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是什么防水外加剂?”
“铝盐防水剂,”听筒里再次传来顾玉宁反动书页的沙沙声,“经化验,与附着高力扬案凶器鱼叉上的防水剂能做出同一认证,并且检出了成分完全相同的建筑材料混合物。换言之,英玮交给我化验的鱼叉可能是凶手带到现场准备用来杀害褚建顺的凶器,但是,不知出于什么缘故,凶手在行凶前换掉了鱼叉。”
“同样说明,凶手行凶前去过伯公坛的厨房后门。”元媛补充道,“鉴证科有没有在伯公坛后门周围搜集到新的线索?”
“伯公坛后门是菜地,土质松软潮湿,确实找到了一些鞋印痕迹,但由于那片地方是块公共区域,人来人往,痕迹交叠严重,基本上没有可参考的线索。”
“凶手真就一点线索都没留下吗?”
“我在褚建顺的手机边角发现了轻微磕碰痕迹,”顾玉宁说,“经提取化验,上面沾有少许人类表皮组织,目前正在等待dna检验结果。”
“是褚建顺的表皮组织吗?”
“不是。血型检验结果已经出炉,手机边角上提取到的是b型血,而褚建顺是o型血。”
“是不是说明手机边角上的表皮组织极大可能来自凶手?”
“有可能。另外,”顾玉宁说,“我还在手机磕碰处检测到了一些油性物质,主要成分包括蓖麻油、聚二甲基硅氧烷、抗氧化剂、油溶性着色剂、防腐剂和营养成分、香精和油溶性香精加溶剂。”
“这些物质能构成什么?”
“发油。”
“死者用了发油吗?”
“死者用了发油,但是和手机磕碰处检测到的成分略有不同。死者所用发油的第一成分是杏仁油,”顾玉宁强调区别,“而磕碰处的第一成分是蓖麻油。”她顿了顿,接着说,“死者手上有硫磺、木炭和硝酸钾残余,是□□的主要成分,同时在手机上化验到了相同的□□转移。”
“顾法医,”宋与希说话了,“杀害褚建顺的凶器鱼叉上有没有检验出□□余量?”
“极其微量。”顾玉宁微顿,“然而,另一把棍身生锈的鱼叉上却化验出了更明显的□□余量。”
“□□?会不会是鞭炮?”元媛沉吟片刻,“褚建顺下午参加过村委的剪彩仪式,仪式上就燃放了大量鞭炮。”
“顾法医,生锈鱼叉上检测到的□□余量主要集中在哪个部位?”
“在鱼叉棍身远离鱼叉叉头的一端。”顾玉宁为了描述更加准确,再次翻动书页,“距离棍身顶端三分之一处,大概就是远离叉头三分之二的地方,接近于手握位。”
宋与希和元媛大概能想象到那个位置。
“还有别的发现吗?”
“褚建顺的死亡时间已经确定了。就是在6号凌晨一点到凌晨三点之间,和高力扬的死亡时间相近。凶手会不会是同一个人?”顾玉宁说,“两桩案子有超高的相似度。凶手使用都是凶器鱼叉行凶,杀人后腾挪尸体到伯公树下,并且都将受害者摆放成背倚伯公树靠坐的姿势,还有行凶时间也相近。是不是要做并案调查?”
“确定并案了,”元媛说,“还有一条线索能证明凶手是同一个人。”她解释了倪英玮查到两名受害者都是被邓汉新的短信约到伯公树下见面,而后遭到杀害。
“奇怪啊!凶手的两条约见短信明明都是发给褚建顺的,怎么第一次会是高力扬去伯公树下赴约呢?”
“其实原因也不难猜,”元媛和宋与希对视一眼,两人先前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并且得出了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3号晚上,凶手发给褚建顺的约见短信应该是被高力扬先看到了。高力扬和褚建顺是情侣,能查看对方的短信记录并不奇怪。高力扬看到短信后,出于某些私人原因——我们认为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高力扬想抓住褚建顺的把柄,所以当晚才会深更半夜冒充褚建顺去伯公坛和凶手见面,结果成了褚建顺的替死鬼。”
“高力扬的死是误杀啊!”顾玉宁觉得蛮可惜,“那也太冤了吧!”
“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元媛继续说,“凶手发现自己杀错人之后,立刻又谋划了下一场谋杀,最终杀掉了褚建顺,四天内连杀两人,由此可见,凶手具备极其强烈且急迫的杀人动机,而他的杀人目标就是褚建顺。”
“我同意。”顾玉宁说,“毕竟凶手发了两条约见短信给褚建顺,目的都是把他约到伯公树下见面。杀人动机会是什么?因仇?因财?还是因情?”
一段长时间的沉默。暂时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元媛结束了和顾玉宁的通话。
“或许弄清楚杀人动机,”元媛说,“就能找到凶手了。”
“杀人动机!”宋与希轻声重复,“会是什么呢?”她皱起眉头,神情凝重无比,“杀害褚建顺之后,凶手能得到什么?”
第56章 追踪2
元媛把车停在路边,尽量靠边,以免影响通行。
高顺住在老巷子里,道路坑洼泥泞、阴暗狭窄,两个人并肩走都嫌局促。
走到巷子深处,找到一扇锈迹斑斑的绿皮铁门,门牌号是南岸老巷27号,既没有门铃,也没有门环。
元媛取出警官证,竖起皮质证件的尖角,叩响绿皮铁门。铁门材质细薄如纸,敲两下就“哐哐”“哗哗”乱响,有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谁啊?”屋子里传出一把懒洋洋的声音,嗓音沙哑,带着两分起床气的暴躁。
“警察!”元媛喊道。
“来啦!”
紧接着,屋内陷入一片寂静。宋与希和元媛竖起耳朵听着,听到了衣物摩挲的窸窣声,以及拖鞋拖沓的飒飒声,正在慢慢靠近。伴随着门锁开启的咔哒声,绿皮铁门缓缓打开。乱发潦草的高顺站在门口,睡眼惺忪,一副将醒未醒的迷糊模样。他已经换掉了亮橘色的工作服,身上穿的是灰白格子睡衣裤,老旧却不失干净。
房子只有一层,面积大概五十平米,室内格局简陋,一览无余。进门是客厅和房间一体的外室,远端靠墙摆着一张床,床上被褥凌乱;床脚有个衣橱,破木门悬着半边。近端有一张圆桌和四张圆凳,桌子正对矮脚柜,柜子上有台老旧电视。宋与希觉得这台电视用来看黑白电影一定很有韵味,卓别林的经典拐杖舞开始在脑海中演绎。
“有事吗?”高顺拦在门口,右手撑着门框,减轻右脚的压力,“我已经把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李警长了,希望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的正常生活。”
“还有件事情,你没有交代清楚。”元媛拿出手机,播放了一段视频。
视频中的场景是一间台球馆,高顺穿着得体的运动套装出现在视频里面,坐在角落里独自喝无糖可乐。视频时长长达十五分钟,播放到了第三分钟,有个深色皮肤的中东人在高顺对面坐下,中东人手里拿着一瓶樱桃味可乐。
看到对面坐下个中东人,高顺微微一怔,但是看到中东人手里的樱桃味可乐,他率先开口说话:“樱桃味可乐好喝吗?”
“香橙味雪碧更好喝。”中东人操一口流利中文,听不出半点口音。
高顺确认了中东人的身份,警觉地左右顾盼两眼,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劳力士递给中东人。中东人验了货,咧嘴而笑的表情表示他对交易品很满意。两人立即达成交易,中东人得到了劳力士,高顺得到了一笔现金。
高顺为交易的顺利进展感到兴奋,离开桌球馆时,抽了两百块钱给女服务员当小费。
“你们——”高顺冷哼一声,“还特意找个中东人来引我上钩?”
“外国人是不是看起来比较好骗?”元媛一脸无辜,“我们安排了这么多人跟你交易,你怎么偏偏挑个中东人?”
“中东人也能当警察了吗?”
“他是土生土长的h港本地人,中东裔。”
“我就是顺带手而已,”高顺看完了视频,一脸平静地说,“反正当时人都死了,留着那块劳力士有什么用?倒不如施舍给我们这些贫苦群众,就当积点德呗!”
“能不能进屋聊?”元媛问。
高顺没有犹豫,直接往屋里退了一步,让出位置给元媛和宋与希进来。他随后关上了绿皮铁门,关门的时候碰巧起了一阵风,顺着风势没控制好力度,铁门撞到门框砰砰巨响,能把耳膜都给震穿了。
“抱歉!起风了!”高顺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免得元媛误以为他脾气是有多火爆。毕竟牵扯上了谋杀案,还是不要得罪刑警比较好。高顺是这样想的。
“你只要把钱退回来,劳力士的事情,我们可以既往不咎。”元媛开门见山。
“有什么条件吗?”高顺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所以没有高兴得太早。
“你潜伏在南岸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元媛抬手阻止高顺插话,“别用之前那套说辞忽悠我。我们既然能来找你,事先就已经做了充分的调查。你们家那套老宅子拆迁,你爸妈分到了两套新房和一间店面。你是独子,房子和店面都落在你名下,每个月光房子和店面的租金都够你一家人过上小康日子了,”元媛环顾四下破败简陋的环境,放慢语速道,“为什么要躲在这里落魄度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