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两位剑术各有所长,都是江湖有名的高手,一时难分高下也实属正常。今日竟能在这荒野山村的小客栈中得见今时两大高手过招是我之幸也。”门外走进一人,掸了掸肩膀上的雪,解下斗笠,是一张熟悉的面孔。
  竟是雷霆堂的堂主肖时钦。
  “只是,能见到如此盛景也不过三四人耳,两位于此相争就算有了结果也无法传扬天下,白做了功夫。不如,两位大侠就此罢手,坐下来,赏肖某两分薄面,喝一杯水酒如何?待来年天下英雄会,两位再一战到底?”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掌柜擦着冷汗,一边说道,“哪里能让肖大侠请客,自然是小的请了。”
  肖时钦笑道:“都说云滇之地民风朴实好客,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雷霆堂在江湖上虽算不上什么大门大派,可提起堂主肖时钦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眼下他突然于此地现身,来意不明,这云滇之地是百花的地盘,虽张佳乐已离了百花,但若叫他宣扬出去,仍是会叫人误会自己是为难黄少天,也是面上过不去。
  张佳乐到此时已是有意收手,说道:“肖堂主说的极是,就算我今日赢了他,他也能偷奸耍滑说我在自己地盘上欺负他。”
  “你赢我?何曾见你有半点赢我的迹象?我看你是怕在自己的地盘上输给了我,面上难看,无言面对百花的一众徒子徒孙吧!哈哈哈!”
  “放肆!”
  肖时钦叹了口气,道:“两位当真令肖某羡慕不已,只是若是再不下来,这刚温好的酒怕是要凉了。”
  掌柜随机会意,匆匆走回后厨,拿出一坛正温着的酒和一盘冒着热气的白切羊肉。
  酒香肉香扑鼻而来,两人战了一早上,消耗不少,更是腹中空空,此刻闻到香味早已是垂涎欲滴。张佳乐一边瞟着楼下那桌食物,一边道:“老子饿了,你我吃饱了再战如何?”
  两人难得想法一致,却又在谁先收手的问题上争了起来,只言自己是君子绝不会偷袭,却不信对方为人。
  “若两位信得过肖某,我喊一、二、三,两位各退一步,同时收手如何?”
  两人依言,终于算是停了下来。而那掌柜悬了半日的心也终是落回了肚子里,连忙从楼梯上迎下两位,生怕他们下一刻又一言不合动起手来。
  三人围坐一桌,三杯热酒下肚,都大笑了起来。张佳乐和黄少天都是江湖儿女,也算是直爽的性格,两人不打不相识,对饮了两杯,方才那点龃龉也就烟消云散了。
  “肖堂主很少出来,这么大的风雪,可有什么要事?”张佳乐放下了酒盏询问道。
  谁知肖时钦闻言竟叹了口气。
  “怎么?肖堂主可遇到了难事?”
  “不瞒二位,雷霆堂今日确实出了一件事。”肖时钦放下了筷子,似是没有了半点喝酒吃肉的心情。身旁两人不禁也跟着正襟危坐了起来。
  原来,雷霆堂近日丢了几箱黑火。雷霆堂为朝廷制火药,原料成品笔笔都有记录在案,岂容差之毫厘,月前库房循例盘点,发现少了整整两箱,原以为只是计算有误,可来回算了几遍都还是差,这顿时就急坏了看管库房的弟子。这等大事本应立刻上报,可那弟子却因为害怕朝廷降罪下来,竟连夜收拾细软逃回了老家,等肖时钦知道此事后,本可能掌握的线索全都已经没了。
  “就算贼人有留下过痕迹,过了这么久,早就全都被破坏了,”肖时钦叹了口气,苦笑着摇了摇头,“是我管教手下无方,不仅连两箱火药也看不牢,出了事竟还一走了之。其实就算朝廷怪罪下来,自然有我一己承担,绝不会牵连雷霆堂上下。”
  黄少天脸色微微一变,小声道:“肖堂主可知,丢了朝廷的火药,可是要……”
  他并紧手指,以手为刀,在脖子处轻轻一划。
  “没错。可朝廷托付如此大任于雷霆堂,东西又在我手上丢的,我岂有逃避之理?”肖时钦说道,“更何况,那两箱毕竟是火药,我更担心落在恶人手中为非作歹。再过几日便是新年,若是不在年前查出那批火药的下落,我岂能安心?”
  张佳乐皱眉:“肖堂主所言甚是,如此看来确实一件棘手之事。何不请江湖上的朋友帮忙多方打探?”
  肖时钦摇头,拱手道:“我见两位都是英雄豪杰方才告知此事,但还望两位不要告之他人。此事非同小可,唯恐江湖上宵小之徒有所觊觎。”
  两人连忙点头,应承下来。
  “那张大侠这次回云南所为何事?”肖时钦不愿见两人为自己担心,转而询问起了张佳乐。
  张佳乐浅浅一笑:“一点私事。”
  闻言,另两人看向他的目光顿时暧昧了起来。张佳乐脸一红,连忙摆手,解释道:“只是得了我师哥的书信,说要回南诏给师傅祭扫。”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有些惆怅,神色也不自然。
  他的师哥,就是曾以一柄名剑葬花名震江湖的百花前任当家孙哲平。孙哲平使的是落花剑法,与张佳乐细致繁复的百花剑法不同,落花剑法则以霸道凶猛著称,杀气极重,几乎每一招都是不留后路置之死地而后生,与孙哲平本身狂放疏狂的性格倒也极为相称。
  他虽也持勇斗狠,收拾的都是那些持强凌弱的小人,谁的面子也不买,万事皆从本心与公道。也是因为这种不通人情的性格,为他结下不少仇家,面对前来寻仇的人,他从不假手于人以多欺少,他往往无所畏惧,独自应对。可即便是顶尖的高手,也绝非能够次次全身而退。孙哲平左手受伤之后,虽然有张佳乐的悉心照料,可痊愈之后已经大不如前。他原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哪里忍受得了这些,久而久之,不由心灰意懒,云游四海去了。
  就连张佳乐也甚少能获得他的行踪。
  其实以百花的势力,要想追寻并非难事,毕竟孙哲平从未有意隐瞒过自己的行踪,只是张佳乐知道他心情并不好,不想打扰他,谁知那人一走竟无声无息,就连给他捎个信都没有,他那会儿也只是个少年,只道孙哲平心里没有他,也不愿去主动联系他了。
  原本只是年轻气盛拉不下脸来,后来却是整个心都凉了。张佳乐在百花等了几年,也没等到孙哲平回来,心里不好受,隐隐竟生出绝望来,觉得此生也许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同师哥已经很多年未见了。”张佳乐喃喃道,“虽我日行夜赶,却也有些近乡情怯。”
  肖时钦举起酒杯,“这次必能与孙大侠相见。”
  “承你吉言。”张佳乐将杯中酒饮尽。
  “黄大侠呢?”
  黄少天从张佳乐开口便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吃肉,此时听到肖时钦问自己,猛地抬头,似是心思突然被打断。他扭头看着张佳乐,像是在重新打量他,眼神却突然冷了下来,回道:“我同张佳乐一样,是来找孙哲平。”
  在张佳乐诧异的目光中,他微眯起了眼,危险又警惕地一字一顿道:“他在岭南杀了我剑阁的一位弟子。我是来找他讨个说法的。”
  ☆、第 2 章
    黄少天话音未落,一旁的人便已拍案而起,肖时钦杯中的酒泼了半盏,桌上的空碟子应声而碎。气氛骤变,张佳乐的脸上敛起了笑容与温柔,一身肃杀之气,尽管一言不发,但体内内力气息翻涌,令周遭几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黄少天又岂会示弱?他抬头直视张佳乐的双眼。
  肖时钦连忙站起了身,张佳乐那剑拔弩张的状态令他喉头发干,这可不是什么简单的意气相争,他急急地问黄少天:“杀人之罪可不能空口无凭,黄少可有证据?”
  “当然有。”黄少天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死者是我阁主亲传弟子,尸身于锻剑楼前被发现,死状可怖,身上多处剑伤,就连面容也被划花。致死原因乃是被一剑贯心,行凶之人所使的正是落花剑法第五式寂灭,而那伤口血肉模糊,宽近二寸宛如血洞,黄某孤陋寡闻,除了葬花剑我可想不出这世间还有另一把这样的剑能造出如此伤口,同样,我也不知这世间竟有除了孙哲平外能将霸道凶猛的落花剑法使得如此炉火纯青,令我门派弟子无一丝还手之力,甚至连呼救都未能发出,就一命呜呼。”
  黄少天的话有根有据,并非随意指摘、胡搅蛮缠,张佳乐听完之后此刻已脸色青白,面如死灰,他想争辩一二,却又无从开口。他同孙哲平多年未见,若是当年形影不离时,还能替他作个不在场的旁证,可他现在着实无法为他证明什么。
  若自己说单凭孙哲平的为人,断不会如此轻取人命,可自己作保又有几分可能说服黄少天?
  “葬花剑并不在我师哥手中。他离开百花之时,并未带走这把剑。不知黄大侠愿不愿同我一起上百花山见百花现任当家于锋,看看那把剑现在到底在谁的手中?”张佳乐目光冰冷,他已猜到黄少天此行目的,那么百花必然是他所须求证之地,如今自己既已得知此事,必不会坐视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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