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井歆之这么想着,白渲冷不丁道,“不一定会爆出来吧。”
这话轻飘飘的,白渲一贯的清冷音色,却像是兜头一棒。
井歆之有点儿发懵,她不理解地望向白渲。
如果说这话的人不是白渲,她真的会鄙夷、厌恶又愤怒。
可说这话的人就是白渲。
井歆之是绝对相信白渲的为人的,而理智和从小的教养告诉她,不能越界地去质问,这是人家的工作。
所以,井歆之只是低迷地望着白渲,又默默看向了窗外。
下一瞬,车子停在了路边。
井歆之疑惑地看白渲。
敏锐如白渲,自然是对井歆之的一系列心理变化都感知到了,但她解释起来太麻烦,也没法多解释什么。
若是旁人,白渲是不屑一顾的。
她看着这个小姑娘,香芋紫的面包服,青春年少,眉眼间是倔强和超越年龄的理智。
于是,白渲包容又无奈地笑了笑,“等我下。”
不过片刻,白渲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杯奶茶,是上回她们俩一起喝奶茶时,井歆之的同款,奶盖加厚芋泥,五分糖。
白渲学姐居然还记得?
井歆之有些惊讶,她接过奶茶,温温热热,喝了一小口,堵塞的心一点点儿柔软下来。
嗯,好像有种被哄到了感觉?
第24章“叫你乱吃醋,人家可还给你做小饼干呢。”
下午把资料稍微整理了下, 白渲就直接发给了同事。
答应的事她做完了,剩下的该继续追踪或是别的什么,就是同事那边决定了。
井歆之想挽留白渲吃晚饭, 甚至可以的话想多留她几天。
隐隐约约,她猜出来白渲和亲人关系都不近的样子,大过年的,就算出差, 可也没见有个电话。
井歆之有点儿心疼这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学姐。
“晚上开车不方便。”白渲说,“何况,冬冬还在家等着我呢。”
这样说, 井歆之只能放人了,她想起冬冬那只狗狗也喜欢得紧, “那学姐路上小心。”
“嗯。”
“到家可以给我报个平安吗?”井歆之送她上车,在白渲的车窗前有点儿不好意思地问。
“好。”白渲轻笑着答应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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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了许多天, 等白渲黄昏到家时, 居然有了点儿微弱的阳光。
她把车停好后, 先是给井歆之发了消息,那边秒回——好, 学姐好好休息哦~
白渲笑了笑, 没回消息了,接着便去邻居秋秋家把冬冬接回来。
冬冬甩着尾巴都要成螺旋桨了, 秋秋刚开门, 就直接扑到了白渲身上。
“它这两天可乖了。”秋秋弯着身子摸冬冬,笑着邀请白渲, “刚回来啊, 来吃个晚饭吧。”
白渲婉拒,把之前买的宠物零食提了一箱过来, “晚点我还有事,不打扰了。”
秋秋不强求,笑着同白渲和冬冬说拜拜。
等到了家,冬冬欢呼雀跃地扑进自己的窝垫上,刨啊刨啊刨。
这是要睡觉的前兆。
看来这两天跟拉布拉多和阿拉斯加玩得够欢,累得够呛。
白渲便安静地去厨房做饭。
冰箱里还有年前买来的菜,她挑了两根胡萝卜和两颗小娃娃菜出来,另拿了冰冻的猪肉和鸡胸肉丢进微波炉解冻。
阿姨还在休假,白渲自己的手艺其实还算不错。
简单的一个菜一个汤。
胡萝卜丝炒肉和娃娃菜汤。
胡萝卜先切片,然后大部分切丝,留下三五片放在一旁。
娃娃菜洗了也留了几片。
她自己的菜锅里滚一圈,炒出香味来。
冬冬在窝里翻了个身,梦里像在吃什么好吃的。
旁边一个蒸锅里则是冬冬的大陶瓷碗,里面胡萝卜、娃娃菜和鸡胸肉一碗蒸,待会儿凉了,再丢两颗鱼油和其他的营养素就行。
白渲大部分时间都是给冬冬吃狗粮的,配比会更均衡,也方便。
但偶尔像今天这种情况,她外出归来,会给冬冬做一份和她自己差不多的饭。
冬冬喜欢撒娇,吃到这些,会很高兴。
等白渲把自己的饭菜端上桌,冬冬闻着味就爬起来了。
狗狗懒洋洋的,匍匐着身体把前爪伸直了伸懒腰,又站直了浑身上下抖了遍甩毛。
接着,冬冬便精神抖擞地直奔餐桌,它两只前爪熟练地搭上白渲的腿,要看餐桌上的食物。
白渲一只手给它拨下去,“你等会,你的还太烫呢。”
冬冬哼哼唧唧地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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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井歆之下午去找祖荔冬还书。
祖家人多,已经有亲戚在串门儿了,热热闹闹的,喊着井歆之进去吃糖果瓜子,烤了会儿火。
再出来时,井歆之吃的有点儿撑,便就近在附近随意走走散步。
街面上人还是不多,但三三两两比昨天好了很多。
路经一座长桥,上面风刮的厉害,井歆之走了小半就开始后悔,太冷了。
她把衣领竖起来,连帽也罩上,闷头走。
半道却遇上了昨天的那个皮袄子。
那男人和昨天一样的装扮,一个人靠在桥护栏上抽烟。
“哎,小姑娘。”
井歆之冷不丁被喊了声,这才注意到他,她一下子警惕起来。
不至于吧?
这人不会专门找她来的?还是跟踪?
井歆之冷冷地看着他,不再往前走,也不敢掉头就跑。
“呵。”皮袄子像是被她这副紧张样子搞笑到,狠呛了一口烟,“咳咳咳咳。”个没停,他狼狈地摆摆手,“没事,别怕撒。”
井歆之还是没说话。
皮袄子咳顺了气,又笑了,“真就这么巧,今天又遇到了。”
井歆之可没心情跟他聊缘分,撇过头要走。
“哎。”皮袄子喊住了她,“我真不是什么坏人。”
呵。
把污水排进人家家乡的河里,她们这里多少年流传下来的美好自然坏境,一朝一夕就能毁个干净。
还要怎么坏?
井歆之恨恨瞪了他一眼。
“我要有办法,我愿意干这种事?”皮袄子舔了舔唇,“实在是熬不下去啊,没别的法子。”
“这种监测根本不公平,就因为我厂子开在那,我得多费多少钱?我这一年下来不亏钱就不错了。”皮袄子问井歆之,“你知道吗?我们上游的企业运行成本太高了,下游则舒坦得多。”
都是一样的厂,差不多的设备,差不多的废污,可他们会被检测到,下游的则不会。
所以他们不敢正规排污,只能偷偷运走去别的地方排,免得被监测到。
“不过,现实条件也就这技术,没法监测得那么平均公平,我这厂又不是个例。”皮袄子吞云吐雾,脸上的神色掩盖在云雾中看不分明,“大不了也关停得了。”
井歆之听得半懂半不懂,科技日新月异,真就这技术吗?
公不公平另说,那其他没被监测到问题的厂子呢?还会继续排污吗?
以后呢?
“不过,要真都监测到位了,也就是更多人跟着我一起倒霉罢了。”
“咳咳。”那皮袄子咳嗽,“你们举报我们了吗?”
井歆之目光复杂,没吱声。
“举报就举报吧。”皮袄子似乎也不在意了,“要真关了厂,我就出去打工,一身轻松。”
这话说的竟然听着很真心。
皮袄子冷风大概吹到位了,终于舍得离开这块儿风水宝地。
寒风里,他背影萧瑟,长久地叹气,“只是可怜了那些跟了我那么久的工人。”
井歆之渐渐皱眉,她心事重重地走回了家,再没了散步的兴致。
傍晚吃过饭,井歆之思来想去,还是给白渲打了个电话。
她不会因为那工厂遭受的待遇不公平就过分可怜人家,本来就是他们不对,但总归心里堵了块儿石头。
白渲这会儿正给冬冬喂饭,她把营养素撒齐后,起身坐到了沙发上,“开厂又不是简单工作,他有很多事烦心很正常。”
井歆之虽然不懂其中具体事宜,但自然大概能理解。
她只是不能理解那工厂到底该怎么办?
而她们作为普通群众,又该不该举报,该不该人人喊打,该不该......希望人家关停。
这事似乎不关她事,也不由得她能作主,事实上又跟她息息相关,并且,跳出事件本身,她做电台工作,也需要整理逻辑和思维。
白渲听着她的疑问,却没法一次跟她把其中各间说得清清楚楚,只能试图让她去理解,“嗯,关不关停,本就应该是各方的权衡,应该利益最大化,而不是因为一点个人情绪就去下结论。”
“开厂或者关停,为的是更多人的利益,不只那个老板,甚至不只那些以此为生的工人......决定方也不是只有一家,最终的结果和未来趋势,是各方面的博弈和妥协,比方说,说的大些,一家小工厂倒闭也会有连锁效应,当地的经济都会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