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明骊给她倒了杯咖啡,也没忙着处理事,捧着杯温热的咖啡坐在她对面,既能暖手又能晒太阳。
我去相亲了。顾斐笑了笑,打开话题:是个男的。
明骊挑了下眉,最近倒是没听到顾斐的动向,便顺着话题问:感受怎么样?
很一般。顾斐皱着眉:大学没上的思政课在那一个小时里上完了。
顾斐的相亲对象是个大学老师,三十岁出头,没有秃顶没有发福不戴眼镜,长相周正,家里是做进出口贸易的,生意规模比顾家差远了,但也算是小富之家。
这大抵也是她母亲精心挑选过的对象。
但人行不行只有相处过才知道。
明骊听顾斐淡淡吐槽这人的言行,形容得十分生动,明骊听得乐不可支。
等顾斐讲完,明骊才收敛了笑:那你们有下次约会吗?
不知道。顾斐说:昨晚才见的面,之前在微信上聊了五天,从昨晚见过面以后就没再发过微信了。
顾斐把手机扔在桌上,无奈扶额:他最好把我删了。
明骊摇了摇头:希望吧。奶奶有没有再给你安排别的?
目前没有。顾斐抿了口咖啡,加了两袋黄糖和奶的咖啡还是一股苦味,语气淡淡地:我的事说完了。说说你的呗。
明骊微怔,没反应过来这种猝不及防的提问。
但怔愣两秒后也就知道了,随后便知道了顾斐的来意。
明骊笑了,没什么好说的。
昨晚的事大抵已经让她再一次成为了圈子里的笑柄,就连顾斐这个不怎么参加晚宴的人也知道了。
阿骊。顾斐扫了她一眼,不敢多看她几眼,生怕看得多了就泄露出什么,可她语气温柔,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不知道是在说她的日子,还是在说明骊的日子。
一天一天过下去。明骊说:总有一天能走到头的。
往前走,一直往前走。
只要是路一定有尽头。
明骊倒没有顾斐那么悲观,她总觉得顾斐有些忧郁,就连笑起来也是悲伤的。
明骊感受到了顾斐眼神里传达出来的同情和悲悯,甚至有些许愤怒,但她自己倒没那么难过。
睡了一觉心情已然调节了过来,尤其早上顾雪蔷没有当着她的面发火,还朝她笑,她的心情就更好了。
能看到璀璨的艳阳,喝着温热的咖啡,跟朋友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轻松聊天。
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明骊想,她应该满足。
她是满足的。
在家庭破产负债累累以后,还能有这样的生活,已经很棒了。
如是想着,明骊感觉自己更轻松了些,跟顾斐说话也更松弛:你有没有相亲对象们的名册?我可以帮你参谋一下。
没有。顾斐说:我的选择不多。
她在顾家是很尴尬的存在,要不是老太太庇护着,早都被踢出家门了。
没有人认她这个妹妹。
尤其是顾征博,突然冒出个丫头来说是老太太的干女儿,也就意味着以后要分顾家的家产。
东西就这么些,你分得多了他就少了,自然会有争执。
所以顾征博明里暗里都在挤兑她。
顾斐不能选大富大贵的、有权有势的,也不能选太掉份的,在中间层的普通人里选个自己相处起来不累的,很难。
学历高的嫌她学历低,长得丑的她看不上,长得帅的基本都不找她这碗软饭,最重要的是,顾斐就不喜欢男的。
她讨厌男人,无比讨厌。
男人这种生物对她来说就像是厕所里的蛆,恶心得要命。
让她跟男人接吻睡觉比让她吃屎都难受。
但她从来都没跟人说过。
她一直没公开说过自己的性向,别人问起来她也是模棱两可地回答。
但事实是,她想在顾家留下来就只能说自己喜欢男人,往后也只能找个男人嫁了。
别人不知道,但她自己心里得有数。
虽然对外大家都在传她是顾老爷子的私生女,是顾老太太大度把她接了回来,认她当了干女儿。
可她知道并不是。
她和顾老太太并没有任何关系,倒是她的母亲和顾老太太有过一段。
这对顾斐来说是难以启齿的身世。
顾斐也没想到,跟男人结婚生了三个孩子的顾老太太也喜欢女人。
顾斐从来没见过所谓的父亲,她的生活里只有母亲。
等到母亲临去世前,拉着她见到了顾老太太,那时的老太太完全不像六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精神抖擞,最多五十几岁。
顾斐已经不敢去想自己到底是谁和谁的孩子了。
她懒得去想。
顾老太太却明里暗里地敲打过她,让她选个男人结婚。
准确来说就没给过她女人这个选项。
大抵是怕顾斐的性向曝光后,会让人联想到她的小女儿顾萤,联想到同样喜欢女人的顾清霜,也会让人联想到她的身上。
怕晚节不保吧。
这么多年来,顾斐随波逐流,唯命是从,装乖扮巧,就希望能活得顺遂些。
可她什么都没得到。
顾斐盯着明骊直勾勾地看,看了很久,才又低头抿了口咖啡,我也不想选。
她唯独想选的,已经被选走了。
可顾斐感觉得到,明骊不幸福,不快乐。
顾清霜喜欢的另有其人,明骊爱她不,明骊不爱她。
顾斐快要压抑不住她的心了。
每个深夜,她都觉得心脏被小虫咬噬着,她不想跟明骊保持礼貌的距离,想要亲近些再亲近些。
她想,如果当初帮助明骊的人是自己就好了。
那就不选。明骊说:拖着吧,能拖一天是一天。祖母总不能把你绑着去结婚。
顾斐闻言莞尔:可真说不准。
那我会帮你劝祖母的。明骊笑道:我现在可是知道不爱的两个人结婚过得有多难熬了,我想我有点话语权。
顾斐看着她,阿骊。
明骊:嗯?
顾斐忽然笃定地说:你不爱顾清霜吧。
这样的话,顾斐之前就说过,但都没这次笃定。
明骊笑而不语,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爱不爱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这样的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顾斐说:不如,我们
有意思的。明骊打断了她的提议,不管顾斐要提议什么,明骊都不会去做的,所以不如不听。
看日升月落,看朝雨晚风,一点点建设公司。明骊深呼吸了口气:等明晞上大学,等我妈妈升职,等我的公司上市,要做的事很多,日子总有希望。
顾斐幽幽地盯着她看:可是这些里都没有你自己。你呢?
我的公司啊。明骊理所当然地说:你现在坐的地方可是未来上市公司总裁的办公室,没有成就感吗?
跳舞呢?顾斐问:以后就不跳了吗?
明骊脸上的笑顿时僵住,良久,摇摇头:不知道。
跟顾斐的聊天结局实在算不得好,一向好脾气的顾斐今天不知为何像非要找到个答案一样,横冲直撞地问话,把明骊逼得说不上话来。
最后顾斐苦笑着离开了公司。
顾斐跟她说:明骊你再想想,要一直自我欺骗下去吗?
离开前给她放了一封邀请函。
是京安舞剧院的年度舞剧《荆棘之冠》,主舞孙兮涵。
是她的大学同班同学,从前在学校里就有不少人拿她俩对比。
两个人属于完全不同的风格,但在跳舞时不相上下。
顾斐说这是明骊大学时的辅导员让她帮忙带的,希望她能去看。
明骊一上午就盯着那封邀请函出神,林助敲门时,她慌张地把邀请函扔进了垃圾桶。
当林助说完事情离开后,明骊去小心翼翼从垃圾桶把那封邀请函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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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雪蔷没有跟顾清霜争执,很平静地询问了她的想法。
之前顾清霜在书房里的自残把她给吓到了,连着做了三晚的噩梦,最终还是决定采用迂回战术。
对于晚宴上的事,顾清霜缄默不言。
但顾雪蔷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也明白自己做得不合适。
毕竟是自己生的,想什么还是瞒不过自己。
可这事儿非同小可,顾雪蔷不能就这么轻拿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