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好像没有攻击的意图，看着那只举起的、做出攻击架势的手，也没有丝毫的反应。
甚至仔细看的话，他好像都没有思考的能力。刚诞生的诅咒，好像还未完全掌握自己的力量。
现在是最好的祓除机会，但伸出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夜蛾正道意识到不对劲，他正欲开口提醒时，一声微弱的话打断了。
“等等……等等——”
五条悟本是屏气凝神，这一声呼喊本来很容易被忽略，但他却在第一时间听到了，并且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也顺势收回了手。
开口的是被挟持的少年，他很费力抬起一只手，然后搭在了夏油杰的手臂上。
夏目越来越用力，他艰难往前迈了几步，随后对上了那双疑惑的眼睛。
他目光灼灼，眼中隐隐有水光闪过。看着这张重新出现在面前、熟悉的脸，他顿时觉得鼻尖酸涩。
“夏油先生……”
化身为诅咒的人，还维持着死前那副狼狈的样子。但那张脸上的微笑，却十分的让人动容。
慢慢找回力气后，夏目松开了被搀扶的手，他站稳然后下定了决心：“现在还不能祓除他。”
“为什么？”乙骨有些着急，并不是因为夏目的私心，而是他知道夏油杰会给后者带来很大的麻烦。
“因为是我诅咒了他。”夏目一本正经，“这不是夏油先生的计划，而是因为我的原因。”
因为有了先前的例子，所以这样的话也不难理解。乙骨和夏目都是拥有庞大咒力的人，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局面并不意外。
不意外才怪，夜蛾正道的嘴巴张张合合，然后又沉默地垮下脸去。
他没想到表面乖巧的少年，居然这么的叛逆。
不过之前夏目不了解这些，也没有学习相关的知识，所以会无意间将人诅咒也很能理解。
夜蛾正道这样安慰自己，才勉强没有吼出“岂有此理”的话。
“你疯了吗？”另一个声音激动地喊道，倒是说出来夜蛾正道的心里话，“你简直就是疯了，就算不是夏油杰是其他人，难倒你也要任由他们变成诅咒？！”
还有意识的真希气得直接站了起来，她就差指着鼻子骂了：“你、你！这绝对不行，你肯定不知道这种事情有多严重。”
这已经是违背人的本性，甚至说得难听一点有些丧尽天良。
就算不是夏油杰，难倒其他人就可以吗？死亡是无可避免的事情，而诅咒已故的人，让他们以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存在，从根本上而言就是丧心病狂。
强者果然都是脑子不正常的，真希一边说一边疯狂摇头。
“你刚入学不久，所以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家入硝子还有些理智，“我们并不会因此责怪你，只不过这确实不妥当。”
说完后她眯眼看着闷不吭声的五条悟，在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后，又循循善诱的劝导：“总之不要着急，总会有解决的办法。”
听到夏目的解释，乙骨起先还是愣怔的，他并没有真希那样反应强烈，但也做不到无关紧要的冷静。
他的话开始有些磕巴，因为他深知不管是被诅咒、还是诅咒他人，这都是不好的事情。
“夏、夏目，你先冷静一点。虽然是无意之中造成的，但是肯定会有解决办法的。”
周围都是反对的声音，但这次夏目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了。”夏目开口，原本举起的手垂了下去，“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解除诅咒，并不是被祓除或者封印，而是要完成他的心愿，然后彻底的解除诅咒。”
就像他一开始想的那样。
那时他已经立下目标，想着要帮身为诅咒的甚尔，了解心愿然后解除诅咒。
这样的推测大概是正确的，只不过那时夏油杰还是人类。
现在类似的情况出现，友人帐上第二个人类名字，也受到了“诅咒”变成了咒灵。所以一定是这样，一定要帮助他们解除诅咒才行。
但这样的话是有些任性的，甚至有些无理取闹。夏目知道这样选择会带来什么，但一番犹豫后他还是没有动摇想法。
一声轻叹，随后是打破沉默的一串笑声。五条悟突然捧腹笑了起来，他擦了擦眼尾：“果然很有趣啊。”
他的话说完，后半句话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所以，杰的名字果然是在友人帐上吗。”
五条悟只是知道友人帐的存在，但是他并未亲眼见过。不过从刚刚见到夏油杰那刻起，他都心里就有了盘算。
说不上是庆幸还是更复杂的情绪，不过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在夏目说出笃定而坚决的话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成年人的想法果然是复杂的，有些时候应该多听听后辈的看法啊。五条悟一边想，一边将双手揣在口袋里。
他若无其事的走过去，直到只剩下一两米的距离。
上次交手时没有时间细看，甚至是有些不忍心细看，而现在得空细细打量，那张脸上果然有些狼狈。
“他是特级吧，肯定是。”五条悟无视了其他人复杂的表情，恍若无人的开口，“特级咒灵啊……不，他只是你的式神而已。”
白发的男人自顾自说着，伸出的手拍在少年的肩膀上：“他只是你的式神，受你的控制，能够驱使这么多特级，贵志果然很厉害呢。”
那是发自内心的赞善，夏目对上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心情也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来。
他明白五条悟的话外之意，是想要将夏油杰的身份隐藏起来，就和甚尔一样。
“是。”夏目没有拒绝，回答过后他像是放下了最后的担忧，身体就再也支撑不住往后倒去。
一前一后几乎同时伸出一双手来，五条悟又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睛，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出一句：“让他好好休息吧。”
同样昏睡的猫咪老师成为一个抱枕，它被塞到夏目怀里，然后一起送了回去。
真希有些不满地抱怨几句，但事已至此夜多说无益，所以她将地上早已经醒来的一人一熊猫拎起来，在一番暴力后，眯眼威胁。
“这件事以后就是秘密了，都给我忘记了。”
狗卷和熊猫忙不迭点头，然后抬手在嘴巴上做出拉拉链的动作，保证自己一定会保密。
————
这次的梦不再是一片黑暗了，所以睡着的人也能好好休息一下了。
夏目梦到了熟悉的事情，梦到了他还在学校，在放学后被妖怪追着，然后回到了熟悉的家里。
塔子阿姨准备了晚饭，滋叔叔在桌子上翻阅报纸。而猫咪老师拨弄着它专属的碗，嚷嚷着怎么还没开饭。
看着塔子阿姨和猫咪老师对话，起先还微笑的夏目立马不淡定了。
然后下一秒客厅的桌子上坐着很多妖怪，塔子阿姨则亲切地让大家不用客气。
他又被吓醒了，这样看似和谐的一幕，仔细想想还真是可怕。
这次得到了充足的休息，夏目在自己的宿舍里醒来，躺在床上能清楚的看到窗户外面高升的太阳。
他躺了片刻，用了些时间去回忆之前发生了什么。
“老师……”夏目用手搭在额头前，“我好像梦到了夏油先生。”
最近做的梦多了，他有些分不清楚事实。
“他的衣服看着很破了，下次去拜访的话多带点贡品吧。”
或者应该给他烧一身新衣服了。
“哼。”一声不屑的冷哼，猫咪老师终于是动了动，“你真是糊涂了，蠢货。”
“贡品的话大概用不到了哦，夏目。”房间里的第三个声音回答，“不过已经很晚了，起来吃点什么吧。”
夏目坐了起来，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有些错愕地掐了掐自己的脸颊。
坐在椅子上的人翘着二郎腿，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看着和五条老师的制服有些像。
黑色的长发披散着，而印象里缺失的那只手也完好如初。夏油杰翻阅着报纸，对上视线后他点头笑了笑：“怎么，还以为是在做梦吗。”
“你、你……我，我……”
一阵结结巴巴后，夏目终于意识到，之前的那些记忆不是做梦。
但他肯定是睡糊涂了，要不然也不可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只记得那时候的夏油杰没有自己的意识，像是一个问什么答什么的机械人偶。
但现在坐在椅子上的人，除了一看就不是人类外，和记忆里的那个模样又没有任何不同。
像是猜到了夏目的想法，夏油杰合上报纸：“当然是装出来的。”
少年有些瞠目结舌，他茫然道：“啊？”
那样自然的、毫无破绽的反应，居然是演技吗？
夏油杰轻叹一声：“我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原来友人帐上也有我的名字吗。”
当时的情况，与其又打起来让夏目难以选择，不如装傻充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