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往前行驶就要撞上那几人了——杜蕊犹豫着放慢速度,远远地与那几人拉开距离,停了下来。
西装男人单手插在兜里,向身边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缓缓地围了过来。
“做好准备,来者不善。”黎望舒冷冷地盯了一眼逐渐靠近的西装男人,拎起腿边的铁质撬棍,回头吩咐,“郁仪跟我下车,小蕊你留在这里,他们就敢过来就开车碾过去。”
——从家里带出来的厨刀早已卷刃,从红帆福利院离开之前,她从那里的杂物房中翻出了几根撬棍和长柄铁叉,连着几柄锋利的水果小刀,一股脑全塞进了后备箱,以备不时之需。
“你们小心点啊。”杜蕊紧张地握紧了方向盘。
看见这边的二人下车,西装男子停住了脚步,与他们不远不近地保持着距离——明明是在逃亡途中,他却穿着一身板直的黑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哟,真巧,没想到能在这看见你啊,小黎。”他面上带笑,夸张地张开手臂,摆出了欢迎的姿势,“看到你还活着,我特别高兴……”
“王部长,废话少说。”黎望舒冷淡地打断了他,“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她态度很差,王锐也不恼,反而缓缓地笑起来,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是,我承认,以前我对你有些严厉。但那又如何呢,我是你的上司,做那些事可都是为了磨练你、为了你好啊!”
“所以呢?”黎望舒不为所动,眼神扫过他身边的几人,暗暗估算他们的战斗力。
王锐说的话,她半个字也不相信——这家伙人品十分低劣,从前在公司里,就是他带头,霸凌压榨新人取乐,逼走了一个又一个实习生,只有她无处可退,坚持到了最后。
“现在吗……前辈我遇到了点困难,需要借用你们的车子。”王锐使了个眼色,旁边膀大腰圆的寸头男人立刻目露凶光,从背后掏出了棍棒,“把手里的武器扔掉,车里那个女人也下来,我保证饶你们一命。”
“真会做梦。”黎望舒冷笑一声,拎着撬棍就要冲上去;但王锐手腕一翻,反手从裤兜里掏出了一把锃亮的黑色手枪,“咔哒”一声解开保险,对准了她。
车里的杜蕊睁大双眼,收回了刚踩上油门的右脚。
“我再说一遍。”王锐脸上没了虚伪的笑容,声音因兴奋而变得尖锐,“放下武器,把车交出来!”
第10章
一面靠山的高速公路上,两方人无言地对峙着,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似的,充满一触即发的紧张感。
盯着面前黑洞洞的枪口,黎望舒面色阴沉。
以她触手刺出的速度,无法在对方开枪前绞断他的脖子——重新衡量了一遍他们之间的距离,黎望舒得出了这个结论,心又往下沉了一截。
那把枪是真是假、威力到底有多大、对方枪法如何……黎望舒不了解枪械,一切都是未知数,身后玻璃窗内是毫无防备的杜蕊,她不想、也不能去赌。
余光里,郁仪身体微偏,向她身后挪了一步,手向腰后摸去——一瞬间,黎望舒领会到了他的意图,为了掩护他的动作,立刻高声开口,将王锐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你能保证,在我们照做之后,不伤害我们吗?”
王锐眯起眼睛,镜片后的目光毒蛇似的,贪婪地爬上对面女孩白皙的面庞,得意地抬起下巴:“我保证,不伤你的性命。”
他身边的寸头男人舔了舔唇,咧着嘴,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另一边较矮的男孩有些不忍似的,默默移开了目光。
……恶心的家伙,死到临头了还在玩文字游戏。
肩膀被轻轻点了一下。黎望舒微微点头,抬起手上的撬棍,缓缓弯下腰,将它放在了地上;王锐的目光紧跟着那根撬棍,面上笑容逐渐扩大,又开口指挥:“让车里的女人也下来,还有……”
突然,他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猛然爆出了一声撕裂般的惨叫——从黎望舒身后飞出了一把小刀,刺破空气,精准地扎穿了王锐拿枪的那只手腕,鲜红的血流喷涌而出;猛烈疼痛下,他面容扭曲,跪在了地上,手指抽搐着脱了力,手枪从手中滑落下去。
“砰。”
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枪声,惨叫戛然而止——王锐额头被子弹贯穿,血线顺着鼻梁流下,脸上仍带着不可置信的表情,仰面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后,便不再动弹了。
——保险解除的手枪磕在地面上,在强烈的震动之下走火了。
“老公——”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寸头男人愣愣地盯着王锐的尸体,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面包车那边传来一声悲切的呼喊,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拉开车门,怀里抱着一个婴孩,跌跌撞撞地向这边跑过来。
“咳咳……”黎望舒被地面上扬起的沙尘呛得咳嗽不止,从地上爬起来,整理好裙摆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郁仪预见了这次走火,从腰间甩出那柄水果刀后,便拉着她滚到了越野车后面。也许是天意,走火的手枪居然恰好射中了王锐的额头,也算是自作自受了。
“你们为什么要杀他!”黎望舒刚伸手将郁仪拉起来,身后传来了尖锐的质问声,回头一看,那个头发散乱的女人跪在王锐的尸体前,恨恨地瞪了过来。
“是我记错了吗?先动手的可是你们。”黎望舒捡起地上的手枪,并不打算辩解,似笑非笑地扫过面露恐惧的几人,看到女人怀中熟睡的婴儿时,目光顿了顿,“现在才来控诉,刚刚他用枪指着我脑袋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声呢?”
女人面色骤然变得惨白,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杀人的时候,就要做好被杀的觉悟。”黎望舒面色转冷,目光一转,刺向愣在一旁的寸头男人。
对上黎望舒冰凉的视线,寸头男人顿感不妙,猛地抓紧了手里的木棒,瞟了眼距离尚远的郁仪,心下一狠,大吼一声向她冲去。但木棒还没来得及挥下,就被她折了手腕,一把抓住领子,按在地上。
郁仪几步赶来,拔剑出鞘,指向寸头;那剑刃上隐隐流动着辉光,如月华般美丽,黎望舒犹豫一瞬,不舍得让它沾染污秽,于是摇了摇头,将剑推开了。
“他们几个都可以放过,唯独你不行。”黎望舒拖着他向另一侧的山崖走去,“居然主动送上门来,省了我不少力气。”
“不、不要……我错了,我再也不做这种事了,放过我吧!”寸头扭动身体,竭尽全力挣扎,但始终无法从她的掌控中脱身,这才明白自己的判断错得离谱,“我哥的死是个意外,要是杀了我,你手上就真的沾上人命了!”
“就算枪没走火,我也会杀了他的。”黎望舒来到山崖边,毫不拖泥带水地将他扔了下去。
惨叫声远去,在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后终结。
回到越野车旁,没再去看一旁瑟瑟发抖的两人,黎望舒压下哽在喉头的恶心感,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准备离开。
“对、对不起……”身后突然传来了嘶哑的声音——较矮的男孩扶着身侧泪流满面的女人,哽咽着低下了头。
车门“彭”一声关上了,随着引擎发动的声音,越野车卷起沙尘,向前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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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远离公路的一片昏暗山林中。
越野车边,黎望舒将触手盘在小板凳上,手边搁着只剩了些汤汁的泡面桶,眯着眼睛数地上蜿蜒行进的蚂蚁。
今晚又是她独自守夜。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过了一会儿,身侧多了一个席地而坐的黑色影子。
“大晚上的不睡觉,出来做什么。”甚至不用回头看,她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睡不着。”郁仪解开了马尾,黑发柔顺地散在肩上,末端几乎垂到了腰间,语气沉静:“有杜蕊在,我不用开车了。”
黎望舒无语地扫了他一眼——月色里,他面孔莹润得仿佛在发光,被乌黑的鬓发一衬,仿佛志怪小说里吸人精气的妖怪似的。
身侧又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郁仪悄悄看过去,黎望舒双眉微蹙,像是在烦恼什么。他想起黎望舒看见剑刃时透着喜爱的神色,犹豫一瞬后,手指伸到腰间,解开缚在剑鞘上的绑带,将那把通体黑色的长剑递到了黎望舒眼前,试探地问:“……要玩吗?”
“要。”怕他反悔,黎望舒立刻握住了剑柄。
将剑鞘横放在“膝盖”上,她轻轻将剑刃抽出,小心地托起刃面,对着月光欣赏——剑身清亮,表面精巧的暗纹反射着银色的微光,投射在树干上,如水波般荡漾着。无论欣赏多少次,这把剑都美得让她心生摇曳。
“这把剑有名字吗?”她随口问。
出乎她意料地,郁仪摇了摇头,“无名。”
“为什么?”黎望舒惊讶,“看你从不离身的样子,它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是很重要,但……剑就是剑,我从未想过给它取名。”郁仪一时语塞,顿了顿,低声补充,“你可以随意称呼它,喜欢的话,给它起个名字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