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只是苏长楹不知，这一切早已被在在旁边悄悄看着玉阳记在心中，她已经猜测到了一些，关于苏长楹心意所指的真相。
所有局外人都知道，最后苏长楹没有等到这一场中秋之约。因为史云熙六岁这年，第一游侠史长青出门游历九州，这一走，便失了音讯。
苏碧渊开始在九州寻找史长青的下落，这一年，她没有带史云熙来玉衡峰，只是她仍信守对韦据熻的承诺，每月会来教导他一次。
这让当时的苏长楹认为苏碧渊太过偏心了。其中因果，苏碧渊从来就没把她放在心中。
可苏碧渊自己却是另一番想法，既然自己亲手把苏长楹送上天际山上修习仙法，这聪慧的孩子日后必然是要成仙的，若是她与这凡尘纠葛太多，便是步了她自己后尘，再难脱离这一场俗世纠缠。
四年后，一个传闻早已在天际山上流传开来。
玉衡峰的长楹仙子其实并非看不上天玑峰的大弟子韦据熻，只是她性格内敛，平时不善言辞，因此才对韦据熻欲拒还迎。
不过也有人说是因为碧渊仙子收了他为徒后，长楹仙子才知晓他这人品性也不错，才对他态度好了不少。
纷纷纭纭的议论很多，连每次只在这天玑峰上待上半刻的苏碧渊也听说了，苏长楹与韦据熻之间互有情意。不然怎么会每次自己来天玑峰，苏长楹都会特意带着自己做的点心来天玑峰看望她们师徒二人。
韦据熻每次看着苏长楹的眼神，自己认得，他定然是喜欢那孩子的。
于是她便想着，若是日后苏长楹能和韦据熻结成道侣，她们二人在这茫茫尘世道间，也不会寂寞了。
这日，苏碧渊来教导韦据熻时，苏长楹如往时一样，又带着自己做的吃食来了。
苏碧渊看着已经长成翩翩美人的高挑女子，心中不由得感慨，她与韦据熻也算的是郎才女貌，格外般配。
她知道韦据熻对苏长楹必然是有意的，但苏长楹呢？
苏碧渊找了个借口，支走了韦据熻，留下了苏长楹一人。
“长楹，不知你可愿意与熻儿结为道侣？”
那向来无甚悲喜的女子霎时如遭雷劈一般，呆愣在原地。
“我为何要与他结成道侣？”
苏长楹语气中冷若冰霜，连她也晓得自己的反应太过了。
苏碧渊一愣，她竟然是不愿意的么？
“熻儿这人品性不错，日后也是能悟道之人，若是你与熻儿结成道侣，之后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苏长楹闭上了双目，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心中肆虐的浊气。
那双乌黑的双眸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我为何要与他结成道侣。”
她却是又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
苏碧渊道是自己逼她太紧了，正想拉起她的手，安抚她的情绪。
却见眼前已比高了半个头的女子上前数步，将她向后逼退，直到靠在了墙边。
苏碧渊不知自己怎么了，看到那张从来没在自己面前这般冷然的脸，一时竟慌了神色。
苏长楹伸手，将她一把压在墙上。
“我早已心有所属，我不会与他结为道侣的。”
苏长楹认真地看着那已经失神无措的仙子，心中却在暗自发笑。
原来她还有这般无措的一面。
“仙子若是真想操心我的人生大事，当时答应我的话，便不应该反悔。”
苏碧渊脑子还没回过神，一时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反悔了什么，可是一回想，确实，她答应的苏长楹的，一件事也没做到。
“今年我的及笄礼，若是仙子记得，下个月的二十八，不知可否能见到仙子一面。”苏长楹虽然说得极冷淡，可她眸子中蒙着的雾气却是越来越深。
到时候，玉阳说得对，她是必然会得到仙子这一名号的。
现在天际山上下，早就习惯称她为长楹仙子了。
“好......”苏碧渊垂眸应道。
苏碧渊已没有在意，她又不再唤自己娘亲了。
可是她如今已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在外，她唤自己娘亲，也显得有些古怪了些。
或许是现在，苏碧渊才想起方才苏长楹所说，她心有所属一事，才回神问道：“长楹，方才你说你已心有所属，可是当真？”
“是。”苏长楹郑重点了点头。
二人之间的距离又进了些，苏长楹轻嗅到那人身上淡淡的寒梅香气，却为何是她从未在意过的。
忽而才觉察到，这院落中竟然栽着一棵梅树。
“娘不在意你喜欢的是谁，但你可要想好了，这终身大事，可是开玩笑不得。”
苏长楹却是冷笑了一声。
“也没见得仙子的终身大事就玩笑不得了。”
苏碧渊神色一顿，已沉了三分。
“长楹，不可放肆！”
苏长楹松开了手，背过身去，已失了那得意神色，此时只见得丝丝落寞。可她不想让苏碧渊看到自己的这副模样。
她为史长青怀了孩子，最后那人还是为了游历山川，弃她们母女而去，留苏碧渊一人独自照顾还在年幼的史云熙，她这终身大事，可是真的经过深思熟虑的？嫁了这么一个男人，把肆意的碧渊仙子困在那一方小院落之中，又有什么意思。
可自己肆意妄为的批评她的选择，又是站在什么立场呢，是她的女儿，还是......
有时候，自己总觉得，连女儿这个身份，在她心里也不值一提，而自己也觉得担待不起。
苏碧渊已知道自己语气重了些，她又上前，拉住了那只修长白皙的手。
如往时一般，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是我言重了，长楹......娘亲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我分得清，我也有过后悔的时候，但如今我既选择了，便只能继续如此下去。”
长叹一声，她抬手抹了抹那清冷女子的眼角。指尖湿润，果然是哭了。
“长楹，这世间还有很多你不懂的道理，也有很多我不想让你懂的道理，在这天际山上，远离那些尘世俗事，是世人求而不得的缘分，我不希望你和娘亲一样，在那尘世受这么苦，才明白世间有许多捷径可以走。”
“娘只是想你少受些苦。”
苏长楹哽咽了一会，又深深吸了一口气。
她垂眸，看向那人茶色的盈盈双眸，认真道：“可我从来就不想修什么仙。”
苏碧渊又是一愣。
她苦笑一声，沉吟半刻，不禁摇头道：“可这是娘亲能在这个九州中，给你找到的最好的去处了。”
“可我只想呆在你的身边！”苏长楹低声喝道，那双乌黑眼眸此刻已经微红，清泪止不住的落下。
她反握住了那只冰凉的素手，多想就这么抓着那人，一辈子也不愿再松开。
“长楹？”
苏碧渊神色又是一惊，苏长楹是在干嘛？
等等，苏长楹刚才这么认真地看着自己，说出那句心有所属的真心话，那双眼眸中满满的情意如何再掩藏得了。
苏碧渊一时慌乱，长楹她难道不知道，这样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吗！
“长楹，这是逾越之事！”苏碧渊声音发颤，她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经历过引发仙府坠落那一场大乱时，在那乱军之中，她未曾有过一分恐惧，可如今，在面对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女的感情时，她却恐惧了。
“长楹，你需得知道，我是你的娘亲。”
“是吗？”苏长楹苦笑一声，那眸子已尽是失落的神色。
苏碧渊扯开了被她紧握住的手，无措地后退着，再次退到了墙边。直到靠在那冰凉的墙壁上时，她才终于知道该如何呼吸。
她原来是这么厌恶自己的感情吗？
苏长楹知道自己想错了，也错了。她眼眶发红，声音已是颤抖不已：“好，好，从今日起，你与我还是母女，我也还是碧渊仙子的女儿。
她又哽咽了好一刻，语声低微：”今日的事，我们便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好吗？娘......”
那楚楚可怜的女子祈求着，已是卑微至极。
从来高傲清冷的仙子何曾求过人，可她如今愿意为了那人低落到尘埃中，只是为了让那人不再用这样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可苏碧渊连应她也失了力气，最后，她也只落得一个落荒而逃的下场。
在面对这小狐狸的情爱一事上，不论是苏碧渊，还是文若寒，她们的第一反应，都是落荒而逃。
从未改变。
苏碧渊离开了天玑峰，可她记得自己答应的苏长楹的，及笄礼上，她得去见苏长楹一面。
十多年前，自己就准备好了要给她的礼物，怎么可能在这个关键时候又再次选择逃避。
最后咬牙折磨自己了整整一个月，苏碧渊才鼓起勇气，提着照影剑往玉衡峰去了。
连当时只有十岁的史云熙都感觉自己娘亲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她听娘亲说，自己在天际山上，还有一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