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杜蕊一下子坐直了,将趴在她膝上的妞妞吓了一跳,她义正词严道:“是他们太过分了,我一路忍到工作了才拉黑他们已经很了不起了!”
  “我没那个意思。”连霏劝她,“你冷静冷静……”
  黎望舒额头倚在窗边,悠闲地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凉景象,侧耳倾听后面二人的对话。
  回想起来,她的确没听杜蕊提起过家人,逢年过节杜蕊也从没回过老家,不是留在合租房里,就是跑出去和男友一起过。知道杜蕊的家人都好好地活在江城时,她还惊讶过一阵子。
  她正想着,车窗顶上突然爬下了一条细线,通体漆黑,蜿蜒地向下移动。她本以为那只是条虫子,直到细线爬到了眼前,她定睛一看才发现,细线上附着小小的吸盘,那分明是一条细小的触手!
  她一惊,迅速按开车窗,一把揪住了那条细触手,用指甲狠狠一掐——头顶立刻传来了抽气声。
  她这才想起来,车顶上还有一个塞拉斯。
  “怎么了!”杜蕊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
  “……没什么。”黎望舒满头黑线,没放开手中的触手,朝上头喊了一声:“你干什么呢?”
  “我认为您有可能会无聊,逗您开心也是我的职责。”外头风声太大,塞拉斯不得不提高声音,“请问您还满意吗?”
  “做得好,下次别再做了。”黎望舒面无表情地合上车窗。
  ……
  经过一晚的行驶,清晨,银白色电车在一片树林边上停下。
  “怎么开到这种地方来了?”
  杜蕊卷着毯子,在颠簸之中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她一睁眼就看见了旁边一大片阴森森的树林,被吓清醒了。
  “我不小心睡着了,没来得及给郁仪指路。”黎望舒头痛地拉开车门,“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开偏了。”
  “对不起。”郁仪下意识道歉。
  “不是你的错。”黎望舒扫了眼黑漆漆的树林,朝忙碌架设光伏板的连霏喊道:“别离车子太远,这附近可能会有野生动物。”
  “好!”连霏远远地应了一声。
  自从拿到光伏板,他们的行动模式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白天支起光伏板给车辆充电,夜晚则收起行李,在夜色中赶路。
  这样昼伏夜出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好几天,但几人仍然没能习惯这样的生活,晚上经常在车上睡着又惊醒,白天又精神得可怕,作息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杜蕊没形象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重新裹紧毯子,翻了个身,“我再睡会儿,晚上轮到我开车了。”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她又突然半梦半醒地出声:“吃饭的时候记得叫我……”
  “知道了。”黎望舒哭笑不得地掩上车门。
  郁仪提出要去林子里转一转,随后便独自钻进了树林中。他从小在山林里长大,身手也了得,能伤得了他的敌人寥寥无几,黎望舒放心地随他去了。
  郁仪离开后,塞拉斯轻巧地从车顶上跳下来,金发似乎已经整理过一番,整整齐齐地束在颈侧。
  “您接下来准备做些什么?”他微笑着问,“需要我的时候请随时吩咐。”
  “什么也不做,随便逛逛。”黎望舒迈开脚步,想了想,又回头说:“别跟上来,留在这里保护好大家。”
  她身后,塞拉斯止住脚步,微微俯身,“遵命。”
  她踩上厚厚的枯枝烂叶,叶片清脆地在脚下折断,发出“咔嚓”的声响。小狗快乐的喘息声逐渐从身后接近,她回头一看,妞妞咧嘴甩着舌头,向她奔来。
  “你要跟我一起去吗?”她笑眯眯地伸出手,妞妞立刻自觉地将小脑袋顶进她手心里,用力蹭了蹭,“别离我太远哦。”
  担心迷路,她最初只打算在树林外侧逛一逛。冬天的树林光秃秃的,没什么风景可看,但空气澄澈,脚下的落叶声音清脆,身侧还有只跑来跑去的小狗陪伴,只是这样简单地漫步,她就感到心中非常平静,一切烦心事都被暂时抛在脑后。
  沿着树林边缘走了大半圈,她停下脚步,正准备返回,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了隐约的流水声。
  这附近有河流?
  她一下子来了兴致,将乱跑的妞妞唤回,循着那道水声,朝更深处走去。没走多远,她就找到了水流声的源头——林间横跨一条潺潺流动的小溪,水不深,水底铺满圆溜溜的卵石,十分清澈。
  妞妞兴奋地汪了一声,就要往水边扑去。她想起郁仪的叮嘱,连忙伸出触手,将妞妞卷进怀中,“水边危险,小狗不能独自靠近。”
  妞妞嘤嘤哼唧了几声。
  她将妞妞夹在腋下,刚想凑近些,仔细看看水里有没有鱼,身后临时营地的方向却突然传来了一声短促的惊叫——
  虽然距离很远,声音传到这里已有些模糊不清,但毫无疑问,那是杜蕊的声音!
  黎望舒神色一凛,再也顾不上什么溪流,转身朝营地奔去。
  第60章
  黎望舒飞快地往回赶。
  离临时营地还有一段距离,她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她心中一沉,握紧了怀中妞妞的嘴筒子。妞妞有些不适,但仿佛意识到情况危急,只轻轻地在她怀中挣扎了一下。
  塞拉斯究竟在做什么?!
  身下触手铺开、拉长,犹如疯长的杂草,无声又飞速向营地的方向蔓延过去,她面色冷凝,转过一丛纠缠生长着的树丛,正要纠集触手向那边扑过去,却在看清了眼前景象之时骤然停下脚步。
  短暂的怔愣后,她长长地舒了口气。
  伙伴们一个不落地站在一起,手脚健全,看起来都没有受伤,围着地上的黑色小山包吵吵嚷嚷,塞拉斯远远地站在一旁,看见她回来,笑着向她低头致意。
  “望舒,你可算回来了!”
  杜蕊指向地上的黑色小山包,兴奋地说:“快看这是什么!”
  黎望舒将妞妞放下,走近了些,细细打量那具小山包似的黑色身体——尖利弯曲的獠牙,粗硬直立的毛发,身体长得像个圆筒,脖子上的肉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生得非常肥壮。
  “这是野猪?你杀的?”
  她向郁仪确认——这头野猪的腹部被利器剖开,内脏连同血液流得一地都是,远处还有些拖拽的血痕,能做到这种事的唯有郁仪。
  果然,他无言地点了点头。
  “它在附近游荡,见了我,直接撞过来了,这东西不能吃。”
  预判了杜蕊的提问,郁仪斩钉截铁地说:“这是头公野猪,身体里寄生虫很多,就算烤熟了也处理不掉,肉质和味道都很差。”
  “但这么一大堆肉,扔掉了多可惜啊。”杜蕊心痛地说。
  “吃了之后生病更麻烦。”闻风藻说,“想想现在的医疗条件。”
  将这一大坨野猪尸体移得远了些,郁仪从黎望舒口中得知附近有条小溪后,从后备箱里清出一个塑料箱子,提着剑又钻进了林子中。
  黎望舒猜到了他要去做什么——果然,没过多久,他就带着半箱大小不一的鲜鱼回来了。
  他熟练地将鱼全部处理干净,简单抹了些调味料,用树枝串起,架在火上慢慢烤熟。边上几人如同嗷嗷待哺的婴儿似的,眼巴巴地在火堆边上等着。
  鱼肉一入口,杜蕊就将野猪肉忘得一干二净了,对鲜美的鱼肉赞不绝口:“哇塞,你这手艺真绝了!”
  黎望舒接过郁仪递来的烤鱼,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咬了一口——鱼皮被烤得焦脆,里头的鱼肉口感柔嫩,盐粒激起的鲜香在味蕾上爆开,让人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地咬下去。
  “特别好吃。”她竖起拇指,含糊不清地说。
  “太好了。”郁仪黑眸亮晶晶的,小狗似的,冲她露出了柔软的笑容,“那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
  ……以后。
  她捏着树枝的手微微一紧。
  在与塞拉斯的交谈中,她隐约发现了一件事——自己的寿命似乎比普通人类长得多。塞拉斯与她至少有几百岁了,那位女皇的寿命更加漫长,似乎已经活了几千年之久……但郁仪只是个普通人类,寿数不过百年。
  郁仪的“以后”对她来说,也许只是极为短暂的一段生命,身边的伙伴们也一样,没人能够陪她走到最后。在此后的漫长时光里,她将一个人品味失去众多亲友的孤独。
  想到这里,她突然没了食欲。
  “怎么了?”郁仪紧张地问,“盐放多了吗?”
  “……没事。”
  黎望舒抬起手,又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烤鱼,焦褐表皮在口中微微泛苦。
  想再多也没用,该来的终究会来。无论如何,她永远不会为自己的选择感到后悔。
  ……
  几人一路走走停停,遇到风景就停下来玩耍片刻,郁仪不时猎回些野味给大家加餐,日子过得还算悠闲。
  天气逐渐变得暖和,随着他们一点点接近江城,杜蕊的话明显变少了,经常一言不发地望着车窗外发愣,十分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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