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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其实陶曼思从小戴眼镜,闻染瘦得像根豆芽菜,都不是那种顶讨喜的小姑娘。
  可母亲看自己女儿,总归是好的。
  除了许汐言的母亲以外。
  再往后,她们上初中、高中,知道了害羞,照片就渐渐越来越少了。最后一张,是她们高三,跨年那天,一起去海洋乐园。
  本以为晚上有活动,解散各自活动后,约定在门口集合。
  那天有陶曼思、陶曼思的朋友王宁、五班的几个同学还有闻染,找一个路人帮她们拍了张合影。
  还是喜欢比剪刀手的年纪,陶曼思和闻染总是笑得有些僵。
  许汐言不在合影的队伍中,她礼貌而有教养,但她并不真的合群,站在后景的自动贩卖机边,冷白的光映亮许汐言的侧脸。
  闻染看着那张照片,心想:如果她再细心一点、勇敢一点,便会发现,寂寞和面对这世界的无措在那时候的许汐言脸上,已露了端倪。
  那天在多媒体馆,虚拟鲸鱼游弋的背景下,小睡醒来的许汐言,脸上分明有那么深重的茫然。
  更早一点发现就好了。
  更早一点鼓起勇气走近她就好了。
  陶曼思看着那张照片也颇为感慨:“那时候你在悄悄暗恋她吧。”
  闻染小声:“是的呀。”
  “谁能想到,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呢?”
  “嗯。”闻染笑着点点头。
  现在开始,也许总不算晚。
  辞旧迎新,最易心生感慨,陶曼思一个喝酒总是克制的人,当晚却醉倒了。
  闻染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留她在自己家里睡。
  窄窄的床让给陶曼思,她那张小沙发是不怎么能睡人的,但抱了枕头被子,打算将就一夜。
  预备关灯时,瞟一眼窗外,才发现落雪了。
  这一年的初雪,下在跨年夜这天。
  她静静看一会儿落雪,无声的挑唇笑笑,回到沙发躺下。
  今晚她们都喝多了,本想一起跨年,却不到十点就睡了。不知睡了多久,闻染睁眼,继而发现自己是被锁匙动静弄醒的。
  有她家钥匙的,只有两个人——柏女士,许汐言。
  柏女士是不可能这时间过来的,那么。
  闻染默默拽着被角,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不知为什么,那时她倒没担心是小贼撬锁。只疑心自己喝多,这只是一场美丽的幻觉。
  真有人推门进来。
  嗅着那熟悉的香味,她便知道是许汐言。
  许汐言借着开门一瞬的声控灯,已瞥见客厅沙发上躺着一个人。f1立即跑过去迎她,她快速掩上门,客厅里恢复黑暗。
  她气声对f1:“嘘。”
  把f1哄去睡了,她往沙发这边走来。
  闻染阖眼躺着,感到沙发边轻微下陷,是许汐言蜷腿坐了过来,探手,闻染已能感受到她指尖散出的温度,她应该本是想理一理闻染的额发,却停了手,用很轻的声音唤:“阿染。”
  “嗯。”闻染声音是清醒的。
  许汐言气息带笑音:“什么时候醒的?”
  “你开门的时候。”
  “怎么睡在外面?”
  “曼思来我家跨年,她喝多了,我把床让给她。”
  许汐言坐了会儿,嗅得久了,能闻见她复合的体香里,有落雪的味道。
  许汐言微倾身子,凑近了些问:“跟我一起去约会么?”
  闻染吃了一惊:“什么?现在?”
  “嗯,现在。”
  闻染永远记得,她第一次去加州找许汐言,许汐言跟瑞奇教授去参加派对,半夜回来,也是这样坐在她床畔问:“我们去看日出好不好?”
  面对许汐言,闻染的答案永远都是:“好。”
  她带着两分热红酒熏出的昏沉,被许汐言拉起身,毛衣外套都在客厅,她换了衣服,简单洗脸刷牙。
  许汐言站在客厅等她,低声对她说:“给曼思留张字条。”
  “什么?”
  “跟她说,你跟许汐言去约会了。”
  “怎么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么?”去哪里约会要花上整夜?
  许汐言不答,打开手机手电照着她写字条。
  然后牵起她手:“跟我走。”
  一出单元门,午夜温度陡然降低,裹着雪片,许汐言揽着她肩,把她整个裹进怀里。
  一辆黑色奔驰低调的停在路边,许汐言带着闻染上车,陈曦坐在副驾回头冲她笑:“嗨,闻染。”
  此时午夜的钟声正好敲响,总让人疑心耳畔,传来更远江边人群的欢庆声。
  闻染愣了下:怎么陈曦也在?
  她问许汐言:“到底要去哪?”
  许汐言还是不答,只叫司机:“开车吧。”
  车行驶得平稳,径直驶出市区。
  许汐言跟闻染说:“要是困了,就先睡会儿。”
  闻染:“我不睡。”
  话是这样说,可她酒劲未过,不一会儿,就倚在许汐言肩头睡着了。
  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车一路驶到了机场。
  她又问:“我们要去哪?”
  许汐言挑唇:“怕我把你卖了?”
  闻染已有预感,许汐言要带她去的地方恐怕不是国内:“到底去哪?我没办过哪儿的签证。”
  “有护照就行了。”
  护照倒是有,现在她偶尔出差也会飞国外。
  许汐言故意道:“是不是怕?怕就算了。”
  闻染:“我怕什么。”
  怕的话,她怎会一个人飞加州,一个人飞摩洛哥。
  又或者说,她真正走近许汐言,才是整个人生最勇敢的事。
  陈曦陪着她们去登机,闻染这才发现,许汐言这是包了一架飞机。
  雪已接近尾声,路面没有积雪,可以正常起飞。
  馨暖的头等舱里,真皮座椅虚位以待,空姐笑容可亲,已提前备好香槟和鱼子酱点心充作宵夜。
  闻染实在忍不住,低声问许汐言:“你平时生活就这么豪吗?”
  本指望许汐言谦虚否认,让她心理平衡点。
  没想到许汐言道:“是的。”
  ……不能比不能比,一旦生出攀比心思,真会被气死。
  两人落座,陈曦贴心的缩去后排不做打扰,空姐料理完她们的需求也已退下。
  许汐言问闻染:“还困吗?”
  闻染摇头:“现在睡不着了。”
  许汐言点开屏幕:“那看动画。哆啦a梦还是海绵宝宝?”
  闻染瞪她一眼。
  许汐言推开鱼子酱点心,掏出提前藏好的薯片:“你不是到这个年纪也挺爱吃零食的吗?怎么,不爱看动画噢?”
  闻染把薯片从她手里抢过去:“什么年纪?你把话说清楚,我什么年纪了?”
  许汐言笑看她撕开薯片袋,溢出一阵带黄油味的盐香。
  揿动遥控器:“那不看动画,看电影。”
  她点开一部,闻染心里一动。
  是她们一起看过的港片,在她的小小出租屋里,一部很经典的老港片。她听到片中演员说那句最经典的台词:「我听人家说,世界上有一种鸟是没有脚的,它可以一直的飞呀飞,飞得累了便在风中睡觉,这种鸟一辈子只可以下地一次,那一次就是它死的时候。」
  然后便侧躺在许汐言膝头睡着了。
  睁眼时,电影已放完,许汐言一个人对着屏幕发呆,淡淡蓝光映亮她无措的脸。
  再次点开这电影,闻染心有余悸。
  许汐言却很平和,张开手臂唤闻染:“过来。”
  奢阔的真皮座椅足够宽敞,又没有过分宽敞,闻染正好能缩进许汐言怀里,许汐言拉过毯子盖在她俩膝头。
  “看我做什么。”许汐言语调慵懒:“看电影,上次你睡过去了,根本没好好看。”
  “可以吃薯片吗?”
  “可以。”
  “这是文艺片。”
  许汐言直接把纤手伸进薯片袋,拈了片喂进闻染嘴里。
  闻染故意的。
  上次她看这部电影,就被那句台词在心脏上敲了一下,她蓦然觉得,以前的许汐言就是那样一只无脚鸟。后来两人把话说开,她知道许汐言突破了很多心里的桎梏。这次再看,吃薯片也好,说废话也好,她希望氛围尽量轻松点。
  却渐渐被剧情带了进去。
  再回神的时候,已是电影开始跑片尾字幕。
  她倏然惊醒般,抬眸去瞧许汐言的侧脸。
  许汐言神色始终安宁柔和:“又看我做什么。困了没有?”
  “……有一点。”
  看文艺片本身是件催眠的事,加上酒气翻涌。
  许汐言:“我也困了,那我们睡一会儿。”
  也许这趟旅程不会太长,因为许汐言并未让闻染去卧室。
  她只是把座椅调成更舒适的角度,铺开绒毯,跟闻染一起倚在上面,又关了灯。飞机舱顶模拟穹顶效果,是一片很黯很黯的蓝,有很淡的星点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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