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最火热的当然是昨晚的春晚,有个小品缩影了件社会现象。
“这么多年, 环保的意识算是深入人心了。”井歆之道,“可是,又好像只是这个词深入人心。”
事实上, 关于环保,不管是哪一群体的认知和生活实践, 都还很肤浅。
白渲点头,她凝神看着各个营销号下关于小品的热门评论。
很快, vb热搜冲上来一个词条, 也是春晚的, 却是明星的穿搭。
井歆之点进去看了眼,正要发表言论和提问, 白渲突然伸出一只手指搭在唇边轻轻地“嘘”了一声。
大约是职业习惯, 和其他同年龄的女生不一样,白渲常年身上没有饰品, 她食指又长又细, 素净白皙。
天色依然阴暗,微弱的光线在车厢内分割成几片区域。
白渲微微静神专注看向某一方向时, 侧影立体而模糊, 仿若一副绝世的名画。
井歆之顺着白渲的目光看过去。
工厂的大门居然不知何时被拉开了,此时里面窸窸窣窣的有微弱的响动, 似乎还有人影。
井歆之想问句话,又记起白渲刚刚噤声的动作,把话咽了下去,只静悄悄和白渲一起关注着工厂内的动静。
没一会儿,有个人探头探脑地往外看,然后往里面招手,一辆车很快就驶了出来。
井歆之想喊白渲一声,看见白渲已经皱起了眉头,她小声问白渲,“怎么办?”
白渲一动未动,“一会儿跟上,不能跟太紧。”
井歆之担心人家开远了她们就追不上了。
然而,白渲胸有成竹,“只怕不止一辆。”
果不其然,又跟出来了两辆车。
白渲等着他们的车驶出,在前方的拐角消失了,才发车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一路上,井歆之心跳就没掉下来过,她头一回做这种事,但表现得还算沉稳,并没有问东问西叫白渲分心。
到了目的地,白渲的车也不敢跟太近,远远就把车也停了,她们步行靠近。
树影重重,借着薄弱的日光,井歆之她们看见下来的那些人在往河里倒着什么东西。
“排废水?”井歆之不可置信地低声询问。
“嗯。”
白渲顾不上跟她解释什么,已经拿起相机,一点点凑近在拍照。
井歆之大气也不敢出,就跟在白渲身边,几乎是猫着身子在往那堆人群走近。
她们也终于看清了情景,干活儿的是6个人,其中还包括了三辆车的司机,另有穿着皮袄子的一人站在旁边,缩着脖子抽烟。
阴沉的光景里,烟雾缭绕,叫人看不清那人的长相。
但井歆之和白渲都明白,那应该是工厂老板了,再不济,也是这伙人的头头。
某个瞬间,似乎是谁的衣料擦响引起了那个老板模样的注意,他正拿着一根刚从烟盒里磕出来的烟去点着上一根的烟屁股。
他扭转着脖子望过来,像是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把手上剩的那截烟屁股给扔了,招呼人,“哎哎!”
那些正在合伙抬桶的手下,听了他的声音,一下子都往白渲和井歆之这边看过来,动作快的已经跑来了。
白渲的反应也很快,恍惚中,井歆之看见白渲在脖子上有个什么动作,把什么藏进了衣服里,然后,白渲拉着她就跑。
可惜,没能跑过那几个伙计。
他们把两人围住,伸出手来挡着,还有凶匪一点儿的急着表功,直接上手来推搡了,“干什么的你们?”
白渲伸出手臂格挡,将井歆之半圈着,两人还是被推到了那个皮袄子老大跟前。
“你们干什么的?”皮袄子老大咬着烟,四目精光地盯着两人。
井歆之又气又有些害怕,她谨慎地看着他,随时准备如果对方有不礼貌的行为她就要反抗,虽然不知道怎么反抗。
“抱歉,我们只是路过。”白渲将她不动声色地掩到了身后。
皮袄子狠狠抽烟,上下打量着白渲。
井歆之从未见过白渲这幅模样,半弯着身子,跟人点头哈腰似的,又略有些生硬,声音里陪着几分笑意。
很陌生很新奇,也很真实。
明明很紧迫的时机,井歆之却看着白渲的背影生出了对未来的几分憧憬。
她还在学校这个象牙塔里躲雨汲取营养生长着,但以后步入社会的勇气、向往和坚定,在这一刻以一种不知名的情绪逐渐在心中破土发芽。
双方僵持了不过两分钟,那个皮袄子手中的烟燃尽,他轻蔑地丢在地上,踩着碾了碾,对着白渲和井歆之威胁加警告,“今天的事你们什么都没看到,不准说出去,否则......”
白渲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伸出手在后头轻轻拽着井歆之的手指捏了捏,她冰冷的音色说不出多软弱的语调,只能没有情绪道,“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井歆之立即会意,也跟了句,“没看到。”
那人手随意摆了摆,示意放人。
走出去了快五十米,井歆之偷偷回头,看见那人还看着她们的方向,似乎仍在犹豫。
井歆之不由得拉着白渲的手加紧了步调。
“怎么?”白渲侧头,竟有几分很轻的笑意,“害怕啊?”
当然啊!
井歆之又不好意思说,谁知,下一秒,白渲已经拉着她跑了起来。
!
这不会刺激那伙人吧?
井歆之心跳在胸膛里“怦怦!”地直响,只能以更加卖力的架势跟着白渲跑。
周遭景物飞快倒退,耳边的风声“呼呼。”的,耳朵、鼻尖、脸颊,生冷的疼。
心中却有什么在喷薄而出,轻快又明朗。
她同白渲的手交握得紧紧的,彼此的脉搏血管“突突。”着交相辉映,此起彼伏。
一路直接跑到了车上,井歆之的心跳还是平复不下来,她上气不接下气,滴水成冰的时节里硬是后背都渗出汗来,此刻又有点冰冰凉的触感。
再看白渲,她喘气也很明显,但没有井歆之动静大,坐在驾驶座拎出一瓶水来,贴心拧开盖才递给井歆之,井歆之摇手示意现在喝不下。
白渲便微仰头自己灌了几口,若不是女人白皙手背上微凸出的血管印示着她的血液汹涌,井歆之都要怀疑刚刚跑的只有自己一人了。
过了两分钟,井歆之才平复过来,伸手去够过白渲刚刚放下的水,拧开灌了几口。
白渲扭头看她,井歆之便顺势问,“他怎么没追来?”
其实,刚刚井歆之就奇怪了,那人居然放过了他们。
但是转念想想,不放又怎样?
总不能把她们就地噶了吧,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因为我们看着太像学生了。”白渲看着她轻笑了一下,“当然,你本来就是学生。”
井歆之想说,你不也是,但好歹咽回去了。
“不像记者,更不会是什么部门的人。”白渲解释,“气势弱,作为普通人,不像是能正义到敢去举报的。”
“所以,刚刚我才拉你跑,不更像胆小怯懦的那种人吗?”
原来是这样。
井歆之把瓶盖拧上,要放回刚刚白渲放的卡槽里,此时后知后觉,她喝的是白渲喝过的那瓶水。
一时间,井歆之脸有些热。
不知道,白渲学姐会不会介意这种事?
她偷眼去看白渲,正撞上白渲的眼神,那眼神里有些很淡的笑意,和说不清的东西。
井歆之连忙又收回目光,心虚地催促,“呃,我们是不是要赶紧走啊?”
“嗯。”
白渲发车,很快踏上回去的路途。
回去的路上,井歆之越想越气。
她们z市,山好水好,虽然历来发展上比不上同省的很多城市,但风景宜人,大家都爱护家乡。
这些年,外来的工厂来这边,带来了就业,她们是欢迎的,有些排污也能接受,但要处理好啊,像今天这家一看就是超标的污水,偷偷摸摸去排。
“真是坏透了。”井歆之不免夹带了对家乡的感情,“还大年初一去干。”
白渲听着她的一通抱怨,反应却很淡。
井歆之摸不清白渲的意思,但她知道白渲是正直的人,忍不住问,“学姐,你会揭发他们吧?”
“你希望他们被揭发吗?”白渲反问她。
井歆之一时反应不及,这是什么意思?
当然希望啊,学姐是顾虑她住在z市,刚刚那伙人的威胁吗?
不至于吧,那伙人利益熏心涸泽而渔就算了,对待人总没那么无法无天吧。
井歆之还没回答,白渲告诉她,“这次不是我的线,我会交接给我同事的。”
是了,井歆之这才想起来,昨天白渲就告诉她了这回来是帮同事盯一下而已。
所以,要看交接后那个同事会怎么处理了。
不过,既然那位记者在查这条线,有了发现就应该会揭发的吧,他们做新闻的,不就是需要这些爆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