得知姜祁月在她府上,为了救回小公主,才随便封了个什么公主过来和亲。
想来高台上那位也是知道这个理,若真是女帝的金枝玉叶,怎么可能轮得到她。
眼下,皇帝非要将和亲公主赐给她,无非是为了借着她的名声折辱南疆。
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答应。
可若是不答应,到时候狗皇帝把和亲公主随意指给了什么人,岂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皇帝似乎早就料到妃千笑不会这么容易答应,他也不恼,只道:“千笑,如今北齐与南疆交好,需要有人纳了和亲公主以保两国太平。你承蒙祖上荫蔽,享百姓食邑,也该为北齐做些什么。”
妃千笑越是不愿意,皇帝便越是想赐婚。
妃千笑垂下眼,思索片刻。等她再次抬眼,脸上已经挂着笑意。
不管怎么说,把人带回府里,放在眼皮子地下盯着,也好过她在别人那里乱来得好。
只是,南疆擅用毒,也不知府上多个有备而来的人,她能不能招架得住。
妃千笑用她那懒洋洋的语气道:“陛下,方才是我失礼了。其实纳了和亲公主倒也无妨,只是一点,我与她素未谋面,怎能保证能和她长相厮守?非要我纳她,那么她到我府上,只能先做侍妾,不能做正妻。若她服侍得好,我再将她抬为正妻。若是一上来便要我明媒正娶,那真是太辱没我妃家了。”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妃千笑这般不把和亲公主放在眼里,如此行径,倒是正合他意。
莫名冒出这么一档子事,妃千笑也没心情留在宫里陪老太妃。她借口不胜酒力,提前离席。
候在外头的阿巧见妃千笑气冲冲地走出来,阿巧有些担忧道:“小主子,今年怎么不留宿宫中?可是出了什么事?”
妃千笑冷声道:“先回府。”
今日的事,妃千笑还没有完全接受。她只怕再不回府,还会出别的乱子。
等轿撵在棠梨苑前,妃千笑不等下人压轿子便跳了出来,将披风放门口的婢女手里一丢,而后气呼呼地回到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