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用,我不睡了。”黎望舒打开车门,被冰冷的夜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你留在车里别动,我在周围绕一圈就回来。”
“……绝对不许跟上来。”临走前,黎望舒想起郁仪上次的自作主张,回头警告地盯了他一眼,作为回应,得到了一个乖巧的点头。
眼睛适应了黑暗后,黎望舒眯起双眼,在周围简单扫视了一圈——郁仪似乎有意地往偏僻的地方开,这附近一片荒凉,道路两旁是荒芜的田地,人烟稀少,只有几处低矮平房,远处隐约有一片小树林,枝桠光秃秃地立在寒风中。
月亮高悬在头顶,离天亮还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想起了后备箱里种类繁多的罐头,黎望舒心念一动,向那片小树林走去。
……
“唔……好香……”
昏沉的意识被一阵浓郁肉香唤醒,杜蕊迷迷糊糊地动了动鼻子,只觉得那股香味就在鼻子前面。她本以为自己在做梦,却没想到一睁眼,真的看到了一罐热气腾腾的肉汤。
“哇!”杜蕊一下子清醒过来,惊喜地伸手去接,“我不是在做梦吧!”
“小心烫。”黎望舒将罐头拿远了些,笑眯眯地伸了根触手拉她起来,“来这边吃。”
天还未亮,沉沉夜色中,一大簇暖黄篝火跳动着将空地照亮。篝火上搭着一个粗铁丝拧成的简易支架,支架中间吊着一个铁皮罐头,里头的肉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沸腾水泡,底下偶尔响起噼啪的木柴声。
除杜蕊以外的几人都已经醒来,正围坐在篝火旁边,一边低声谈笑,一边分享热乎乎的肉汤,面上映着摇曳的暖黄火光,看起来温馨极了。
“好暖和……上一次吃到热饭还是在图书馆里。”捧着温热的铁皮罐头,杜蕊也在篝火边上盘膝坐下,低头仔细嗅了嗅,“闻起来有点膻,这是羊肉罐头?”
“嗯,不喜欢的话可以换别的。”黎望舒又转到了车厢背后,一番翻找后,抱着一个箱子走了回来,“多亏了彼岸,现在后备箱里什么样的罐头都有。”
“不用换,我喜欢羊肉。”杜蕊迫不及待地捞了块肉送入口中,被扎实的口感感动得几乎要落下泪来,“至福!活着真是太好了。”
杜蕊还陶醉在肉香中,抬头就见黎望舒抱着镂空的塑料箱走来。她眯起双眼细细辨别一番后,面色一变,忍不住想起了糟糕的回忆:“等等,这是……啤酒?你什么时候带上的!”
第42章
“从酒店里顺回来的。”距火堆几步远的地方,黎望舒抱着整箱的啤酒,一脸无辜,“不行吗?”
“当然不行!”杜蕊罕见地竖起眉毛,“你不会忘了,上次喝醉的时候自己把家里闹成什么样了吧。”
“……那只是个意外。”黎望舒略感心虚,“今天难得高兴,我保证只喝一点点。”
“原来望舒酒品不好吗?”连霏有些意外,“但只是些啤酒,喝一点应该没关系吧,我们人这么多,总不至于让她闹翻天。”
“凭我们几个能压住黎姐?”闻风藻怀疑地扬起眉毛,“我怎么觉得不够呢……”
“没事,想喝就喝吧。”郁仪说得认真,“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真是无知者无畏……杜蕊叹了口气,只好放弃了阻拦,“你们别后悔啊,真出事了我可不管。”
暖洋洋的篝火边上,大家边吃肉边喝酒,不知不觉间,身边散落的空啤酒罐越堆越多;除去滴酒不沾的郁仪外,剩下几人都喝了不少,微醺之间,被火光一照,个个都是面色红润的样子。
“……还有啊,我高中时的那个男朋友才奇葩呢!”杜蕊一改之前抗拒的样子,喝得满面通红,手舞足蹈地讲起了她丰富的情史,“脚踏几条船不说,还得意地四处宣扬,撺掇我为了他去和别的女孩子打架!狗东西想得倒是美,老娘偏不顺他的意,当着所有人的面甩了他两个耳光!”
“啊?怎么这样……”连霏面色酡红,丹凤眼一片雾蒙蒙,撑着脸认真地听杜蕊滔滔不绝,不时给出一点回应,“太……太过分了!”
“唉……好吵啊。”
闻风藻喝得不多,意识还算清醒,但有些犯困——他上下眼皮打着架,脑袋一点一点地下垂,差点把额前的碎发送进篝火里,多亏旁边的郁仪眼疾手快托了他一把,这才让他的头发逃脱了被烧焦的命运。
黎望舒脸颊微微发热,在拂面的凉风中舒坦地眯起眼睛,脑中没有丝毫醉意,只觉得从未如此清醒过。
看来变成怪物后,自己的酒量也见长了。
她轻巧地拎着啤酒罐,又灌了一大口。饮尽罐中的最后一滴酒后,她随手一捏,扔开了被捏扁的易拉罐,摸索着又打开了新的一罐。
“还要喝吗?”郁仪投来了担忧的视线,“你是不是醉了?”
“没有啊。”黎望舒回答,“我很清醒。”
郁仪有些不放心似的,犹豫两秒后,将仍在犯困的闻风藻拖得离火堆远了些,自己则围着火堆绕了半圈,在黎望舒身边坐下。
“干嘛。”黎望舒懒得转头,斜着眼珠瞥他一眼。
“我只是想坐在这里。”郁仪努力做出镇定自若的样子,但一与黎望舒对上视线,立刻破了功,心虚地放低声音:“……不行吗?”
“随便你。”黎望舒盯着火堆,打了个哈欠。
“困了吗?今晚你只睡了几个小时。”郁仪关心她,“我去把睡袋拿来?”
不知为何,耳边的声音听起来很沉闷,黎望舒后脑隐隐作痛,皱起眉毛不耐烦地说:“不用……你好啰嗦啊,好烦。”
郁仪立刻不说话了,抱起膝盖耷拉着眉眼,看起来有些委屈。
黎望舒用手撑着地,身体微微后仰,闭上双眼,却没有等来预想中的冰冷夜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郁仪刚好坐在上风向,刮来的风大部分被他的身体挡住,漏过来的些许气流被分离、柔化,完全称不上凉爽。
但比起风本身,她现在更关注随风传来的气味——如同雪中的松柏,又让人联想到刚被割过的青草地,那味道清新、淡然,却又有着令人难以忽略的存在感。
她猛地转头,盯住了郁仪。
“……怎么了?”郁仪余光一直放在她身上,骤然与她对上目光,不安地说:“我没说话。”
“你说了。”黎望舒眯起眼睛,“你的味道在向我搭话。”
“……?”
郁仪下意识抬手,嗅了嗅自己的手腕,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却什么也没发现——在地下车库的战斗中,他动作敏捷,身上并没有沾上多少血迹,还算干净,按理说不应该有什么怪味。
郁仪困惑地抬头,想接着问,却发现了黎望舒略显朦胧的眼神。他微微一顿,谨慎地陈述:“你喝醉了。”
“我说了,我没醉。”黎望舒回答。
郁仪也不与她争辩,只是默默地又抱起了膝盖,将下半张脸藏进臂弯里,不时担忧地瞄她一眼。
黎望舒对他人的视线非常敏感,郁仪的目光像把小刷子似的,若有若无地从她身上扫过,将她勾得心思浮躁。
她也偏过头去,直勾勾地盯着郁仪——后者睫毛一颤,在她持续不断的注视下,白皙面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了红晕,长发软和地垂在脸颊旁边,看起来……秀色可餐。
她喜欢郁仪这副样子。
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感情的那一瞬间,黎望舒的心脏出现了一瞬的紧缩,危机感猛然爬上心头。
爱是一种危险的情感,它能让人陷入蜜糖般的错觉,让人渐渐失去理智,也能化为锋锐的尖刀,狠狠地刺入心中,让人痛苦万分。
她打心底里排斥这种情感。
紧盯着郁仪双颊泛红的可爱样子,黎望舒微微眯起眼睛,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她又一次生出了杀意。
但还不是时候,郁仪现在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她的手下,因为——
……因为什么来着?
思维出现了断点,黎望舒困惑地眨了眨眼,以往的温暖回忆与现下的冷酷思考方式混乱地碰撞在一起,几乎要和自己打上一架。
她明明有足以杀死郁仪的力量,之前为什么没能下手?对了,是因为要考虑团队里其他人的心情……若是在他们眼前杀了郁仪,这个小队一定会走向分崩离析。
将那时的顾虑从记忆里拖出来,再重新思考一遍……她甚至觉得,那软弱得不像是她自己的想法。
何必思考那么多,既然想做,又有能力去做,那为什么不去做呢?同伴有怨言也没关系,只需用武力将他们拘束在身边就好。
只要像这样伸出触手,他的命就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唔……”
脖颈又一次被冰冷的触手缠绕,郁仪没有抵触,顺从地仰起下巴,并不觉得意外——她喝醉了,酒品又不太好,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
但随着触手逐渐收紧,他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与先前几次相比,这次似乎缠得太紧了,已经超出了玩闹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