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马尔蒂尼的左眼被用纱布裹起，绕过后脑，脸色略显苍白， 看起来格外像某些独眼阴戾角色， 虽然趴他身上比比画画的伊凡打破了这种错觉。
伊凡撇嘴， 笔盖在纱布覆盖范围内轻轻滑动， “这样看着太单调了，而且好凶。”
马尔蒂尼痒得微微侧过脸，忍不住轻笑：“是吗， 凶狠狮子会允许小鹿趴在他身上吃草？”
伊凡无语：“现在他们不叫我小鹿了，喊我鹿皮怪兽。”
“怪兽。”马尔蒂尼复读， 上下打量伊凡清瘦醺红的脸。
病房为了采光拉开了所有窗帘， 晒得自内洛匆匆赶来的伊凡微微出汗， 细白难辨的汗毛在光照中柔化了他的边缘，像湖水倒映出的阿多尼斯。
马尔蒂尼煞有介事：“听起来我该投资一家眼科诊所，专门赚他们的钱。”
“好主意。”伊凡点头，撑着床沿坐起来， “饿吗？我带了饭菜，这应该有微波炉吧。内洛知道我是打包给你，厨师们都挑卖相最好的装， 真让人嫉妒。”
马尔蒂尼凑近伊凡领口深吸一口气，“没有嫉妒的气味，只有酱料，意面？”
伊凡缩了缩脖子，不好意思地将被溅上酱点的领尖往里掖了掖，“牛肝菌汁意面，还有冰淇淋。”他小小声。
营养师远在千里之外， 但偷渡冰淇凌给保罗还是有“负罪感”。
“不胜感激。”马尔蒂尼笑得更温柔了。
米兰和佩鲁贾比赛时，伊凡还想着保罗的笑脸。右边完好的那只蓝眼睛温和明亮，可左边煞白缠绕的绷带实在碍眼。
比赛场面一边倒，米兰掌握大部分球权。佩鲁贾球员徒劳地追着球跑。
伊凡坐在替补席上双眼放空，不引人注意地溜号。
他想起和老爸的电话。
上次和莱切的比赛刚结束，扎切罗尼就言辞激烈地讽了一顿“盲人”裁判励志就业，伊凡很少听见他用这种态度对媒体，也许因为对面看起来实在没把米兰放在眼里。
可阿洛佳先生说这里面水太深，让伊凡别管这件事了。
伊凡不理解，但随后不久，加利亚尼也专门派人传话，对全更衣室称上场比赛的事就留在上场，俱乐部将全权接手，球员们不用关心太多。
又过了半天，执法米兰莱切比赛的裁判被人曝出家中挂有纪念版国米球衣，连着上场比赛莱切中锋拉扯马尔蒂尼球衣的细节照片，一起被人挂上报纸，轰轰烈烈炒了好两天【死忠球迷复仇成功】的恶俗话题。
意大利足协闻声对该裁判禁赛三场，罚了一万英镑。
伊凡开始认为太轻了，违反公平竞技精神的成本不痛不痒；后来又感觉太快了，意足协有这么高的效率吗？
科斯塔库塔却说“不错了，还以为他们会护短到底呢”，显然意足协在对方那也没留什么好印象。
“goal——！比埃尔霍夫头球破门，德国金头助米兰一球领先！”
进球的庆祝声打断伊凡的思绪，他视线聚焦，场上一团团红黑色块重新有了轮廓。德国人正开开心心地挥拳向球迷致意。
“嗨，听说了吗？”
一颗屁股挪到他身边，伊凡被挤了下，上半身晃了晃。
“先坐回去点，我掉下去了要。”一手抓住塑料凳沿，一手扶着身边空椅子的椅背稳住重心，伊凡才有心思回问，“听说什么？”
莱昂纳多往回挪了一段，脑袋却倾过来：“上次那个裁判被人揍了！”
“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等他被人发现，摘下头上的麻袋，现场什么证据都没留下！可就这样，他居然没追究，据说亲口找了警方撤案！”
伊凡听得一惊，忽然想起阿洛佳先生含糊的留言，“确定没有犯人的线索吗？”
莱昂纳多挑眉一笑，用更轻的声音遮着嘴说：“别犯人犯人的，万一是我们的球迷呢？”听起来有些幸灾乐祸。
“嘘——”伊凡连忙示意莱昂纳多别说了，这话他都知道不能乱讲。主要对方可能不是球迷报复这么简单。球迷的水平……科森扎有发言权，伊凡也有所体会，恐怕没有抹除一切线索的能耐。
难道是赌球……伊凡摇了摇头，不能再想了。
两个人没说几分钟，场上又欢呼起来。这一次进球的是佩鲁贾。
从英格兰回到老东家，马特拉齐这场比赛展现出了他卓越的进攻天赋。他通过气势凶狠的铲断从舍甫琴科手里夺下球权，又和队友配合着，完成了一次出色的防守反击并踢进了球。
两队比分扳平了。
“有点可惜……”伊凡看出舍甫琴科这一脚多带了会儿，维阿在旁策应，他却没及时把球分出去。
前排，扎切罗尼似乎和助手念到了舍瓦的名字，伊凡没听清。
不过下半场，乌克兰人很快通过一脚挑射，帮米兰将优势握回手中。圣西罗的歌声又动听欢乐起来。
场上局面大好，场边无人关注。莱昂纳多似乎在替补席上格外坐不住，又找伊凡聊天，“你想好送保罗什么礼物了吗？我也想送，但挺难挑的。”
伊凡则扬了扬下巴：“当然想好了。”他小腿抖了抖，有点迫不及待。
“不过送礼物是很私人的一件事，建议你自己考虑比较好，参考你和保罗的关系。”他说。话音刚落，助理教练转过来冲凑在一起的两人使了个眼色。
“你们俩，还有琼蒂，去热身！”
伊凡刷一下站起，外套拉练一拉到底，很快把自己剥到适合运动的程度，然后沿着球场边缘来回小跑。
解说调侃：“阿洛佳在热身了，看来他很期待上场。莱昂纳多才刚刚脱下外套呢。”
第62分钟莱昂纳多、伊凡分别换下先后进球的比埃尔霍夫、舍甫琴科。
球迷们为两位进球功臣送上掌声，在掌声还未彻底消散的时候，伊凡的进球踩着余音尾巴飞入佩鲁贾球网。
“闪电侠的进球！！”解说惊讶地弹起来，小腿撞上桌角发出砰响，但被场上高了八度、震耳欲聋的欢哨声完全压住。
伊凡在声浪里一路狂奔至最近的摄像头前，一把掀开球衣，露出白底背心上红黑涂画的艺术字：“保罗，祝你早日康复！”
接着他转身，背面还有：“九月的第一个礼物！”
“哇哦，多么感人的队友情！”
解说感慨，“我们知道马尔蒂尼因伤缺阵，这会儿在医院修养，相信他一定正观看这场比赛，看见转播的这一幕，如果是我，我会非常感动。”
医院，马尔蒂尼在一分钟左右的延迟后看到了进球。
伊凡进球后的每一个动作都被镜头紧紧捕捉，毫无遗漏。他流畅的手臂线条和背心上文字更是被放大，特写，清晰地映入马尔蒂尼的右眼。
男人手心发热，胸口的心脏擂动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通过血管运往全身。
马尔蒂尼目光直直盯着屏幕上的青年。医院的电视画质不好，但不妨碍他将粒被送予他的进球看了一遍又一遍，也将伊凡向他奔来的身影印在心脏一遍又一遍。
伊凡可能不知道，这是马尔蒂尼收到的第一粒进球。也是第一次有人想到要送他进球。
镜头移走后，马尔蒂尼不由看向墙上的钟表，计算比赛结束的时间。
他想马上看见伊凡。
这场比赛，米兰进了佩鲁贾4球，上场的前锋除了维阿人均一球，4：1大胜拿下佩鲁贾。
维阿老大哥踢满全场，却是锋线上唯一没进球的，下场和扎切罗尼握手时表情略显尴尬。不过扎切罗尼拥抱对方，拍了拍他后背没说什么。
球员通道有记者拦住伊凡，想采访他。但伊凡借口教练喊他参加赛后记者会溜了。最后被扎切罗尼抓走的还是舍甫琴科。
“保罗唔——”
伊凡一进病房，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着靠向一边墙壁。房门被急促地关上，伊凡以为自己后脑要撞墙了，紧闭眼睛，却在下一秒撞上温热的手，接着保罗深深吻了上来。
“唔，呼，等等……”伊凡喘息着，舌头被搅弄得不轻，勉强抽出一缕神智趁保罗留他换气时发问，“你这么下床了！”
马尔蒂尼说话时唇瓣还贴着伊凡的唇，“我的腿本来就没事，宝贝。”
“我知道，但你现在只有一只眼能用唔……嗯……”
伊凡说到一半，口腔再一次被侵入。马尔蒂尼扣着他的后脑用力压向自己，将他吻得更深。伊凡意思意思挣扎不过，干脆闭上眼投入。
窗帘全部拉满的病房昏暗，房门上有窗户，可他们躲在窗后的死角。除非爬天花板上往里看，没人能发现四十分钟前还在万众瞩目下进球、向队长献球的伊凡，正被他的队长压在墙上深吻至涎水濡湿双唇，抓着马尔蒂尼的衣角指尖用力到发白。
“你真是……太突然了，也不怕充血更严重。”
终于分开，伊凡更加用力地喘着气，他第一次发现保罗居然也有这样克制不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