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这个人到底要傻到什么时候。
  什么都不懂还能一句话就令她心酸,一句话就令她落泪。
  云池抬眼看了叶雪尽一下,又默默低下头。
  她的动作并不明显,但叶雪尽一直盯着她,自然是瞧见了。
  “驸马…”
  叶雪尽嘴唇微张,再也忍不住心中酸涩,又转过头去。
  原来这个人已经懂了,懂了却还要装傻。
  原来真正天真的人是她啊。
  云池默然,她本来没往那个方向想,可就在刚刚。
  叶雪尽强撑的冷漠,让她心疼……
  她后知后觉地醒悟,却又不愿去触碰,所以插科打诨,说什么黄金。
  结果却引来叶雪尽落泪,那一刻,她恍然才明白。
  原来不只她一个人悄悄动了心,一切都有迹可循。
  可是她们之间本不该,也不可能。
  一阵沉默过后,叶雪尽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声道:“本宫烦扰到驸马了,往后不会了。”
  她区区凡人,怎配与神明比肩,是她痴心妄想了。
  云池心底一叹,下意识地去牵她的手,伸到一半又握成拳,握了个空便收了回来。
  “叶雪尽,你该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她相信真心,可真心瞬息万变,尤其是上位者的真心。
  尤其叶雪尽一心为国为民,胸怀抱负,若有朝一日,也似大韶开国女帝一样,为安抚朝臣和世家广纳后妃,甚至为传承皇位绵延子嗣,她到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她接受不了,她没那么伟大。
  叶雪尽眸光冷凝,语气也淡了下来:“本宫明白,驸马不必多言。”
  “那你打算何时让我走。”
  云池还是把主动权交给了叶雪尽。
  因为她比谁都知道,叶雪尽现在需要她的金手指,既如此,那便多帮一帮吧。
  看破了的心,到底是难硬起心肠了。
  叶雪尽默默攥了攥手指,冷冰冰道:“到了流放地,待本宫安顿一番,驸马尽管离开。”
  如果可以,她还是想再贪心一点,就一点点。
  话赶话说到这个份上,云池索性也直接起来:“我同意,届时我们便各奔前程吧。”
  叶雪尽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一字字道:“好,本宫愿赠驸马十万两黄金,以报驸马相助之恩。”
  “没问题,那就只谈黄金,不谈别的。”
  “本宫亦然。”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叶雪尽率先收回视线,走了回去。
  云池落后几步,怅然所失地跟上。
  众人一看到她们回来,便先去观察叶雪尽的表情,看到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心里登时‘咯噔’一下。
  看来明早是吃不上饭了,驸马不行啊,怎么没把人哄好呢。
  周祁月忍不住扯了扯漱石的衣袖:“漱石好姐姐,你方才是不是保证我们明早能吃上饭的。”
  漱石眼珠子转了转,拍拍她的手:“放心,且等我去探探情况。”
  糟糕,驸马和殿下之间好像谈崩了,不仅没牵手,还各自站开,保持起距离来了,这怎么行。
  “殿下。”
  叶雪尽轻扫她一眼,语气低哑:“漱石,本宫累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想静静,不想听别人说话。
  漱石表示明白:“那殿下早些歇着,奴婢去找驸马。”
  “回来。”叶雪尽蹙眉。
  漱石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了云池跟前。
  叶雪尽抿了抿唇,也走了过去,她只是担心漱石说错话……
  第67章
  短短几步的距离,漱石已经在心里盘算好了该怎么说,她在云池面前站定,先行了个大礼:“奴婢给驸马请安。”
  “不必如此。”云池看到往这边走了几步,又在三米外站定的叶雪尽,默默收回视线。
  叶雪尽也没有再靠近,这个距离足够她听了,除非她们有意放低声音。
  漱石虽然性子跳脱了些,但最是懂她的心情,行事也机灵,从未有过不妥的地方,应该不会避开她说什么。
  下一瞬就见漱石又凑近云池半步,刻意压低了声音。
  叶雪尽:“…”漱石好像也不是那么懂她。
  这边,漱石开门见山道:“驸马也不是外人,那奴婢就不绕圈子了。”
  云池挑了挑眉梢:“你说。”
  漱石笑了笑:“殿下一向冷静自持,镇定从容,运筹帷幄……”
  “咳,我知道殿下很好,你直说就是。”云池轻咳一声,打断了下丫头喋喋不休的夸奖之词。
  漱石立时住嘴,露出十分乖巧的表情:“那奴婢就直说了,殿下她不仅才贯京城,还生得仙姿玉色,又性情高洁,忧国忧民……”
  云池嘴角微抽,好家伙,这丫头不会是专门来夸叶雪尽的吧。
  漱石一口气用光了脑子里能想到的词儿,这才语重心长道:“殿下从未对别人有过这般上心,这般慌乱,这般难过的时候,所以,驸马到底觉得殿下哪里不好啊,奴婢实在是想不通。”
  云池沉默,她没有觉得叶雪尽不好,叶雪尽很好。
  若她生来就在古代,若她没有清醒的自我,对于叶雪尽昨夜表现出来的青睐,她或许会感到受宠若惊,无上荣幸。
  可她不是,她的爱人应该和她是平等的,是携手并肩,是只有彼此。
  而叶雪尽的身份和将要担负的责任,显然不能给她这份安全感。
  云池对感情的态度是自私的,但她对叶雪尽又是不忍心自私的。
  她不能接受自己成为谁的附庸,她更不希望叶雪尽为难。
  各奔前程,才是她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云池无奈笑笑:“漱石,我并非觉得殿下不好,只是我们不合适。”
  漱石皱眉,不解道:“为什么不合适,殿下是个专情的人,奴婢相信殿下会给驸马独一份的偏爱。”
  云池轻叹一声:“为何是独一份,不是所有?”
  所以啊,连局外人都明白的道理,她若执着下去只会两厢为难。
  漱石一愣,满脸复杂道:“原来驸马想做殿下唯一的女人。”
  云池平静地看着她:“不可能的,对吗?”
  这下,换漱石沉默了,这话她不知道怎么接。
  她熟知殿下的为人,定然不是始乱终弃的人,但正因为了解,她才无话可说。
  因为她也清楚,若一边是大韶国,一边是驸马,殿下定然会选前者。
  沉默片刻,她还是不甘心:“驸马心里既然也有殿下,何不问问殿下的意思呢,殿下也有自己的苦衷啊,殿下也有情非得已的时候啊。”
  云池苦笑一声:“我都知道,我也理解,但我绝不接受。”
  她何尝不想问,何尝不想说。
  可有些事问出来就有结果了吗,有了结果就能信吗。
  她们相识不过十几日,因共患难而互生情愫,当下自然是觉得什么都可以,感情也是最热烈的时候。
  可是十几年后呢,若感情归于平淡,届时一个坐朝堂执掌天下,一个在后花园囿于宫墙。
  她将再无选择和拒绝的余地。
  那样的日子,非她所愿。
  见云池一副不肯妥协的样子,漱石有些急了:“那驸马就忍心这样错过吗,实在不成先走一步是一步呗。”
  情到深处,她就不相信驸马还能舍得离开。
  云池摇头不语,又看向几步外的叶雪尽,心下一片复杂。
  曾经她也对一些故事里的主人公感到无语,既然都有心,那就把话说开啊,长了嘴是用来干嘛的。
  此刻轮到自己了,她才知道有些话是多么难以出口,开口后又该是多么为难。
  四目相视,叶雪尽抿了抿唇,无声转过身去。
  漱石无法,只能先退兵,改日想好对策再战。
  她恹恹转身,走到叶雪尽面前:“殿下,奴婢无能。”
  “无碍。”默然片刻,叶雪尽低低开口。
  漱石心里不好受,看了叶雪尽一眼,努力转了转脑筋。
  “殿下,驸马方才亲口跟奴婢说,她心里有你,她就是怕你以后再有别人。”
  叶雪尽定定地看着她,忽而笑了笑:“不必如此,本宫还没那么脆弱。”
  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拘泥于情爱的人,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既然留不住,那便让她的神明肆意飞走吧,飞得更高更远……
  漱石这次真急了:“殿下怎么不信奴婢,奴婢是万万不敢胡说的呀。”
  叶雪尽垂眸:“情关难过,但若过了情关便关关过,漱石,你该了解本宫的。”
  她微微垂首,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语气虽低,却缓慢而坚定。
  这话是在对别人说,也是在对自己说。
  漱石麻了,她这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吗。
  堂堂女诸葛一出马,结果一个过了情关,一个绝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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