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女孩没理他,转身把施旖拉了起来,从礼服裙的小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餐巾纸,踮起脚想帮施旖擦脸上的血。
  施旖直挺挺地站着,旁若无人地盯着女孩,仿佛要把这张脸永远记住。
  “喂,你给我蹲下来点!”秦沧瞪着他,把他往下拽,“你这样南姐姐怎么擦得到啊!”
  南汀然抿着唇,认真地用纸巾包着小小的手指,点着血迹,顺便分心教育了一下秦沧:“我够得到。小沧,你刚刚真是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礼貌。”
  “对对对,南姐姐说得都对。”秦沧跟蚊子一样在南汀然身边绕来绕去,嗡嗡个不停。
  施旖永远都记得颐气指使的秦沧被南汀然治得服服帖帖,哪像现在两人的主导位置完全倒了个个。
  为什么呢?南汀然是在什么时候磨去一身傲骨,变成众人想象中的大家闺秀模样的呢?
  施旖想不明白。
  “喂,施旖,你可以走了。”
  秦沧过河拆桥的本事一点不少,一达成目的便要把施旖赶走。
  施旖在秦沧家门口刚停好车,抬眸对上秦沧,又看了眼状态不好的南汀然,突然道:“不如让汀然待我那吧,我有一处没人知道的房产。”
  “凭什么,我们不是说好了吗!”秦沧占有欲十足地把南汀然拽到自己身后,拒绝了施旖的提议,“我这儿安保措施好,除了我没人能进来。”
  施旖不再强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就要走,却立刻因为衣角被拉住而停下脚步。
  “施旖,我不想待着这。”南汀然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上打下一层阴影,使得她整个人都像笼在一层摸不到的雾里。
  “为什么!”秦沧捏紧南汀然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强行把她拉进房内,扔在冰冷的瓷砖地面上,“砰”地踹上了门,隔绝了施旖想进一步探究的目光。
  他眼眶通红,既小心又使劲地捧起南汀然的脸,迫使后者只能看着自己。他看见南汀然水色潋滟的眸子和未干的泪痕,看见南汀然下垂的嘴角带来的颓丧表情,看见南汀然紧皱的眉头透露出对他的厌恶。
  “为什么!”秦沧再次质问,“南汀然,你很讨厌我吗?我对你不好吗南汀然!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和周秉渊结婚!”
  南汀然瞪着他,一言不发。
  “你说呀南汀然!”秦沧撤掉一只手,另一只牢牢地捏住她的脸,提高音量命令道,“回答我!”
  回应他的仍然是沉默——寂静如汩汩水流,覆盖住秦沧高呼的命令,在偌大的客厅里漫延开来。
  他的鼻腔里喷出滚烫的、可以把南汀然灼烧成灰烬的气息,涨红的脸庞和翕动的鼻翼彰显着他的怒意。
  但他还是没对南汀然下手,只是神经质地笑了一下,摸了摸南汀然的头,道:“汀然,我听周秉渊说他会直播订婚仪式,我们明天一起看好不好。”
  “我们一起看,周秉渊如何在大众之下宣布他们结合的喜讯。”
  话音刚落,秦沧横抱起南汀然,轻柔地将其放置在干净整洁的床铺上。
  出乎他意料的是,南汀然没有挣扎、没有反抗,静静地看着他。
  若是他还能听见南汀然微弱的呼吸,他都要以为南汀然已经……
  不!只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南汀然就不会有危及生命的时候。吸取上次的经验,他从计划一开始就为南汀然准备好了趁手的、绝不可能伤人的塑料餐具,收纳好房间内任何可能致人受伤的物品,磨平或者包裹好每一处尖锐。
  他会给南汀然相对的自由,只要南汀然想,可以在房子内任意出入。
  为南汀然掖好被角后,秦沧并不想离开。
  他站在床边,借着有点昏黄的床头灯观察南汀然。弧状的光使得南汀然的脸变成了月亮,暗的是月牙儿,亮的反而是月亮那被挡住的神采。奇妙、矛盾,立刻就叫南汀然复杂多变起来。
  在秦沧的眼里,她一会儿是微笑着的南家大小姐,一会儿是怯懦的女大学生,一会儿成了害怕的南汀然,一会儿是挥拳而来的宋又杉。
  他想到隐隐作痛的鼻子,不禁哆嗦了一下,晃了晃脑袋清空了其他思绪,弯下腰摸摸南汀然的额头,道:“晚安,汀然。”
  他知道南汀然不会回应他,于是转身离开,顺便锁上了房门。
  随着门锁的一声咔哒,房间内的南汀然终于抑制不住脸上扭曲且难受的表情。她侧过身,死死地攥住被子,佝偻起身子以求一点安全感。可她明白,只要她还在这里,就绝不会有安全感。
  她不相信杉杉会谋划这些只为代替她成为周太太——在她问出“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走”时,杉杉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手递给她。所以,那只会是秦沧拙劣的试图挑拨离间的谎言。
  更让她感到难过的不是自己再度被软禁,而是宋又杉义无反顾地踏入泥潭。她开始后悔为什么当时不再坚决一点带着宋又杉一起跑,也好过此刻失去了还未尝过就被剥夺的自由。
  她握着拳头重重地捶了床铺,气没撒出去,疼的反而是自己。
  她自诩聪敏,却越来越不知道如何表达愤怒。
  她的退让和忍耐并没有让她得到什么实质的好处,最多有一句轻飘飘的“懂事”的口头赞赏。
  她被套入一个大家闺秀的模板,被规训成一位娴静优雅大度宽容的女人,然后一步步地失去正常人本该有的情绪能力。
  温水煮青蛙,不外乎如是。
  ——
  一夜无眠,直至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
  南汀然下床,借着亮了一夜的床头灯摸索着穿上拖鞋,几步后站定在房门前。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握住略带凉意的金属制门把手,往下一扳便轻松开了门。她有点诧异地瞪了瞪眼,趿拉着拖鞋往外走。
  房间外没多远是客厅,再往前是玄关。
  南汀然当机立断地小跑到大门处,仔细观察这只拦路虎。
  六位密码锁,上面的指印非常模糊。
  她尝试着输了自己和秦沧的生日,都失败了。小小的屏幕顺便提醒她还有一次机会。
  一天只有三次机会的六位密码锁,意味着她需要看见秦沧离开才能拿到密码尝试。
  她不安地咽了口唾沫,立刻收回手,在胸腹前交叉握紧,停顿一秒后神态自若地在屋内走动。
  她敢肯定这栋房子在远离市中心的郊区,偏僻又不好找。
  虽然在车上他们并未蒙住她的眼睛,但那时的她太慌张了,无法在漆黑的夜里看清路牌上的字,只发现了监控的影子。
  有监控就好,只要周秉渊有心寻找,她很快就能被救出来。
  目光扫过沙发,瞥向锁好搭扣的落地窗,阳光透过窗户倾泻而下,照亮空气中细小的飘浮着的微尘。尽管是寒冬,窗户外的金边黄杨依旧生机勃勃地在风的作用下晃动着叶子。
  金边黄杨。
  郊区,别墅,金边黄杨,秦沧。想想,再想想,她绝对在哪里听过这个。
  南汀然捶了捶脑袋,想不到什么,只好放弃。
  暂时确定不了别墅的位置,门需要密码,那就试试窗户能否被击破。
  确定出口,接下来便要寻找开辟逃离之路的武器了——
  没有陶瓷的盆栽底座,没有金属的桌椅脚,她找不到一点可以打碎玻璃的东西,除了自己的拳头。
  南汀然刚把握紧的指关节捶在窗户玻璃上就知道她无法徒手打破,刚硬厚实、坚不可摧。
  她嘲弄地扯了扯嘴角,任由手顺着冰冷的玻璃滑下,转身木然地瘫坐在沙发上。
  不知道杉杉现在的情况。她竟希望杉杉能早点露出马脚,好让别人来找她。
  然而,把获救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是非常愚蠢的,她得自己跑。
  早上十点左右,秦沧施施然打开房门,漫不经心地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来到客厅。
  “南姐姐,你坐这干嘛?”秦沧的语气很是随性,仿佛他并非是把南汀然软禁在此处的恶人,仍是那个可以和南汀然说说笑笑的秦沧。
  南汀然没理他,她准备和秦沧对着干,以此来激怒他。
  “肚子饿吗,我叫人来做饭。”秦沧神色泰然地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可乐,“噗呲”一声扭开瓶盖,畅快淋漓地喝了一口后继续道,“喝可乐吗?”
  不等南汀然说话,秦沧自顾自地又取出一瓶,扔到南汀然手侧。
  可乐瓶滚到她的手腕处,凉意使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于是她下意识缩了缩手,离可乐瓶远了些。
  “为什么不喝?拧不开?”
  南汀然掀起眼帘不咸不淡地看了眼秦沧。她看着秦沧靠近她,自认为帅气地抛起可乐瓶又接住,借助大鱼际拧开瓶盖,像个等待夸奖的小狗一般把可乐递给她。
  她不禁暗自嗤笑。
  第 33 章
  秦沧叫人做的菜很快便出锅摆上了桌子。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