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女助理看了她一眼,跟着她的步伐频率,说:“稍等一下,车正从停车场开出来。”
  南汀然勉强打起精神应了声,呆呆地望着前方。
  前方是一条宽敞的单行道,无数车辆紧巴巴地挨着,橙黄色的远光灯在医院铁门的反射下照入她的眼瞳,而她累到只是略微眯了眯眼睛。
  累。真累。
  当她认为自己可以松懈时,那些躲在暗处的豺狼虎豹并不会放过她。她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实现最终的目的。
  她当然明白什么是安逸。
  她只要闭上眼,麻木地倒进周秉渊的怀里,成为周秉渊温婉优雅的妻子,就能轻易得到其他人的称赞和羡艳。
  可她不想。
  “南小姐,过段时间需要您进行一场吃播。”女助理冷不丁地说。
  南汀然掀起眼帘看她,藏起情绪,淡淡地问:“什么吃播?”
  “吃食洲的产品。到时候周先生会跟您细说的。”
  南汀然木着脸“哦”完,车就来了,她和女助理一同上车回周家。
  出乎南汀然意外的是,当她回到周家,周秉渊竟然坐在沙发上。
  他顶着那张良好的皮相,少见地戴上眼镜,认真地划动平板看着什么。
  一听到开门的动静,周秉渊抬起头来,闪着寒光的镜片掩盖住他锐利的眼眸,拉平的唇角透露出他不悦的神情。
  “你去哪儿了?”周秉渊摘掉眼镜,严肃地询问。
  南汀然瞥他一眼,阴阳怪气地反问:“装什么,你会不知道?”
  好像从没人和周秉渊这么说话,于是他稍微睁大了眼,言辞更厉:“我知道不代表你可以不交代。”
  南汀然被气笑了。
  他以为他是谁啊?就算是她爸南良义至少也会装一下啊。
  “南汀然,我说了,你没必要这么抗拒。”周秉渊站起来,走到南汀然跟前,居高临下地说,“这只是一份工作。”
  闻言,南汀然气不打一处来,仰着头与他对峙:“你是不是有病?哪有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工作?哪有二十四小时都要被人监控的工作?哪有去见个朋友都要被上司质问的工作?说是工作,那工资呢?我的工资呢?可别说那些衣服首饰就是我的工资了,明明都是你装点门面的工具。”她的反问掷地有声。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有点激动的心情:“要真是工作,我现在就辞职,哪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话音落下,她甩开平底鞋,从周秉渊旁边绕过去,径直走回房间收拾东西。
  既然是工作,那就辞职好了。
  她没关门,也没开灯,而周秉渊借着客厅的顶灯将她房内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周秉渊似是说不过南汀然,冷哼一声:“你能去哪?”言罢,大门被“咔哒”一声锁上。
  “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都不准去。”
  南汀然直起身子,立在阴影中,嘲弄道:“你也只能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了。”
  周秉渊缓步上前,在门框处站定,伸出手臂握住门把手,冷冰冰地说:“够用就行了。”言罢,快速关上南汀然的房门。
  黑暗从他身上尽数褪去,他似乎仍是站在光明之中,谁也不能撼动半分。
  房间内的南汀然无声地笑了笑,摁开灯,想到方才助理说的“吃播”。
  南良义不想当食洲的推崇者了,就把她推上去,算盘打得不错。
  不过,南良义那边估计不会持续太久——可能南良义只是觉得当时答应得太过于草率,现在想摆摆架子找回面子,过段时间等周秉渊再给他点微不足道的甜头,他还是会贴上去,期盼未来的利益能落实给南鎏然。
  得想点更有效的方法。
  比如,让南良义意识到周秉渊乃至周家的无情。
  南汀然平躺在床上,盯着摇晃着的耀眼吊灯,开始分析脑内计划的利害。
  接下来的几天,不管南汀然要去哪,都被否决。
  大门口几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来回换班,争取不让南汀然离开半步。
  她甚至还被收走了通讯设备,隔绝了与外界接触的可能。
  才不是,她还有系统。
  【中午好杉杉,医院里的伙食怎么样?】接通一小时110改变值的脑内通话,南汀然问道。
  宋又杉爽朗的声音在大脑中响起:【南姐姐,医院里的伙食有点贵,幸好我下午就能办出院手续了。】
  【太好了,可惜我不能接你出院。】南汀然三两句解释了自己目前的情况。
  【怎么能限制人身自由!】宋又杉愤愤不平,【我帮你报警!】
  南汀然摇了摇头:【报警没用的。他们只会当这是夫妻之间的家务事。好像一个女人,只要一结婚就会自动失去人权,变作丈夫的妻子。更恐怖的是,有时候只要是男女朋友关系,都能把暴力伤害说成情感纠纷。】
  宋又杉哑然。
  【不说这个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南汀然转移话题。
  宋又杉追问:【什么事,尽管说。】
  南汀然回忆了一下林路的联系方式,转述给宋又杉,接着道:【联系下这个人,告诉她我目前的现状,然后雇个演员,我想做坏事。】南汀然狡黠一笑,向宋又杉说了具体内容。
  作为南鎏然亲爱的姐姐,她想让南鎏然学一点理财知识。首先要教会他的就是:在不懂理财知识前不要瞎理财。
  从未听过这个操作的宋又杉听得一愣一愣的,沉默半晌才问:【这可行吗?】
  以南汀然对南鎏然的了解来看,这事有百分之六七十的几率成功吧。
  不过,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宋又杉答应下来,在出院的路上就联系了手机号码的主人,最后双方约在a大的咖啡馆见面。
  在有几分熟悉的咖啡馆里,宋又杉仍是点了杯白开水,捧着杯子等人来。
  大约二十分钟后,咖啡馆大门被拉开,进来一位高大的英气十足的人,不假思索地坐在宋又杉对面。
  她穿着休闲的棒球服,大剌剌地敞开,内里是一件简单的圆领卫衣,露出她平滑的脖颈。
  “你好,我叫林路。”
  宋又杉一眼就看见林路的寸头,小声说了句“酷”,然后才打招呼:“你好,我叫宋又杉。”
  林路好奇宋又杉和南汀然为何如此相像,宋又杉好奇林路头发的手感,两对探究的视线相撞后,她们又不约而同地咳嗽几声掩饰尴尬。
  “你在电话里说的时候我还不信,没想到还真是一眼就能认出你。”林路笑着开口,语调轻松,很容易令人心生好感。
  宋又杉点头:“你也挺出乎我的意料的。”她的眼睛又止不住往脑袋上看,透出隐隐的欣赏。
  “直接说吧,有什么事?”
  宋又杉也不含糊,开口道:“雇一个演员……”基本复述了南汀然说的内容。
  林路啧啧两声:“有时候确实感觉,道德感低一点说不定更好。如果是别人,凭你说的这些话就能把你抓起来。”后一句话带了些恐吓意味。
  宋又杉有点慌张地瞪大眼睛,下意识离林路更远了一点。
  林路笑出声,咧开嘴粲然道:“但我不会,反而很喜欢南汀然这种简单粗暴的手段。”
  “我明白了,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林路俏皮地眨了眨眼,继续道“对了,南汀然现在什么情况?还能联系上吗?”
  宋又杉面色不快地摇头:“她被关在周家了,你应该联系不上,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说。”
  “倒是有一件想说的。”林路顿了顿,“上午我跟食洲见了面,通知食洲我月底要出海,让他们列一份详细的货单。秦景熠也在,他说他想以85%的市价出售防腐剂。”
  宋又杉认真地听着。
  “周秉渊就在旁边,但他没有提出任何质疑。我猜测,他拿到的防腐剂价格可能跟我的差不多甚至更低。”林路拄着下巴,做思考状,“你说,这是为什么?”
  “啊?我也不知道。”宋又杉茫然又诚实地说。
  “抱歉抱歉,把你当南汀然了,你们太像了。”林路笑道,“我对他的回答是还要再考虑一下,最后大概会同意吧。”
  宋又杉挠挠头:“要不我问问姐姐吧。”
  “不用问。”林路连忙摆手,“把这事转述一下就行。”意思是南汀然的建议决定不了她的选择,毕竟这是她的公司的业务之一,能减少成本何乐而不为。
  聊完这些事,她们一同离开,在门口分道扬镳。
  宋又杉摸了摸自己的发尾,扭头看到林路帅气的背影,心下一动,拐弯进了理发店,再出来时也拥有了寸头。
  当看到头发从头顶掉下来落在围布上时,宋又杉感觉烦恼焦虑也随她远去。她不必再担心一抓一手的发丝,不必承受头发扎紧的难受,不必在意早起炸开的造型,不必体会黏在脸上的闷热。
  望着理发店玻璃倒映的脸庞,没有头发遮掩的宋又杉能清晰地描摹自己的轮廓,观察最真实的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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