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修剪整齐指尖只有刚刚长出来的些许甲尖，微凉的手指别有居心地细细插进耳道里，把原本狭窄的廊道堵得满满当当，好像两块完美适配的零件一样紧紧地嵌合在一起，耳朵快速充血的同时也让他动弹不得。
“我再问一次，你那个时候身上的咒力波动是怎么回事？”无名指和中指蜷缩在他的脸侧，大拇指和食指不轻不重地压在他的眼睑和眼球上，抓走了他的全部注意力，“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是因为震惊，又突然沸腾是因为愤怒——你在愤怒什么？”
…她什么都看见了。
一滴不知是汗还是水汽的水珠滚落他的颈侧，一路消失在了阴影深处。
簌簌。
……她什么都看见了。
无法言喻的隐秘情绪从心底升腾，一下子淹没了他的思路，剥夺了多余的思考能力，也忽略了有什么东西顺着耳道钻进更深处蛰伏起来。
簌。
没错，现在她什么都能看见了。
她能够看见他的所有悲伤，所有难堪，所有愤怒和不甘。
她还来找他了，一路跟着他来到高专，共用一个浴室，还睡在了他的床上。
他们现在就在这里，和彼此靠得那样近，连体温都是互通的，甚至还在聊着那样深入的话题。
她在尝试探索他。
多少次单方面的通讯，看似是她一次又一次主动寻找他，实际上却是他在无尽的孤独中等待着她的来到。
多少次单方面的“看见”，不仅仅是表情和动作，他连她的所有时间段的生活习惯都一清二楚，甚至会通过变更自己的日常来幻想一起生活的方式。
但是现在变成她来观察他了。
她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留在了高专。她很关注是谁在靠近他。她说出了他的所有情绪变化。她现在甚至希望知道他的想法。
她想要了解他。
她想要亲近夏油杰。
……
只是一个简单的问句而已，夏油杰知道自己不应该过度解读，但是他控制不了。
这次不再是来历不明的水珠，明明白白的豆大的汗珠开始一颗颗流下，不停地砸在她宽大的袖摆上。
“……你怎么了？”她问，语气中有些诧异，但他没有听出厌恶的情绪。
夏油杰深深吸了口气，这次不再在意自己的呼吸声是否会惊扰到对方，伸手紧紧包住了她想要抽离的手：“没事的。”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
“我没事的。”
夏梓潇这下看清楚了，黑发少年这下子看过来的眼神完全变了，先前两人即便再亲近，他的眼里都有着一丝丝疏离，即便早就猜到了她的身份却还在不断地试图否认，即便做了很亲密的事情也还是带着一丝奇怪的距离感。
但现在这个距离感消失了。
所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夏梓潇满心都是疑惑，对方却看起来完全没有一丝想要解释的意味，明明看向她的眼神带着祈求和讨好，动作却很粗鲁直白。
黑发少年抬起双手，一手紧紧包裹住她放在他耳边的那只手，甚至死死压住她的小指，另一只手利落地将湿法往后一撩露出光洁的额头：“抱歉，刚刚确实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但不会对我有什么大的影响，你不用为我担心。”
问题看起来更大了。
夏梓潇挣了挣，愕然发现对方就保持着这样钳制着她的动作，甚至蹲下身去，超大一只地蜷缩在了她的脚边。
现在主谓颠倒，被控制住行动范围的那个人似乎变成了她。
“……”
有床不坐，地上难道很软吗。
“唔，确实有温度呢。”他将脸靠在她的大腿外侧，感受着隔着层层布料传过来的微热体温。
夏梓潇无言了几秒：“……手指不是也有温度吗？”
“也是……”
黑发少年安静了几秒：“那之前那个假的呢？”
说起这个夏梓潇心情就不秒了起来，她的气压骤然压低，一下子让脚边的某个脑子清醒了过来——
“啊，有超乎意料的家伙撞上来了呢。”手指骤然从温暖的地方抽离，她不在意地在对方衣领上擦了擦，语气森然。
夏油杰安静地靠在她脚边，一动不动。
第22章
在一系列奇怪的反应之后，夏油杰开始拒绝交流，只是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找到了正在和五条悟闲聊的九十九由基。
五条悟显然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这个传闻中的特级比划比划，眼看着就要和九十九由基拳拳到肉了，夏梓潇赶紧过去喊停：“你们先别打，夜蛾先生呢？”怎么把你们两个全放出来了？
五条悟有些不满地砸了砸舌：“夜蛾被总监部的人叫去开会啦，看起来今天应该是回不来了……嗯？杰，你怎么了？”
白发少年很快察觉到了好友的异常，一蹦一跳地凑近了端详了一会，夏梓潇看了一眼试图撩开夏油杰的刘海摆弄他的脑袋的五条悟，在对方促狭的眼光中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
啊，这个六眼还真是麻烦啊。
夏油杰闷不做声地任由五条悟摆弄了一会，
“你确认？真的是加茂家的？”五条悟和九十九由基惊讶地看向夏梓潇。
这家伙居然真的只是回来看看自己的学弟的，夏梓潇无语了一瞬。
“不会错的，他的身份我有调查过，是十几年前从加茂家失踪的一个分家族人。”
这点准备工作夏梓潇不会为了图省事而漏掉，她带来的文件里面不止有【加茂】从出生到失踪的所有信息还有他的证件照，除了头上那条突兀的伤疤之外，他们毫无例外就是同一个人。
这边没有思路就干脆换个角度：“九十九你呢？这次又是为什么回国？”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过来。
五条悟有些诧异，怎么听起来夏梓潇和九十九由基还挺熟悉的？他干脆问出了口。
九十九由基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有几次合作啦，是很靠谱的队友，这次的事情就全部听她安排吧～”
夏梓潇无语地看她一样，示意她先回答自己的问题。
“唔，我也忘了，好像是前段时间一个国内的咒术师偶然和我提起来的，说不久之后就要出两个新特级，天元的事情马上就要开始了，我想要避开麻烦最好提前或者延后回来看看。”
说着九十九由基俏皮地眨了眨眼：“当然啦，很大原因是因为听说你来了嘛！”
真的有这么巧吗？夏梓潇对她的回答不置可否：“那个来找你的咒术师你认识吗？”
九十九由基回忆了一下：“不，不认识，他说自己才成为咒术师没多久，那次是意外在一个酒吧遇到的，点单时我听见他有一些口音就聊了几句。”
“长相有什么特殊吗？或者说，他的额头部位有什么伤疤吗？”
“唔……”
九十九由基回忆了好一会，却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也许有？拜托我可不是六眼，灯光那么昏暗，他还戴着帽子，谁知道有没有呢？”
果然。
夏梓潇之前就关注过【加茂】头上那条过分狰狞奇怪的伤疤，毕竟那样随
意的缝合痕迹，但凡是个专业一点的医生都不会容忍，她甚至还好心问过对方要不要自己帮忙消除掉，但却被对方拒绝了：“不必麻烦了，只是一些私人原因。多谢。”
当时她没有多加在意，现在看来，可能这个疤痕会有什么特殊含义？
拿人偶赴约本来是没有特别意图的，仅仅是因为她想要省事一点，让事情的进展更快速一点——夏油杰这边她能关注一下，正事也能让傀儡继续进行下去——毕竟她也没想到原本已经划到己方阵营的【加茂】有可能是最后的操纵手。
但就在刚才，【加茂】直接暗算了她的傀儡人偶，而且一出手机就下了死手，显然对方还没有意识到她的本体还在高专里面吃早饭，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露出马脚，还给她留下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想到不久前已经壮烈牺牲的傀儡人偶，夏梓潇重重叹了口气。
咒术界这边的力量体系太邪门儿，李小狼那家伙的战斗力完全派不上用场，早早被她塞了一沓任务打包送走了。现在看起来能打的也就他们四个，五条悟和夏油杰还是半吊子，遇到【加茂】只有送菜的份儿。
连九相图那种东西都能随随便便拿出来作为和她交好的诱饵，对方的所图之大可想而知。
处在弱势的情况下反而更加需要主动出击，夏梓潇沉吟了片刻，突然一翻手将一颗血红色的珠子悬浮在了掌心，在五条悟和九十九由基惊异的目光中注入了灵力，将这颗从【加茂】手中抢下来的、名为“坏相”的孩子唤醒了过来。
“不管怎么样……先弄个向导出来帮我们找到敌人的藏身之处吧。”
“桀妈……桀——”
一阵阵令人牙酸的刺耳声音从虚空中传来，血珠一点点膨胀变大，直到变成成年男性拳头大小，有什么东西从红色的珠状物中破茧而出，尖锐的小爪子从内部穿透，这一幕像是什么凶兽的破壳现场，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的同时，九相图之一的坏相也以一种非凡的姿态降临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