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闻染又扬了扬手里的打火机,许汐言笑笑, 也就接过去。
低头的时候长卷发很松散的垂落下来, 她不经意的擦燃火石, 让闻染都担心她的头发会不会不小心燎到。
可连夜风都甘心当她的配角,很温柔的为她把头发往后拂去,露出半张绝色的侧脸。
打火机递回给闻染的时候, 还带着火石刚刚擦燃过的微热,打火机那样小, 两人手指相触,旋又同时撤开。
许汐言翕了下浓睫,闻染抿了抿唇。
这样的小动作如眼神一般微妙,闻染觉得,那些谈天的应该没一个人看出来。
许汐言说:“谢谢。”
闻染点点头,把打火机收回包里。
望着她背影远去,许汐言忽然出声:“你怎么走啊?”
窦宸搭在臂膀的手指点了点。其余聊天的人则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许汐言这句话是对闻染说的。
闻染回眸:“打车。”
许汐言抽口烟:“我没喝酒,送你吧。”
她说着从花坛上跳下来:“你们谁开车了?钥匙借我用下。”
有人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用我的吧。”
“谢了。”许汐言接过,便向闻染这边走来。
另一人问:“这姑娘谁啊?汐言要亲自送她?”
有人掌握了更多信息:“窦姐,说是这姑娘这次跟你们有合作吧?听说是汐言的高中同学?”
窦宸:“嗯。”
「高中同学」四个字一祭出,所有人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另一边,许汐言慢慢和闻染一同往停车场走。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礼貌,又不至于疏离,好似那晚在闻染酒店房间里的对话没有发生过一样。
春夜漫步,一个不小心,便踩一脚的花瓣。
许汐言是个花团锦簇的人,她可以很自洽的嵌在热闹里,但她并不聒噪。
不想说话的时候,她便肆意沉默。
她朋友的车是辆白色g63,闻染登车的时候费了番功夫,许汐言坐在驾驶座,像是想问闻染要不要扶,忖了忖还是作罢。
闻染坐好后,她提醒:“安全带。”
这是两人之间发生的唯一对话。
闻染系好安全带,她发动车子。
这是闻染第一次看许汐言开车,机车除外。不得不说,这辆白色的g63很衬她,她掌握着一切都似在驾驭:钢琴、机车手把、方向盘。
姿态里有种放松的慵懒。
看她开车好似永远不用担心会出问题,闻染渐渐有点走神。
车窗外是古老与现代交织的北方街道,连路灯都比南方高耸些,夜空有种墨色的朗阔。
许汐言便是在这时开口的:“要是我不答应呢?”
闻染很快反应过来她是在说什么。
她是在说闻染关于做情人的那个提议。
闻染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很平和的与她一同望着前方透视玻璃,前车一片红色的尾灯闪烁:“不答应,就算了。”
许汐言勾唇笑笑:“闻染,你果然不怎么喜欢我。”
车开到酒店,闻染解开安全带,本以为许汐言也是打算回酒店,还想着这辆车是不是又要麻烦司机之类的给人家开回去。
但许汐言坐在驾驶座上没动,跟闻染说:“晚安。”
闻染这才意识到,许汐言是特意送她回来的,现在还要再回会所去。
她点点头:“晚安。”
摁电梯上楼,拉开窗帘,还能遥遥望见许汐言开走的车影。
许汐言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她从许汐言方才的语调里听出了怅然,可对现在的许汐言而言,一段恋爱,也就是一块拼图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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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邶城的出差,闻染回到海城。
把伴手礼给柏惠珍和陶曼思送过去。柏惠珍骂她:“买这些做什么啦!浪费钱。”
舅舅冷哼一声:“这次出差,赚了多少啊?”
闻染照实说:“没多少。”
她是工作室的员工,只拿提成,确实没多少。
不是没听到舅舅跟舅妈叽叽咕咕咬耳朵说她没出息,闻染竟觉得,自己都有些习惯了。
到陶曼思这边就轻松得多。
她酒量一般,所以在外面通常不喝酒,也只有在陶曼思这里,会从便利店买一些啤酒,今晚又点了糟卤鸡爪来下酒。
陶曼思笑嘻嘻拨弄着娘娘玩偶的旗头:“有艳遇吗?”
“我是去出差。”
“出差也可以有艳遇啊,毕竟你现在接触娱乐圈哎。”
闻染沉默一瞬。
“说起来染染,你也不小了吧,这么多年,你真的没喜欢过任何人吗?”
闻染笑问:“我喜欢谁?”
陶曼思啧了一声,去开糟卤鸡爪的外卖盒。
闻染脑子里,是那晚许汐言开车送她回酒店,腕子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瑰色面庞被红灯映亮的模样。
越是小心翼翼藏了这么多年,越是不知如何对陶曼思提起。
许汐言国内的另外两站巡演,分别是在岛城和雾城,闻染按照当初签订的合同,顺利完成所有调律工作。
最后一场庆功宴,许汐言倒是很给面子的待满全程,没有偷偷溜走去玩。
在窦宸和陈曦的陪伴下,一桌桌的敬酒,感谢所有工作人员这两个月来的辛勤付出。
相熟的同事们都坐在一桌,闻染这一桌都是些不怎么熟的散兵游勇。
可许汐言道谢的郑重没任何差别,她从来都是一个这么尊重人的人。
许汐言团队接下来还有一些国内的时尚工作,所以闻染是独自飞回海城。
也就是说,如果许汐言拒绝了闻染的提议,很有可能,今晚就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难得今晚吃中餐,许汐言她们过来敬酒时,正在上一道咕嘟咕嘟的红烧鱼。
闻染右手边就是上菜口,许汐言站在闻染左边,本来隔着段距离,这会儿把闻染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小心。”
她换了件墨色丝缎衬衫和牛仔裤,但脸上的浓妆未卸,五官在餐厅灯光下犹自明媚,有种比平时更具冲击力的妩色。
闻染不看她的脸,垂眸盯着桌面一道凉菜,却更能感到她把自己往身边带时,掌心贴住她后腰的那阵温热。
等闻染站稳,许汐言的手很快撤走了。
但她留下的香气未褪,始终缭绕在闻染的鼻腔。
许汐言她们走了。
闻染往后倚,靠住椅背,用力压住许汐言刚刚抚过她后腰的那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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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闻染启程飞回海城,许汐言并未再现身。
生活好似回到了先前按部就班的轨道,每天从四十平的出租屋去上班,下班又回到四十平的出租屋,有时自己做饭,不耐烦的时候就在路边便利店买一份便当。
还是要定期回舅舅家打卯,听舅舅的冷嘲热讽。
就这样过了两周,已至夏深。
闻染并不知道许汐言在国内会待到什么时候,也不知她是否在国内有更多的工作安排。她也不想去查,事实上许汐言很看重隐私,就算去查,也不见得能在网上查到什么。
也许许汐言已经离开国内了。
闻染的心态的确平和,她答许汐言的那句“不答应,就算了”并非全然假话。
或许她潜意识里,有那么一面,是渴盼许汐言也许不要答应的。
察觉到许汐言对她的心动,她实在做不到主动拒绝许汐言。
可这样待在许汐言身边,实在是一场冒险,她得时刻提防自己对许汐言越陷越深。
或许,许汐言不答应才更安全。
这天下班,她和陶曼思一起约着去吃平价日料,吃完后又逛了会儿街,陶曼思点了杯麻薯奶茶,她不敢喝,怕晚上失眠。
那家奶茶店是网红,排号要挺久,两人等着的时候,顺便去旁边的手工店逛了逛。
闻染在展柜里看到一个zippo打火机,半边翅膀的造型,哑光的银,说起来并不特别的造型,却不知怎的,让她想起许汐言。
许汐言便是这样的奇迹,半边翅膀留在天堂,半边翅膀掠过人间。
她掏钱买了下来。
跟陶曼思一同坐了几站地铁,然后两人就要分成不同线路。
闻染从地铁站走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居然下雨了。
夏天的雨总是来得这般毫无征兆,唯一觉得利好的是地铁口卖伞的小贩。就是那种透明的一次性雨伞,刚开始是卖十块,随着雨势渐渐变大,涨价成十五。
闻染生怕再不买会涨价成二十,咬咬牙买了。
撑伞的时候塑料粘在一起,还得抖落抖落才能撑开,实在不是好质量。
路面不平整,积着深深浅浅的水坑,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出租屋走,觉得雨水溅进鞋子里,染湿了半条袜子。
远处的车灯一闪,替不够明亮的路灯添了点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