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马尔蒂尼顿住。
伊凡手一停。
或者说圆桌附近听见这句话的人都略有尴尬地改变了动作幅度。
小孩子对大人间的气氛很敏感，克里斯很快发现周围声音小了一瞬后又突然大了，他隐约感觉自己说错了话，于是立马补上爷爷切萨雷常说的下一句：“新的也行！”
一些关系一般有距离感的队友站起来了，顾不上队内吃完一同离桌的潜规则，他们找借口溜走。只剩下几个关系好，而且实在还没开始吃的人。
“这么好吃的烩虾，你也不全心享用。”伊凡被克里斯短短两句话说得浑身不舒服，想随便说什么糊弄过去。
马尔蒂尼直接问出了口：“谁教你的。”
语气之笃定严肃，让摆弄手中虾肉的克里斯一点点僵住动作，小心翼翼仰头看向他爸爸。
伊凡有点窒息了。他余光注意到舍甫琴科眉毛乱动，半埋着头试图向他发射目光电报。科斯塔库塔一手掩住脸，可表情看起来是想说什么。加图索埋头苦吃刀叉快挥出残影了。
伊凡深吸一口气，在舍甫琴科看神话英雄赫拉克勒斯的目光里抠出被克里斯攥烂了的虾肉，强势加入对话：“两位，营业时间近在眼前了。我们先填饱肚子好吗？”
他说着，剥了一颗完整的虾仁，剔除虾线递到克里斯嘴边。
克里斯嗷呜一口吃了，嚼嚼嚼，咽下去，忽然福至心灵来了一句：“男的也行。就伊凡哥哥这样的。”
伊凡一愣，气笑了。
“噗咳咳咳——”旁听半天，舍甫琴科千忍万忍，终于在这一句还是没忍住，边笑边咳得拿餐巾擦脸。他空出干净的那只手抚摸克里斯的脑袋，“别急，小家伙，没准很快了呢。”
乌克兰人用了半分钟止住笑，又用了十几秒将眼前的狼藉收拾看得过去，他漫不经心闲聊似的说：“也许你上学的时候，保罗就在给你找妈妈呢。”
听者有意，橱柜内的破绽自然浮现在伊凡脑海，他往克里斯餐盘内堆菜试图堵住小家伙的动作放缓，有意等待舍甫琴科接下来会说的。
可舍瓦好像真是随口一说，他接着话题一转，开始聊伊凡的脚伤了。
舍甫琴科单手撑脸，半睁眼看伊凡：“队医要你休息多久？”
“……”伊凡有种打喷嚏到一半打不出来的憋闷感，可他如果追问会不会显出心虚？他纠结一会，怏怏回答：“起码两周吧。”
“克里斯，认真对待食物。”马尔蒂尼警告了一声在餐盘内乱戳的克里斯，转头淡淡提醒，“10天观察期，大后天复诊后没问题就加入恢复训练。”
“哦……”伊凡怏怏的样子被舍甫琴科当成对伤势的担忧。他越看越觉得伊凡可怜，连着两年假期前出状况。
科斯塔库塔却扬起一抹坏笑：“如果我是你，反正不能来内洛训练，我就去其他地方发泄精力了。”
马尔蒂尼皱眉：“比利。”
伊凡没听懂：“什么意思，另找训练场？”
科斯塔库塔挥手：“保罗，你别把他当小孩。都成年了，他现在可能是全队唯一的初哥！让隔壁听见是要被笑话的！”
舍甫琴科哇了一声：“真的假的？”他夸张地后仰，好像听见难以置信的话，“伊凡一次也没——太纯真了！我们米兰的阿尔忒弥斯。”*
伊凡终于懂了，他刷一下涨红脖颈，克里斯餐盘里被戳成18段的红虾都没他鲜艳，“能不能别造谣！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他话没说完，科斯塔库塔隔了两个椅背拍向他肩膀，“不用害羞。球队大哥就是会把小弟的需求放心上，要给你介绍介绍吗？”
马尔蒂尼捏着好友的手腕从伊凡肩膀移开，“比利，这是伊凡自己的事……”
伊凡却已经嘴快反驳：“用不着！我早就有恋人了！”
哇哦——短短十几分钟，餐桌前落下第二颗炸弹。这颗可比第一颗叫人感兴趣多了，起码不是一个让人尴尬的消息，大家跃跃欲试。
伊凡反应过来失言已经来不及了。
舍甫琴科和伊凡玩了大半个赛季，居然一点儿也没察觉。他自觉作为朋友太失职了，“赶紧告诉我什么时候的事！是谁？”他一胳膊把伊凡夹到自己胸前，恶狠狠质问：“为什么连我都瞒着！”
“什么叫连你都瞒着……”伊凡磕磕绊绊解释，这个角度也看不见马尔蒂尼的表情，他只能靠自己应对这群八卦丧尸的攻击，“我总有点隐私吧……”
科斯塔库塔“责骂”道：“你听听自己说得心虚不心虚！亏我们还想帮你介绍！对了保罗知道吗？”
马尔蒂尼：“……”
舍甫琴科更加用力：“所以到底是什么时候！”
伊凡整个脑袋被夹在舍甫琴科胸膛和餐桌之间，半边脸听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半边被桌沿压出印子，弯着腰难受极了。可说漏嘴找不到借口弥补的窘境更难应付。要不坦白得了！他手撑得圆桌摇晃，一时间自暴自弃地想。
第89章
最后工作人员等了半天不见自家球员， 派人来催，间接救了伊凡一命。
伊凡被马尔蒂尼从舍瓦胳肢窝下挖出来，他气哼哼理着静电乱翘的头发， “反正不告诉你。事以密成， 说出口可能就告吹了知道吗？”
舍瓦：“我意大利语不好， 听不懂。”
伊凡哽住。
加图索揣测：“这么小心， 你们到感情瓶颈期了吗？”
伊凡额角青筋直蹦：“谢谢，我们好着呢！”
工作人员对这群大爷服了：“围栏都快被球迷摇烂了，行行好， 回去训练吧。”
“快去接客！”伊凡赶人，仗着自己今天是球迷身份一手推着一人的后背往前走， “安德烈你可是头牌， 能不能积极点？”
科斯塔库塔磨磨蹭蹭不肯动：“有问题， 虽然没证据，但直觉告诉我你有大问题。难道对方很见不得人吗，身份特殊？”
伊凡汗毛林立，连忙打断科斯塔库塔的联想， “你又没有第六感，哪来的直觉！别乱猜了。”
“我猜对了。”科斯塔库塔胸有成竹一笑，伊凡慌乱、试图掩饰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马尔蒂尼缀在他们后面， 闻言替伊凡解围：“好了，比利。需要派送的球衣你签完名了吗？”
舍甫琴科忽然幽幽地说：“保罗，你肯定知道什么……不然不会一点惊讶好奇都没有！”
嘶——伊凡倒抽一口冷气。
几个还没走远的人顿时立定，转头来回扫视伊凡和马尔蒂尼的表情，两张英俊脸蛋在堪比扫描仪的八卦目光下根本无从躲藏。
伊凡勉强控制住面部肌肉的弧度，但他可以清晰感觉到它们正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近在咫尺的舍甫琴科能否看见这细微的破绽。
至于马尔蒂尼， 他高高挑起左半边眉毛，居然理直气壮道：“是啊，我知道。甚至我还很熟。”
伊凡心跳直逼跳楼机顶，脚下踩的好像不是水泥地而是细细高悬的钢丝。他听见马尔蒂尼冷酷说：“可我不告诉你们。”
“都给我训练去。”马尔蒂尼下达最后指令。
伊凡心率缓缓回归正常值。走在路上，他回想队友离开前八卦欲满满却被迫偃旗息鼓的神情，他意识到伤愈归队的日子恐怕不会很好过。
这下他都不那么渴望归队了。
开放训练日，要说和普通训练日有多大不同，其实也没有。不过热身后，俱乐部球员会隔着护栏和买票进入的球迷握手、合照，再在球迷们的注视下开展训练。
伊凡可以算这个开放日的特殊福利了。
他来之前不知道自己被安排了“训练解说”的工作，直到他被工作人员带到球迷之间，被保护着和俱乐部吉祥物站在一块儿，然后塞了他一副扩音用的格外眼熟的小蜜蜂。
伊凡：“……”
“阿洛佳你看起来好小，脸上的是婴儿肥吗？我能不能捏捏？”大姐姐球迷对伊凡魅惑一笑，做了美甲的纤长手指几乎触到伊凡脸肉，吓得伊凡倒退一步，捏紧克里斯的小手试图镇定。
调戏舍瓦的时候他乐得不行，自己被调戏可一点儿也承受不住。
工作人员小声提醒：“随便说点什么都行。”
伊凡对俱乐部人尽其用的本事佩服至极，他轻咳一声进入状态：“别急，他们活动开身体后一小段休息时间，那时候他们会来。那边的姐姐，舍瓦脸蛋也很软你摸他吧。”
球迷一阵哄笑。以至于等球员们靠近，发现好多手伸出围栏目标明确伸向舍瓦，把乌克兰人吓得停步不敢再往前。
伊凡却毫无祸水东引的心虚，理直气壮遥控他们队长：“保罗你过来点！把安德烈也带来，我们摸不到你！”
“你怎么回事。队长才不会听你的——啊？”舍甫琴科毫无防备被马尔蒂尼拐近围栏，正面迎向那些热情摸摸。
“保罗你干什么听他指挥！”舍甫琴科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